第61章 我是一只潇灑貓
外表普普通通的馬車不好嗎?
難不成要弄得珠光寶氣在郊外招搖過市,被蓋戳‘我是肥羊快來打劫’這一行字?
言不周為此特意囑咐無偃,絕對不能參考老刀的審美。她實名不喜在身上貼滿五光十色鳥毛的外形,寧可馬車外觀平平無奇到爛大街,只要馬車的性能非凡就行。
夏蟲不可語冰。
依照彭萬娘的喜好,她的七根手指都了戴金戒指,又豈能明白財不露白的想法。
很快,彭萬娘沒閑心想東想西了。與她設想的只要伏低做小幾天,把縣衙的人給糊弄過去不一樣,七天後信州府來了拘捕令。
陳銘的行事速度極快。清晨一收到展昭的信,有了明确地指向,三天內就把彭萬娘的老底給揭開了。
冥婚是一個暴利産業,讓鬼媒人賺得盆滿缽滿。
與活人成親不同,冥婚幾乎是一錘子買賣,不用擔心售後問題。畢竟死人沒法從棺材裏跳出來,控訴媒人瞎撮合而導致婚姻不順。
正因成親雙方是死者沒法給反應,鬼媒人為謀暴利就難免挑戰道德與律法雙重底線。
為了說動女方家屬結陰婚,符合男方家屬提出的八字等要求,弄死一兩條人命都不放在眼裏。
隴縣的丁家并不富裕。丁娘子雙親早亡,她自小跟着丁舅舅丁江一家生活。
丁江沒有女兒,只有三個兒子。丁娘子從六七歲起就開始洗衣掃地,十多歲則開始煮飯下田。
村民們都說丁娘子非常勤快。與之相比,丁江三個小子簡直就像地主家的傻兒子,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什麽活都懶得做。
可是,丁娘子的勤快沒換來三頓飽餐,更沒有換來一套新衣。最終,只換來了虛弱身體扛不住高熱風寒,而丁江是一毛不拔連大夫都不願請。
“鄰居看不過去,将湊份子給丁娘子找了個大夫。高熱是退了,但她的肺病需要長期調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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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談補藥需要錢,調理最重要的是吃飽忌過度勞累。丁娘子只要還在丁江家裏住着,又如何輕易逃過那些重活。”
馬車上,展昭說着将陳銘的信遞給言不周。
信中提到隴縣有人見過一只陰陽臉怪貓,雖然不能十成十确定那就是湯圓,但黑白面相的貓撞臉的可能性很低。
如今,無法知曉湯圓與丁娘子之間具體發生過什麽。無疑丁娘子不可能正大光明地養貓,更不提是一只面相奇異的貓。
也許,在湯圓饑寒交迫時受過一魚之恩,讓一人一貓偷偷有了往來。
丁娘子沒什麽朋友。當勞累過度再次病倒後,舅舅拒絕花錢讓她喝好藥續命,反而是應了彭萬娘的說媒,讓她快些無藥而亡,能榨幹她屍骨的最後一絲價值。
這時,僅有一只人們認為大兇之兆的貓,一路追棺大鬧冥婚現場。
可能湯圓覺得讓丁娘子選,她寧願屍骨成灰,也不想丁江一家踩着她的屍體享福。
言不周确認過唐家出了三百兩銀子的彩禮錢。
這筆錢扔到江南有名的青樓裏,激不多少水花,最多就是和頭牌喝喝茶。但對于隴縣的丁江一家來說,至少能享受七八年頓頓有肉的生活,可不正是輕輕松松享福了。
假設丁娘子生前也想過離開獨立去外面生活,想法很好,但是操作起來的難度不是一點點。
戶籍能不能單獨分出來,能否拿出第一筆房租等雜費,以她的身體情況能否找到合适的工作。諸如此類的問題,對于沒有離開過隴縣的十五歲姑娘來說,外面的世界可能更加可怕。
确實,外面的世界有多繁華就有多危險。
彭萬娘以殺人罪被逮捕。哪怕此次她沒有直接謀殺丁娘子,可是正如言不周說的,夜路走多了很有可能撞鬼。
在彭萬娘促成的幾十起冥婚中,已知有三起涉及了夥同女方家屬故意殺人。有的是女方父母亡故而似丁娘子被親戚賣了,有的是生父生母過世,被後爹後娘撺掇着賣了還錢。
陳銘能這麽快掌握消息,是信州府衙撬開了來旺藥鋪夥計的嘴。
根據調查,彭萬娘不時出入來旺藥鋪,她打着購買作法所需物品的旗號,實則偷偷買了砒/霜。
其中三次,是在她促成三樁冥婚之前十天。這個時間與死屍新娘的亡故時間太接近,讓官府懷疑死屍新娘可能是被人為故意制造的。
來信中,陳銘寫到為了确保不發生冤假錯案,原本能三兩天下發的逮捕令緩了緩。
他努力與三戶冥婚的男方家屬商議,希望能夠掘墓驗屍查一查女方的死因。好說歹說終是說動了一家,開棺後仵作确認死者是砒/霜中毒。
這下物證到手,女方家屬見狀無法狡辯只得認罪,更是供出了出謀劃策的始作俑者,彭萬娘再也無法逍遙法外。
“真是作孽。”魯浩旁聽着這些糟心事。冥婚本是希望亡者安息,這種胡亂的搞法,誰能不怨氣橫生。
