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誰能想得到
興旺鎮,并蒂喜事鋪。
掌櫃拿起那根飛鳳金釵,得了言不周那句盡管看,只求看出些門道來,他是毫不客氣地将釵頭的金鳳給卸了下來。
然後,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是指着鑲嵌孔,“大人請仔細看。這裏頭刻着一個瑰字,表明此物正是衢州瑰寶閣的定制飾品。”
根據掌櫃解說,富貴人家講究吉利,婚禮時喜歡依照祖輩規矩或風水八字搞定制。
新娘子大婚戴的首飾亦是如此。一頭飾品八成僅在大婚當日佩戴,然後就當做傳家寶傳給女兒、兒媳。但凡大師手作或名店出品,必然會在內側錾刻留下名諱。
這根僅殘一絲鬼氣的金簪,正是三年前瑰寶閣出品的鳳凰于飛系列。
“當年,鳳凰于飛系列一共做了二十根金簪。售價很高,一根百兩黃金。遠遠超過了簪子淨重所值,賣的就是瑰寶閣的獨家手藝,不出十天就銷售一空。
此後沒有再補過貨,而且每一根都有差別。有名的首飾鋪或多或少都會記錄買家來歷,或許去瑰寶閣能查到一二線索。”
如此貴重的金釵,小富之家怕也不舍得買來只為大婚戴一回。
故而,女鬼的出身或是她要嫁入的人家,起碼該是富甲一方,那麽她的婚事就不可能消無聲息地進行。
然而,任憑興旺村的一班捕快将小樹林掘地三尺,都沒找到一片舊年青綠色婚服,更不談找出一節半根屍骨。
與此同時,展昭走訪了縣衙裏的老師爺、興旺村的消息靈通包打聽。
誰都沒聽過三年來附近州縣發生過新娘慘死事件,在檔也無記錄匪類打劫迎親隊伍的案件。
“是有些蹊跷。沒有屍骨殘留,也沒有相關案件記錄,難道是有歹人偷了金釵,在銷贓的路上不慎遺落在樹林裏?”
展昭不由做此推測,“去畫像師那裏看看,魯浩回憶出女鬼的樣子,許是有人見過。”
言不周對此不報太大希望。有道是養在深閨無人識,這年頭不少高門大戶的女子都被限定活動範圍,難與外人密切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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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些相熟的朋友,那也多半是玩在一起的姐妹。或許,考慮請興旺縣幾家富戶的當家主母看看?
魯浩仔細瞧了瞧畫卷上,他臉色不佳地點頭肯定,“女鬼就是這幅模樣,沒有偏差,當時她就是這樣含羞帶怯地在笑。”
誰能想到,看着楚楚可憐的竟是女鬼。
“眉将柳而争綠,面共桃而競紅。的确是一位美人。”
言不周确定了畫中人的妝容,與喜事鋪掌櫃給出的新娘參考妝容圖吻合。無疑女鬼是以新娘子的身份出現的。
鬼,是死前的執念。
因此,鬼的模樣大多是身前最後一刻的模樣。當然也不能排除特別的情況出現。
這會查不到有新娘慘死事件,不得不發散思維想的更遠一些。比如這位無名氏因故特意穿起嫁衣,那也表明那一場婚事對她的影響巨大。
桌案邊,同在看畫的展昭卻眼神微凝。他半是猶豫半是肯定地說,“這張臉,我見過。是宣州望琴樓的琴凝小姐。”
啊?宣州?
雖然都是在江南,但宣州距離興旺鎮有好些距離。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在望琴樓上。
真是想不到,原來你是這種禦貓,對青樓裏面的情況那麽了解。
魯浩猛一側頭看向展昭,他沒去過江南十大青樓,但對出名的那幾家早有耳聞,望花樓正榜上有名。
“聽說望琴樓的小姐琴技高超,我是不懂幾根弦彈出來的調調有什麽不同。展大人,您說的那個琴凝,帶着琴字,那該是當家花魁吧?”
“四年前,算是吧。”
展昭說着偷喵一眼言不周,見她臉色如常不見起伏,立即補充說明,“當時,我是去赴朋友的局,沒在意那些。只是記性好,記住了這張臉。”
所以,阿言千萬別多想才好。
可是,這會因為魯浩也在場,他沒法再多幾句。
言不周旁若無事地擡眼看向展昭,就事論事只說女鬼,“後來琴凝小姐嫁人了?”
