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涼了
同一條銀河,不同的七夕夜。
尪山山頂,亂石橫飛,磬音響徹夜空。
言不周借以符箓之力,終于能在星光下實現短時間地飛來飛去。
今夜,和一條長着翅膀的鳴蛇相鬥,假設不能自如一躍而起,那麽想要擊中蛇妖的致命部位,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且說陶八提起尪山頂僞裝者,那是一條長着兩對翅膀的鳴蛇。正如山海經提過一筆,它的叫聲似擊磬,一旦出現很容易使得某處發生幹旱。
雲夢澤舊地以煙波浩渺著稱,這幾年此處方圓百裏的水量遠不如前,其中怕也多受到了鳴蛇帶來的影響。
“磬!”鳴蛇的四只大翅膀已經傷痕累累,它怎麽都沒想到是自己駕着五彩祥雲把兩個煞星給送上了尪山頂。
『紅顏禍水,色迷心竅!』
鳴蛇狠狠咒罵着,在聽說有一僧一道弄死了便宜兒子時,它就該打消此次選仙的念頭,但都連續吃了四年多已成習慣。
習慣害妖,它忍不住還是藏在祥雲裏下山一探,打定主意只是看一看而已。誰想到七夕夜的運氣特別好,在一堆雞皮鶴發的人類裏居然一下子出現了兩位絕色美女。
什麽就是看一看,什麽此次選仙要格外警惕,全都被抛之腦後了。
鳴蛇只有一個念頭,以最快的速度把兩個大美人帶上山,它絕對不能浪費了如此良辰美景夜。
萬萬沒有一到山頂,等着它的不是一蛇兩人春宵一度,而是當頭一刀,直接先刺瞎了它的一只蛇眼。
‘唰——’
言不周手持一柄利斧,以不太熟練地淩空跳躍,給了虛弱的鳴蛇最後一擊。
要說一般的兵器傷不了蛇妖,歇夢村此等小地方也出不了神兵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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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八之前藏于濕地,他在水寨裏‘逛’過好幾圈,矮子裏選高個子,事急從權從水寨裏不問自‘借’來了一柄大斧。此斧經由無偃簡易版的二度淬煉,勉強可作殺蛇妖之用。
當下,言不周覆以虛鏡之力覆蓋斧頭,用足力氣朝着鳴蛇的蛇頭揮了過去。
鳴蛇四翼皆傷,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着大斧頭直直劈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持斧者真的是飄飄似仙了。
咔嚓,蛇頭斷了。
蛇血飛濺中,無偃向鳴蛇死尤不甘的大嘴裏扔出了一個小球。
都說殺蛇時要當心蛇頭的死後一擊,盡管被砍斷,蛇頭卻還能給人致命一口。
普通的蛇尚且如此,對付鳴蛇就更要謹慎。
黑不溜秋的小球被卡在蛇齒之間,蛇齒狠狠咬了上去,砰的一聲,似蹴鞠球那般大的蛇頭頓時被炸得粉粉碎了。
無偃一把拉住了飛躍技術不穩定的言不周,朝蛇頭爆炸的反方向掠去,在幾丈之外落地。
兩人剛剛站穩,空中斷了腦袋的蛇軀也從直直墜下,把山頂的花木都給砸塌了。
死蛇屍身裏的妖氣彌散了開來,這下哪還有鳴蛇曾幻化出的山頂五彩祥雲環繞,擡頭皆是黑灰色的霧氣缭繞。
“我帶了一些特質珍珠粉,應該能加快淨化妖煞氣。”
言不周離開汴京前向皎瀛請教了淨化之術。皎瀛曾着手淨化将清河的陰氣死氣,鲛人有一套專業的淨化本領,教人以法術較為困難,但讓言不周學着怎麽撒特質珍珠粉并不難。
“盡力而為吧。”無偃主修攻擊,對于淨化之術也沒太多研究,這會最多是念念經去死氣。他還必須處理尪山上鳴蛇留下的陣法,毀去将其中邪氣過甚的部分,免得誤傷以後路過的行人。
鳴蛇已死,山頂只餘兩人。
無偃也有了玩笑的心情,“那只假喉結真能以假亂真,此物該用了變異妖獸皮所煉化,不愧是古鏡所制。貧僧着實有幸能一睹言先生身着女裝,可惜如此霧鬓雲鬟之美,山頂并無第三人欣賞。或等回京,可說與展大人知伏妖之樂。”
“大師很遺憾沒有旁人欣賞你有頭發的女裝模樣嗎?”
言不周斜了一眼無偃,她就是貪圖方便沒換回女裝,無偃敢在汴京繼續這麽穿?“要不要幫你畫下來,再請成衣店多做幾套适合你的宮裝?”