比如丁江吃相如此難看,即便沒有做下毒之事,但那般虐待侄女,他在冥婚當夜居然還有臉說沒害丁娘子。
“這種人憑什麽舒舒服服過日子。希望唐老爺能告到丁江把吞下的錢都吐出來。”
魯浩忿忿地說着。當彭萬娘的逮捕令一到,唐夫人聽說鬼媒人從前做的勾當後,就讓唐老爺務必狀告丁江虐待唐家已故的大兒媳。
別管唐家是出于道義,或害怕丁娘子亡魂作祟,或着實不喜鬧出許多事的丁江,總之丁娘子終于等來了這一天,有人能以合情合理的身份來狀告丁江所為。
“嗚——”湯圓仿佛是附和着叫了起來,依舊不似其他貓的喵喵聲,卻是歪着頭眯起眼睛,貓腦袋又蹭了蹭言不周的掌心。
好像表明它知道一些內情,偷聽到了是言不周與唐夫人的對話。
在離開唐家前,言不周确實與唐夫人多說了幾句。諸如退婚需謹慎,畢竟兩位死者的婚禮已經成了,冥婚休妻不同尋常。
與其想着不要丁娘子入唐家祖墳怕生事端,不如為她讨一個公道,也能讓鄉裏鄉親都知道唐家行事仁義。不僅為活着的人着想,也會為死去的兒媳着想,一個好名聲也能幫着唐二郎日後從文科舉添彩。
言不周摸了摸湯圓的腦袋,衢州城就在前方不遠處。
雖然此次把丁家與彭萬娘的事情查清了,但陳銘信中寫得明白,沒有發現這些人與金釵女鬼的交集。如果金釵女鬼也遭遇了冥婚,也許是與另一位鬼媒婆有關。只得寄希望于衢州瑰寶閣有買家的詳細來歷。
有關這一根金釵的買家來歷?
瑰寶閣掌櫃把知道的都說了。三年之前,被來自宣州一帶的郎君買走了,具體姓名不得而知,因為而時間相隔太久,早就記不清對方的模樣。
可以确定的是,當年男人二十左右,大衆身材、大衆長相,沒給人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
出手倒是大方,直接給的富澤錢莊交子,這一筆記在瑰寶閣的賬冊上。可惜三年已過,那些交子早就在其它交易被使用了,沒法再就此追查其它線索。
那就查能查的線索。
金釵買家來自宣州,不正和女鬼顯形時所用的琴凝面容對上了,琴凝所在的望琴樓正在宣州城內。
宣州,在江南也可稱富庶之城。這一帶有出名的宣紙産地,也是宣州窯的燒瓷地,亦有數家江南名酒釀造處。
宋人好文,宣紙得為貢品之一,好紙自是備受文人喜歡。宋人亦是好瓷好酒,瓷器美酒的相關生意一直紅紅火火。
可想而知,宣州的有錢人不會少,這為順利找出金釵買家制造了不少難度。
“那就迎難而上,去宣州望琴樓。”
言不周為此還特意置辦了幾套新衣,不僅有展昭的份,連魯浩也給扮上了。日常行路不必過講究,但有的地方先敬羅衫後敬人。換一套衣服,也是少折騰自己。
魯浩開心地收下了新衣,唯有一點遺憾,給湯圓買的逗貓棒沒用武之地了。
湯圓随三人來了衢州城後,并沒表現出以後要一直同行的打算,從未宅在驿館裏。
它接連打了五天的野雞,卻拍個半死自己不吃,叼回驿館給三人當做晚飯。好像是付足了辦案費,十天前正午,貓長叫一聲後就跳窗離開了。
等展昭巡查好衢州府衙的公務,湯圓依舊沒有再度出現,是真的一去不再回頭了。
“小黑炭總是亦步亦趨地粘着五爺,湯圓卻甩甩尾巴潇灑地離開了。”
魯浩有些小失落,他還沒能撸一把湯圓的毛,這就不知還能否再見。“貓和狗果真不一樣,貓真不戀家。”
“湯圓本非家貓,它喜歡就讓它浪跡江湖。将來有緣自會再見。”
展昭的語氣溫和,看了言不周一眼,似乎只是随意說到,“所謂不戀家,并非所有貓都一樣。”
魯浩聞言反而先打了一個激靈。他暗罵自己傻,怎麽在禦貓面前論貓,立即花式誇起湯圓。
“對對對,湯圓就是在人們最需要它的時候出現。為了朋友能奔走千裏,面對歹人毫不畏懼,這種行俠仗義除惡揚善的精神,非常值得我學習。”
言不周見展昭一臉無語,她直接笑了起來。魯浩這話說的,分不清是在誇湯圓,還是變相誇展昭。
“湯圓有它的路要走,我們也該繼續我們的路。”
宣州?望琴樓
上午非營業時間,望琴樓很安靜,只能隐隐聽到一兩句談話聲。
花園裏,擺着兩張躺椅,琴凝與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百無聊賴地躺着。兩人各蓋着毯子,曬着早春的太陽就想睡一場回籠覺。
正在琴凝睡意朦胧間,似乎被身邊人叫醒,說是有訪客來尋。
這會沒能分清夢耶非耶,想着白天哪有什麽客人,她睡眼惺忪向花園入口看去,不由脫口說到,“今天的夢真美,潘安與衛玠一塊入夢了。潘安的模樣有些眼熟,我好像見過,是和南俠有些像。三變,你快瞧瞧美人,是不是思如泉湧,想要填一首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