展昭果斷搖頭表示沒有留意過,“找人問問,這類消息傳得快。找一個從宣州來的商人八成就能問明白。”
問明白了。
琴凝,年方二十有三,混得越來越好,如今是望琴樓的臺柱子。完完全全沒透出過從良的想法。
這個答案卻讓女鬼的身份越發不明白了。
她怎麽會與琴凝有一模一樣的臉?兩人是雙胞胎?還是別的什麽情況?
既然,無法在興旺鎮查到更多線索,只能向衢州方向繼續行路。
轱辘轱辘——
馬車行駛在小道上。
由于前兩天繞路,這會要重回官道,不得不穿行路況不佳的郊野。
車廂內,言不周雖沒覺得颠簸,但沒有繼續寫書而閉目養神。不過,三不五時感覺到對座的人在看她,她又豈能舒舒服服地養神。
“有事要說?”言不周倏然睜眼,對上了展昭欲說還休的眼神。“傷口疼?還是傷口癢,克制不住想要抓?不然,展兄怎麽一幅不得靜心的樣子。”
展昭暗道今日不同,眼下兩人在車廂裏不說話,他總覺得氣氛不似往常和諧。“我只是去吃飯而已,對聽琴之類并無興趣。”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
不過,言不周明白呆貓在解釋什麽,可她仍舊不置可否地點頭。
“人多走些地方也不錯,這不就發現與死者身份有關的線索。不論琴凝與女鬼有沒有血緣關系,女鬼弄出那樣一張臉,代表她非常在意琴凝。”
離開興旺鎮後,言不周反複琢磨了女鬼對魯浩說的話。
女鬼質問了兩點。
其一,她是不是長得吓人,是否認為她不夠漂亮?其二,為何不扶她一把,是不是男人都一樣沒有同情心?
“我傾向于女鬼與琴凝沒有血緣關系,但兩者見過面。女鬼想要一張美麗容顏,而借用了她認為最美的臉。如果真是這種情況,那就有些麻煩了。
我們沒找到屍骨殘骸,就無法确定會凝出他人面容的女鬼,是否懂得分/身之術。”
言不周又想到了逃也似飛走的畢方。當夜魯浩被女鬼纏上,也沒法責怪畢方直接搞了滅殺,沒留一口鬼氣讓女鬼交代清楚。
“後天抵達衢州,應該能在瑰寶閣查明金釵購買記錄,這條線索八成跑不了。”
展昭如此說完,還是繼續注視着言不周。這會,他想聽得絕不只是言不周對女鬼案的看法,難道阿言就不再說些別的?
言不周卻好整以暇地坐着,神色淡淡,直視展昭不再說話。
半晌後,她仿佛能看到展昭從期待什麽,到失望地如同垂下了不存在的貓耳朵。
這下,言不周壓沒能繃住噗嗤笑了,伸出雙手捏了捏展昭的臉。“呆貓,你怎麽這麽可愛。我當然信你只是去吃飯,這種小事壓根沒有解釋的必要。你放寬心吧。”
不用解釋?但是,之前為什麽覺得你不似平常露笑臉?
展昭沒把問題問出口。此時看着言不周笑聲難止,他反應歸來了,是被小騙子騙了。這一路的安靜是在故意逗他玩。
“你啊。”展昭無奈地搖了搖頭,也跟着笑了起來。能被相信如何不笑。
車廂外,魯浩一頭霧水,有什麽好笑的地方嗎?
夜幕低垂,或該為發現前方有燈火閃爍,他們能在夜色裏尋得借宿處而笑。
魯浩稍稍加快了趕車速度,朝着郊野燈火處而去,很快他就徹底沒了笑的心思。
遙望而去,入目是一片鮮豔的紅色。
一排排燈柱上點着大紅蠟燭,一隊車馬系着紅綢帶,其上摞着的貨箱子被挂上了大紅花。
最前方,一頂紅綢布覆蓋的轎子堪堪停了下來。
此時,伴随着一陣刺耳響亮的唢吶聲響起。小院的大門從內打開,走出一個青年男人,腰間卻是系着白布條。
男人走向轎子,掀開車簾,卻根本沒有人下轎。下一刻,只見男人捧下了一塊牌位。
“嘶——”魯浩驚得咬到了舌頭。
這是什麽運氣,前兩天剛見過女鬼,怎麽就讓他們再遇到了陰婚進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