無偃果斷搖頭,“玩笑而已。今夜之事,絕不外傳。”
“這樣啊,我也是玩笑而已,不必當真。”言不周笑了笑,笑得一臉真誠,就往蛇窟方向走。
今夜,兩人辛苦拼殺一個時辰,預計還要任勞任怨清掃戰場一個月,并非沒有豐厚的回報。
殺蛇妖分寶物。像是鳴蛇這般懂得各種邪門異術的蛇妖,它的洞窟裏絕對不會少了各種五花八門的寶物。
在打開蛇窟石門時,言不周難免被滿目的奇珍異寶璀璨閃到了眼。
以她對妖界、昆侖界等的淺見寡識,分辨不出那些奇形怪狀之物的用途,也就只能看出很多顏色豔麗的寶石竟流動着一層靈氣。
“這裏的法器不能用,而如此多的靈石也算得雞肋。”
無偃掃了一眼,蛇洞裏最多的是靈石,而被随意堆放的法器粗看就見殘缺,可能是鳴蛇的戰利品。
不論這些法器是否還能修複,使用法器需要大量靈力。才有了在現世不能用的說法,否則用一回基本就要耗完這一洞的靈石了。
相比法器,雖然在現世也能吸收靈石修煉,但是受到法則所限進度非常緩慢,正似地上十年天上一日的差距。恰好,那正好對上了天上地下的時間流速差。
因此,這一窟的寶物也只能飽飽眼福而已。
不過一洞的靈石帶回去放在屋子裏看看也很好,頗有坐擁金山銀山的感覺。難怪打劫是發家致富之道,她就說來錢最多最快的方式,早就寫在刑律上面了。
“遺憾嗎?”無偃一邊挑揀着法器一邊認真地問,“言先生有沒有想過去昆侖界?宗主見過希夷先生,聽說妖籍衙門的府尹強行任期不會超過十年。雖然十年裏苦了些沒有額外薪酬,但對于修者有一可遇不求的好處,卸任後能夠名正言順地進入昆侖界。”
所謂白日飛升,大多是說在人間修煉到某一程度,得以前往更高一層的世界。上有妖界、鬼界、昆侖界等等,其中人修多往昆侖界。
兩界之間的壁壘分明,自從萬萬年前的絕地天通之後,人界與其他界的往來越來越少。
似是無偃、英望東等從靈氣濃郁的上界而來,必須持有大宗門通行令通過審核才可為,反之由下入上恰似登天般困難。
妖籍衙門府尹此類算是例外,幫天道打工總會有些額外福利。
言不周聽得此問笑着搖頭,揭開了蛇窟裏看着最普通的那個木箱蓋子,其中散出一些死氣。
箱子裏被放着各種頭骸骨,有人頭、鼠頭、鳥頭等等。
箱蓋上刻着頭骨的來歷,這些都是經過選仙場的‘幸運兒’。他們被鳴蛇選中接引上山,身體被吃掉了,剩下了頭顱作為戰利品标本存放着。
“看着這些為選仙而送命的人與妖,就不能猜到昆侖界絕不會是安穩之處,恐怕是更加赤/裸的強者為尊。我并沒有餘生與天鬥其樂無窮的想法。”
言不周經歷過死亡,又半只腳跨進了異世界,但真沒有想過餘生要一直與妖魔鬼怪鬥來鬥去。
無偃并不意外這一回答,“也好。敢求長生一往向前是一種英勇,面對生老病死進入輪回是另一種英勇,選了不後悔就好。只要不似那詩中,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後悔嗎?
