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幾個人愣了幾秒方才回過神,程寒舟最先反應過來,拉着江朗就跑了出去,顏振緊随其後。
到院子外面正好看見東邊的土路上圍了一大圈子的人,程寒舟努力地擠進去,才發現是一個中年男人倒在地上,面龐青紫但身上沒有一點傷口,旁邊還有一個中年女人伏在他身上痛哭不止。
程寒舟隐晦地打開陰陽眼掃視一圈,發現周圍的空氣裏散發着一種黑色的氣息,那是鬼神來過的氣息,再看這個男人身上,已經是一片冰涼的死氣。
那男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手腳慘白,青筋暴突,怒目圓瞪,眉心——眉心怎麽有陽氣?這個人陽壽未盡突然死在這裏,看這個死狀,難道是厲鬼襲擊?
想到這,程寒舟趕緊擠到那個中年女子的身邊,低下頭問道:
“大姐,大哥這是怎麽回事?”
那女人也算是個好說話的,擤了把鼻涕甩了甩,抽抽搭搭地開口:“我也不知道啊,我家這個,他、他一直在隔壁中嶺村的養雞場打工,每天都早早回家,昨天晚上他弟有點事情,托他照看孩子,就回來得晚了一些,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啊!”
話音還沒落地,那大姐就又哭號了起來,拽着男人的衣領用力的搖晃,直到沒了力氣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屍體,一聲不吭。
從那個大姐那裏沒得到什麽消息,可程寒舟卻在屍體的脖子上發現了端倪——是一圈紅色的勒痕,正在向外慢慢擴散,這是厲鬼的爪印!
程寒舟幹了這麽多年鬼差,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明目張膽的厲鬼殺人,他起身鑽出人群,拉着江朗,示意顏振走到暗處。
“這裏不對勁,厲鬼殺人都不藏屍體,說明是不怕被鬼差帶走的,怕不是個極陰之地。”
“那怎麽辦?”顏振眉頭緊鎖,一只手扶着江朗,由于昨夜透支了力量,他現在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程寒舟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聲,把占蔔用的蓍草分成兩半,抽出一根扔到一邊,占蔔過後,回身對顏振說——
“看到那座山了嗎,這村子最陰的地方就在這山上,走一趟吧。”
顏振看向遙遠的那邊,眼角一頓抽搐,他們的車肯定是開不上那麽陡峭的山的,八成又要徒步爬上去,程寒舟倒好,他現在還要拖着一個江朗,真是能累死人。
望山跑死馬,當他們按照程寒舟算出的方向走到山上的時候,已經近黃昏了,程寒舟頓時感覺到周身一陣冰冷,這是鬼的氣息,鬼氣這麽重,這裏果然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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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氣彌漫在山裏,越來越重,嗆得程寒舟陣陣咳嗽,直到一個直挺挺向下延伸的山洞面前,鬼氣到達了令人無法忍受的濃度。
“就是這兒,進去吧。”
山洞黑暗潮濕而逼仄,一股子熱風從裏面呼嘯着吹出來。程寒舟剛想邁步進去,突然頭頂一陣蜂鳴,他擡頭——我去!怎麽這麽多黑蜂!
成群結隊的黑色蜂群在空中盤旋,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就等着他們進入洞穴的一瞬間把他們吃幹抹淨。
顏振後退了一步,三昧真火大白天的不能随意使用,這些黑蜂也不像是好惹的東西,蜂鳴聲越來越大,那些黑蜂逐漸把三個人圍在了其中。
天空仿佛都變成了黑色,程寒舟臉色愈發冰冷,往日迷離的雙眸此刻格外堅定,他握緊拳頭,用與鬼魂交流的聲音同顏振道:“帶着江朗快進去,這裏有我呢!”
