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凡事必有因
十月秋意深,夜風已經非常冷。
胡強打了一個冷顫就匆忙從澡盆裏跳了出來,三兩下擦幹身體鑽進被窩,再也不敢去想背後的那只餓虎紋身。
趁着手裏還有十兩銀子,他打算明天換一家賭場轉轉運,說不定就能以小博大賺來一百兩。
夢想很美,哪怕再不現實,很多人還能在夢裏想一想。
這一晚,胡強卻睡得不安穩,夢到虎嘯之聲貼着他的後背響起,那張滿是腥氣的老虎嘴在他脖子邊吐氣,身體更是沉重到快被壓垮了。
‘啊——’胡強睜眼則見一頭兇殘的老虎張口要咬斷他的頭。他趕快伸手去擋,可雙拳難敵利齒,被老虎順勢一口給吞掉了。這是疼得幾乎在床上打滾,只想快點跑出去保住小命。
“砰!”
胡強猛地翻身摔在了地上,這才發現剛剛是夢中夢。
夢很短,屋外卻已經天色微亮。
胡強已經全無睡意,不如早點起來去汴京碼頭搬箱子,那是他找的一份零工給貨船卸貨。
恐怕真是年紀那大,三十歲不似十七八歲時的體力,想他曾經三天三夜走山林送镖也精神奕奕。如今一個晚上沒睡好,腰疼得不知能不能抗動貨物。可千萬不能再出岔子,他沒第二套宅子給人償命。
從什麽時候開始那麽倒黴?好像是從大半年前起被攪黃了定親起,他的運氣就沒再好起來過。
直到上個月簡直點背到了坑底,騎了這麽多年馬,從沒想過會在回家路中把一個年輕小夥給撞死了。
那個年輕人操了一口湖南口音,卻是與京城裏的哪個官有沾親帶故的關系。胡強不是蓄意殺人,而官府給了兩邊私了賠償的機會,這一賠就直接把宅子賠掉了。
“難道真和刺青有關?”胡強并非沒有想過修改過的刺青可能招邪,這話就有些說來話長,那是一年半前他從镖局金盆洗手時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镖隊的人喝得都有些多,大夥還去洗了一把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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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強早就記不清溫泉湯裏偶遇的刺青師具體長什麽模樣,他好像迷迷糊糊地同意了改一改刺青。只因那位刺青師說他之前背後的老虎兇氣過盛,既然胡強已經退出走镖準備尋常度日,不如設法将虎眼給遮一遮減少兇氣。
那一改應當見效了。
過去因為八字太硬壞了好幾次求親,胡強修了刺青後,很快就找到了一戶八字合到不能更合的好人家,就是要等女方出了孝期才能定親。
等一年就等吧。
胡強謀算着該找一份什麽樣的安穩工作,以多年的走镖經歷去武館做教習倒也不難。卻是不知為何旁人閑下來發福,他反而越來越精瘦了。
“老胡,別割!”
碼頭邊,指揮卸貨的陳領隊向着胡強大喝一聲。
只見胡強不知怎麽被鬼迷了心竅,竟是拿着匕首割斷了捆綁貨箱的粗繩。
貨船上,貨物一箱箱高疊而放,每一批卸貨必須有條不紊地進行。
胡強這一刀割下去,四周的人根本沒有準備。沒了繩子固定,只要船體猛地晃一晃,貨箱還不得全都塌下來。掉到河裏還算好的,最怕是砸到正在卸貨船工身上。
“跑——”“都別動!”
也不知誰打頭喊的跑,而領隊慢一拍喊出別動,只希望能盡力減輕船體的晃動。可是危險來臨的時候,大多數人反應過來後怎麽可能不跑。
高高疊放的貨箱已然傾斜。跑,更有可能被壓斷腿。
下一刻,在貨箱将倒未倒時,有一襲紅衣淩空而來。
展昭一把拉住了松垮的繩子,從最高處的一口貨箱上方飛過,意圖把繩子依照其原本捆綁模式順了回去。
陳領隊都不敢呼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展昭落地,就見他将繩頭塞到攬腰抱着的人手裏。
‘哎——展大人怎麽腦子不好使了。貨箱那麽重,這會将要倒了,言先生的細胳膊怎麽可能一下将它們扳正!’
陳領隊壓根不敢想之後會發生什麽,只想捂住耳朵不去聽哐哐當當的箱子砸落的聲響。
不過,預料之中的砸落聲并未響起,碼頭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倒吸一口涼氣聲。
言不周穩穩地拉住了繩頭,似是一點都沒感到貨箱壓着繩索的重量,三下五除二就又将被砍斷的繩子綁好了。
她早對自己的大力無窮麻木了,沒在意碼頭上一圈人看她像看盤古附體一樣,輕輕拍掉手上的灰環視四周,“請問哪位是胡強?”
來找胡強的?
這下大夥全都回過神來,這次碼頭意外的始作俑者不正是胡強。
“老胡,你失心瘋啊!”
陳領隊即刻向剛剛從河裏撲騰上岸的胡強怒喊到,“居然去割貨繩,你是要大夥給你陪葬嗎!”