陶八并不後悔。他等在尪山腳下,在彩雲變作了黑霧時,就掉了一地的羽毛。
鳴蛇會疏于防備,并未太過疑心陶八詐死對付它,是因為早就在陶八身上施了法。那原本是一種傳承法術,父死子繼,只要鳴蛇一死,它的妖力三成能歸于子嗣。
不過,這種在妖界用起來保護幼子的血脈傳承術,換了一個地方在人界就成了一種慢性謀殺術。
陶八的出生本就有違天道是借腹出生,堪堪得了一絲人氣保它免受雷劫之罰。這會再得鳴蛇的三成妖力,好比一只球被不斷打氣,這只球放在妖界能忽而成長,但在人界不得天道應允成長,它會承受不住炸裂不過早晚而已。
言不周一下山就看到陶八翅膀羽毛、蛇尾鱗片全掉光了,醜爆與否已經不重要了,她只想知道要怎麽阻止陶八的從內自毀。
“你居然瞞着這樣一件事關生死的大事!早說的話,也不是非要将鳴蛇殺死,先困住它,等解除你身上的法術再處置也來得及。”
『鳴蛇陰狠狡詐,倘若它不死,我就于心難安。困住就有逃的可能,它能搞出選仙場,能夠将母親轉化為獲姑鳥,能夠讓我借腹出生,誰能保證它沒有其他陰損的手段。』
陶八認為唯有鳴蛇魂飛魄散陶家姐姐們才算真的安全,如果給它留一口氣則會節外生枝防不勝防。『是我知情不報在前,你們也不必有任何愧疚。我的出生本就是不合天道的錯誤,而早做好了随時死去的準備。』
無偃知道陶八所說不差,從蛇窟的那些法器戰利品就能看出鳴蛇曾經戰勝過多少修士。今夜能夠順利斬殺鳴蛇,五成勝在出其不意,五成得益于此處是鳴蛇妖力被限的人界。如果留鳴蛇一口氣,很有可能打蛇不死反遭咬。
“傻。”無偃将陶八的話大致翻譯出來,還是朝陶八腦門上按上一個傻字,也是再說自己傻。
之前沒看出陶三幾人有異想要與陶傑、宋春花同歸于盡,這又沒能發現陶八故意隐瞞了殺死鳴蛇的代價。難道是來了人界就警覺心大減了?還是在昆侖界少有這種舍己為人的傻子。
言不周深吸了一口氣,當務之急不是誰傻的問題,而是怎麽留住陶八保住這條妖命。
“陶八,你說清楚了,到底還能撐多久?是不是回到妖界就能留住小命?”
陶八勉強扭着蛇尾在地上寫了‘八十一’,『只有八十一天了。不必勉強,我清楚沒有偷渡回去的方法,鳴蛇也是無意間穿過結界縫隙,它都沒找到一條安全的歸途。』
除非持有前往下界的通行令,方可一人一令地安全返回,否則想要尋到一條安全的歸途就全憑運氣。
哪怕像是皎瀛,他在雕題國報備了要前往人間,但他想要回去還要等到二十年後血海結界在此開啓。不然,妖怪們随便來往,人間還不亂套了。
“三個月回妖界是吧!行,我送你走。”
言不周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了這一句。她還沒到心如止水的境界,當下非常心疼,因為剛到手的一堆靈石,她就連純欣賞也看不了多久了。
此次出門前,英望東送了一只儲物袋給言不周,說是假如選仙場之事有異,那麽她多半能打劫某只妖怪的藏寶庫。
很多事情,往往能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結尾。言不周也覺得她能小賺一筆,但是這次到手的靈石全要用來啓動古鏡了。
荒府衙門裏的那面高懸古鏡有一作用,啓動它可以将妖怪遣送回另一世界。
剛開始古鏡并未說明具體開啓方法,但這一年中古鏡偶而開口一兩回,提到了需要吸收大量靈石才能啓動。
『真的?』陶八原本已經做好等死的準備了,冷不丁聽說還有希望能去妖界,那一臉快要溢出的感激看向言不周。
“醜。”
言不周撇開了頭。對着一張脫毛的鳥臉,不論那雙人眼有多多閃亮發光,她都感覺不到萌點,只會更加心疼靈石留不住。
“看來人間的詩詞都很有前瞻性的。那句說得好,采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
無偃沒拿幾塊靈石,他取走了鳴蛇收藏的法器,倒是不介意将所剩的幾塊靈石全給言不周。“言先生無需太過介懷,貧僧剛剛說了靈石易見法器難得,對比而言,讓我拿走法器是我賺了。如果言先生将來後悔了,我一定在昆侖界倒履相迎。”
不論是靈石或法器,不去上界都沒有什麽用,只能擺着欣賞。
言不周當然不在意無偃取走所需之物,也是回報他這些日子來的法術教學。無偃承諾将來她倘若改變主意,決定前去昆侖界開始修仙一途,那麽一定送上幾件法器以償今日相讓。
『叽叽叽!将來我學有所成,也一定會回報大人的。』
陶八欣然接受一個醜字的評價,只覺言不周是快人快語實話實說了,它都能想到現在的模樣有多辣眼睛。
将來?