顏振擔憂地看了眼形單影只的寒舟,問道:“真的行嗎。”見程寒舟點了點頭,才猶豫不決地跑進山洞,頓時,黑蜂俯沖而下,将洞口處的程寒舟團團圍住,毒針蜂擁着刺向程寒舟,都被程寒舟擡起的左臂擋了個結實。
他口中念叨着什麽,那左臂就跟老牛的屁股一樣變得皮膚格外粗糙,頓時不論是黑蜂白蜂大馬蜂還是加利福尼亞的殺人蜂都刺不進這銅牆鐵壁。
但那黑蜂也聰明,見他腋窩那處的皮膚細嫩,便一股腦地往裏鑽,程寒舟夾緊胳膊轉頭就跑,三昧真火燒不了,他就用酒精灑在自己衣服上,燎着了用力一甩——完美。
黑蜂們被火衣燙了個焦糊,頓時潰不成軍。
但程寒舟也沒開心多久,轟地一聲巨響,頓時天昏地暗——這群成了精的黑蜂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把一塊巨大的山石推了下來,正擋在山洞的門口。
哦豁,完蛋。
程寒舟抹了一把額前的汗,看了看被堵得嚴嚴實實的洞口,暗自嘆了口氣,往前跑了幾步卻突然被什麽東西拉住一把扯過去。
剛擺出攻擊的架勢,程寒舟就看見顏振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指了指東邊的洞窟——成群結隊的“人”正踉踉跄跄地走出來,衣衫破敗,身上滿是鮮血和傷痕。
顏振壓低了聲音問他:“你看看是人還是鬼,江朗身上血氣太重了,我感覺不到。”
程寒舟思考了一會,疑惑地說:“半人半鬼,這玩意我也不認識。走路踉踉跄跄的,像個僵屍?”
一旁的江朗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被前方低聲嘶吼着前進的東西吓了一跳:“喪、喪屍啊卧槽!!!!”
顏振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按住,低聲怒道:“你叫什麽!!”
江朗似乎又恢複了慫萌慫萌的屬性,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們不是帶我來抓鬼的嗎,怎、怎麽有喪屍!”
程寒舟皺着眉頭滿臉疑惑地問道:“什麽屍?”
“喪屍,你們沒看過電影嗎?就是那種中了病毒病變了的活死人!會咬人的,專門、專、專門吃那些新鮮的人肉,”由于上課看小說的惡習,江朗看了一堆末世喪屍圍城的小說,從小最害怕的就是喪屍,沒想到這次親眼看見,說話都開始結巴了,“現在,我們只有三個人,還、還是在這種烏漆嘛黑的地方,不是等死嗎?”
程寒舟沒搭理他,掂量掂量手裏的刀,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怕個毛,不就是個什麽屍嗎,爺見過的活死人多了,見一個——殺一個!”
那些喪屍步伐緩慢地走向洞口,沒想到江朗突然打了個噴嚏,走在最後面的喪屍緩緩回過頭來,對着他們發出了一聲低吼,一霎時,所有的喪屍都轉了過來,嘶吼着沖向他們,即使喪屍的步伐很慢,但在狹小的空間裏,這個速度也足夠了。
江朗縮了縮脖子,低聲道:“完蛋,被發現了。”
“江朗,看着點,不管是人還是鬼,還是這種半人半鬼的東西,以後都不要再害怕了,你是來殺他們的,不是被他們殺的!”