幾息之前,胡強一被叱喝就吓呆了,他都不知怎麽會鬼迷心竅地拔出匕首,來不及反應就倒栽蔥墜河了。
這會全憑本能撲棱着上岸,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怎麽了。“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展昭快速向前幾步,直接掀開了胡強身上濕透的短打上衣,目光凝視在其背部的餓虎刺青上。
餓虎的眼睛死死閉着,但它長大的虎口邊滲出了幾道血跡。無法分清是胡強墜船時被碰傷出血,還是刺青餓虎化形出來覓食殺人了。
“胡強,你先和我們走一趟吧。”
展昭說着看向言不周,看到她點了點頭,可以确定這只餓虎刺青必然有大問題。
餓虎下山,第一要務是填飽肚子,不知有多少人會因此喪命。
也是趕巧,兩人剛剛好選擇先來碼頭找胡強而非去陳橋鎮,否則幾大口箱子砸下來,會有怎樣的死傷還真不好說。
昨天,餘三找上了馮黃。
抱着即便是多管閑事多嘴一問,但也不能放任老鄉倒黴到底的想法,他把胡強背後的刺青變化合盤脫出。
馮黃一聽說有人把老虎的圖樣給改了,全部以墨青色顏料給刺成一片漆黑,正似老虎閉起了眼睛的模樣,就覺得這裏頭有些問題。
只因瞎的餓虎八成更可怕。盲虎目不能視,不分來者是誰,別說它是不是能依靠嗅覺判斷來人是誰,此種殘缺之虎要不就是弱雞,要不就更加殘忍兇狠。
兩天內,馮黃解析出了那根白骨上殘留的刺青墨痕。
恰如所料,其中含有一種特殊的血液,能夠讓接受刺青的人被種下一種怪氣。
“刺青,最初叫涅。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解釋,它是一種圖騰崇拜,部落的大巫才有權刺青,一般人遠遠輪不上。
在身體上刺一幅圖案,正是借力于天的過程。比如扶乩就是一個請鬼神附身的過程,而刺在身上的圖案往往終身不改,也就是說借來的力量可以用一輩子。”
馮黃取出了一張新作的畫,他将白骨處解析出的血液正主原型畫了下來。這又繼續說到,“顯然,巫想要借以天地之力,刺青的用料非常重要。不同的用料來刺不同的圖騰,借來的是力量也就各有差別。這根白骨裏的血液來自禍鬥。”
畫卷上,是一只通體黑色的大狗。
它與一般土狗體貌上幾近毫無差別,唯有尾巴尖的毛稍稍分叉,而畫中有一團火焰從其口中噴出。
古籍記錄,禍鬥據說生活在南方部族,聽名字就與吉利無關。它生來會噴火,就連排洩物都帶火,是被視作火災之兆。
火意味着焚燒與毀滅,難免與極端不祥聯系在一起,所以這種外表與普通狗沒有差別的妖怪并不招人待見。
由于并非所有的禍鬥都尾部分叉,遇上一只尾巴無異常的禍鬥,只能看它的毛色是否特別光亮。那種像是自帶柔光效果的黑毛,就要當心它不是狗而是妖怪。
“這與小黑炭很像。”
展昭看了第一眼就覺得與張龍抱養了的小黑狗非常相似。當然,這個品種的黑狗其實相差無幾,而小黑炭的尾巴并沒有如同畫中黑狗開叉。
言不周也覺得非常像,她與展昭對視一眼,有了同樣的猜測。
如今再看小黑炭是幾只狗崽裏唯一的幸存者,那并不是單純的巧合。很可能因為小黑炭有一絲微弱的禍鬥血脈,才能吸收了屍塊裏的怪氣。
這又再聯系陳橋屍坑裏的九具屍體,死者身上的燒傷會不會正是來自禍鬥?
言不周不由假設,“把禍鬥血摻到墨汁裏,那些受此刺青的人如果控制不住妖血的力量,那麽……”
“那麽就會自燃。”馮黃順勢肯定了這一猜測,“要不怎麽說只有巫有權刺青,招了力量上身,控制不住它就會引火***。不過,陳橋屍坑的九位死者也不一定是知情者,需知大巫也會利用刺青控制手下。”
巫給手下刺青,弄了一批不一般的打手沖鋒陷陣,這種事情就和在人身上下蠱差不多。
當需要有死士犧牲,也能通過刺青來一波遠程操縱。比如讓陳橋的那些死者一下都莫名其妙地生機耗盡而死,順帶在他們死前讓刺青圖從內自燃燒了,留一塊疤痕讓後來發現的人摸不着頭緒。
展昭更在意那個又能弄到禍鬥血又懂得借怪氣之法的刺青師是誰?他是否還健在人間?
或許,這能從胡強背後的老虎刺青得到一些線索。“馮大師,胡強的情況怎麽樣?是不是一年半前的修改刺青圖樣出了問題?”
馮黃已經把胡強給弄昏過去了,這樣才能讓他好無疼感的被檢測背後刺青塗料來歷。
“對此,我有一個好消息,也有一個壞消息。你們先聽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