別一個勁地展望将來。
言不周無奈揮了揮衣袖,認了此生千金散去還複來的命,駕着馬車先行一步帶陶八去襄陽再坐船回汴京。
來時順流而下用了兩個月,回程是逆流而上恐怕堪堪趕上八十一天的期限至于尪山、歇夢村剩餘瑣事就全由無偃負責收尾了。
暮秋時候,風霜搖落。
九月二十四,言不周趕在八十一天的死期大限來臨前回到了荒府。
一貫不靠譜的古鏡難得沒鬧幺蛾子,一顆不剩地把所有靈石吸收後,金光閃動送走了陶八。
“那就是妖界。”古鏡還附送了一回現場轉播,鏡面裏呈現出一片長滿各類奇異植物的地方。
陶八剛剛站穩就驟然變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回了羽毛與鱗片,個頭顯然還比原來大了一圈,須臾之間就從幼兒期邁入了青春期。
他扇着翅膀飛了起來,對着天空甩了甩尾巴,『大人,我感覺很好,再也沒有了爆體的感覺。我一定會信守承諾,将來……』
沒再給陶八鏡頭,古鏡切斷了轉播。
“現在他活了,但将來就不好說了。鳴蛇在妖界算不得天賦異禀的厲害角色,陶八還是一只半妖。在那個勝生敗亡的地方,能活多久就看他自己了。”
言不周自然懂這個道理,她只是盡力問心無愧把能做的做了,而從不指望能萬事圓滿。
古鏡又恢複了沉默,知白知玄開始一言一語地說起近幾月汴京見聞。
兩個棋子妖巡查了京畿路抓到幾起鬼怪作亂,聯手開封府已經全部都妥善處理了。
“展大人真是武功了得,他和年緋搭檔,把挑事的幾只惡鬼都給收拾了。”陳知白也沒忘了提起老刀作為一只能吐人言的鳥占有不小功勞,“不過老刀的羽毛都掉了,純屬誤傷,誰讓它卷入貓鼠之戰裏。”
言不周在返京路上就聽說白玉堂去開封府找展昭比試,但是江湖傳聞多誇大其詞。當下,聽陳知玄說起八月裏貓鼠相鬥的經過,這才了解了大概。
八月初,白玉堂夜訪開封府下了戰帖,如果展昭輸了就必須自請除去禦貓封號。
當時約戰成不成猶未可知,很快滑州爆出了雇兇殺人案,白玉堂也卷入其中被指控收錢縱火消滅罪證。
這下,白玉堂與前去破案的展昭撞上了。
陳知玄僅知一二,“我沒有詢問展大人具體經過,總之,九月初滑州因貪腐而買兇滅口的案子最後水落石出了。白玉堂配合着展大人一起查案,最後也證明他的清白,那場火不是他放的,準确說那次證據被滅的火災只是意外。
至于展大人與白玉堂到底有沒有大打出手,後來有沒有成為朋友,這事情我就吃不準了。聽公孫先生說,白玉堂臨走時請展大人有空去陷空島坐坐,那我覺得應該是邀請朋友吧?大人,你認為我理解得對嗎?”
言不周攤了攤手,她沒見過白玉堂,自是無法做出判斷。
“也許是從看不順眼,到必須一起合作,再到握手言和,兩人走了這麽個過程吧。不過我知道一件事,依照開封府的忙碌程度,展昭能有空走一趟松江的可能性,除非出公差,否則能排到五年後就不錯了。”
這一點問問當事人就一清二楚了。
隔天午飯後,言不周去開封府一衆送荊湖特産禮,順帶向展昭尋問八卦真假。“所以說,你和錦毛鼠是化幹戈為玉帛,有空還會去松江作客了?”
展昭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他本就對白玉堂沒什麽成見,至于約戰又不是他起的頭。“我哪有閑暇時間去松江,一來一回起碼兩多個月。那只老…,我是說白兄的好意,心領就可以了。”
展昭還沒習慣改口,差點就順口叫人老鼠了。
言不周眨了眨眼,這又發現巨闕劍上一直挂着的劍穗不見了。“你們已經打過了一場了,你的劍穗被削掉了對吧?我還以為展兄入了公門,除非逼不得已,不再會進行私人比鬥了。”
此話一出,展昭聽了卻笑了起來。
“點到為止,也沒傷及性命要害。如此比鬥,偶爾為之也無傷大雅。”
展昭現在說得輕松,但他本來真沒想應承白玉堂,偏偏白玉堂拿出了一個他不想拒絕的理由。“阿言,你猜我為什麽會同意白玉堂的約戰?”
言不周直接露出疑惑臉,沒頭沒尾的,她怎麽可能猜到。“展兄,謝謝你覺得我聰明,但這題就算是公孫先生,你不給提示,他也答不了。我們又不是你們肚子裏的蛔蟲。”
“提示?”展昭低眉淺笑起來,“好,我給你提示。阿言離開汴京數月,是否察覺将一樣重要的東西落下了?它在我這裏了。”
重要的東西?
言不周想不起有什麽落下了,昨天肉疼地花完了所有靈石,她特意清點一遍目前的家當,看了看賬面上的錢款才恢複了過來。
“千金散盡還複來。也許是我散的次數多了,真想不起能有什麽掉在展兄手裏。你總不該是替我要回什麽,才和白老鼠比了一場吧?”
展昭默念着要克制,但他還是沒忍住,伸手輕輕點了點言不周眉心,“如果我說是呢?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