程寒舟留下了一句話,就沖了出去,一刀刺進喪屍的大腦,他知道,這種半人半鬼的東西,必須要刺穿他們的大腦,否則他們還會繼續行動。
顏振也不再照顧有些虛弱的江朗,一道三昧真火燒了過去,江朗目瞪口呆的看着程寒舟像個武林高手一樣騰空而起,一腳踩在石壁上,回身甩出一袖子的暗器銀針,幾乎每一根,都分毫不差地刺入喪屍的大腦。
被刺中大腦的喪屍一動不動地站在火海中痛苦地嚎叫,大火的煙霧充滿了洞穴,江朗聞到了一股火燒蛋白質的味道,清晰的火焚活死人的場面呈現在眼前,他看着程寒舟和顏振的完美合作,再看看那大火,心裏不由得有一絲崩潰。
幾天之前,他還是一個正在準備高考的普通高中生,還可以吃吃喝喝和朋友打打鬧鬧,還可以看看自己心愛的姑娘,幾天之後,他——作為一個什麽将軍被困在一個喪屍橫行的山洞裏,和兩個鬼差在一起眼睜睜看着火燒活死人,外面還有不知道多少的厲鬼冤魂等着吃掉他們。
再遲鈍的人,也有心,也會惶恐會痛,江朗不由得開始懷念那些平凡的日子,他一把推開跑回來的程寒舟,雙眼裏燃燒着怒氣與痛苦。
“放我回去吧,我不想當什麽将軍,我要高考,我要上大學!”
程寒舟皺着眉頭,拎起頹廢的江朗,道:“你抽什麽風?”
江朗直視着這個此刻在他眼裏沒有溫度一樣的男人,一字一頓地說:“放我回去。”
程寒舟被氣笑了,指着封閉的洞口大聲喊道:“你出去啊!出去我就放你走,我他媽都回不去,你讓我怎麽放你回去!”
江朗根本沒有聽程寒舟的後半句,一甩手沖進火海,吓得顏振頓時收了三昧真火,程寒舟簡直氣炸了,一把把江朗拎回來,怒道:“你不要命啦!!!!”
看着江朗血紅色的眼睛,程寒舟突然脊背發涼,正常人生氣,也不會氣到這個地步吧,而且江朗剛剛還好好的,怎麽突然?
——一只細小的蟲子從江朗的手心爬了出來,程寒舟反應極快,一把抓住那蟲子扔出去,江朗頓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小子是不是招魂體質,怎麽什麽倒黴玩意都往他身上鑽?”程寒舟當即消了氣,還有點憐憫這個倒黴催的小崽子。
顏振笑了笑沒吭聲,瞥了一眼程寒舟手裏的小蟲子,突然變了臉色——這不是蠱蟲嗎?!
難道江朗中了蠱?
果不其然!程寒舟還沒反應過來,江朗就已經劇烈抽搐起來,跳起來提刀就要刺向自己,程寒舟一聲驚呼,眼疾手快地将他手裏的刀搶下來,本想一個手刃劈暈他,沒想到這小子撒腿就跑,還越跑越快,程寒舟和顏振兩個身高腿長的大男人都跑不過這個高中生,只能被他帶着跑向更深的洞穴。
江朗跑到一條索道前就停了下來,這時程寒舟才發現,原來這個洞穴,是有人類活動的痕跡的。
只見江朗虔誠地跪下來叩拜,看着在索道上晃晃悠悠的江朗,程寒舟也不敢貿然前進,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沒想到這小崽子又跟打了雞血一樣,“嗖”地就起身沖了出去。
直到江朗精疲力盡趴在地上暈了過去,程寒舟才追上這個腳踩風火輪的祖宗,他氣喘籲籲地彎下腰,想要喘口氣,卻突然聞到一股濃重的死氣。
陰差的鼻子是很靈的,他們能聞到這麽重的死氣,說明這裏肯定有了不得的東西。
顏振慢一步趕上來,搭着程寒舟的肩膀喘着粗氣:“老程,把這小子綁起來得了,這他媽也太能跑了——卧槽!這什麽玩意!”
只見一只比樹還高的白衣女鬼垂首而立,發出陰慘慘的聲音。
“來者,何人?”
她動了動手指,江朗就目光呆滞地爬了起來,自己走上女鬼身旁的斷頭臺,乖乖地把頭放在了鍘刀上。
“唰”的一聲,鍘刀應聲而落,程寒舟猛地沖上前去,被顏振死死抓住。
“江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