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熟悉的音樂在耳畔響起,江朗猛地驚醒,用力睜開雙眼,面前陌生的天花板讓他有點發懵。四下看去,好像不是醫院啊?也不像學校,學校——
我靠!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在醒過來之前,好像是從學校的窗戶跳了下去。
我跳樓了?
這個想法一出來,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身體和頭,動了動脖子。又起身脫掉上衣,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雪白,光滑,緊致,手感真好……不對啊!他心說自己不會死翹翹了吧,不然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怎麽可能身上沒有傷呢?
“這位兄臺,你最好把衣服穿上。”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江朗吓了一跳,下意識鑽進被子裏,擡頭一看。
诶?黑色襯衫、折扇、皮鞋……這不是那個死神嗎?
“死神?”江朗伸長着脖子看向那人,眉梢略微有些抽搐,心裏一陣失落,完了,這回自己真的死了,這裏大概就是天堂了。
那黑襯衫明顯一陣尴尬,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以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礙于黑襯衫“死神”的身份,江朗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往後蹭了蹭。
“……”
黑襯衫尴尬地笑了笑,開口道:“這位小先生,我看起來有那麽可怕嗎?”
江朗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Advertisement
“我好像見過你,在……額,那個……”
“在你死亡現場。”黑襯衫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江朗雖然想到了自己可能真的已經死掉了,但是聽到“死亡現場”這幾個字的時候,還是心裏一緊。
“那個……死神先生,這裏是……”
黑襯衫徹底繃不住了,翻了個白眼,努力壓下自己罵他智障的火氣,道:“小先生,我給你解釋一下,第一我不是死神,我叫程寒舟,你現在所在的這個茶樓就是我的鋪子,第二,你已經死了,準确的來說,你現在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你應該叫……鬼。而且不是一般的鬼,你是被閻王老哥選中了,留在人間掌管鬼神秩序的鎮北将軍。”
江朗聽的雲裏霧裏,他還不太能接受自己的死亡,但是他聽明白了兩點,一、這個黑不溜秋的玩意兒叫程寒舟,二、自己好像變成鬼了,還是個很牛逼的鬼。
“咳,程先生,那個……我不太懂,你再說一遍,我是什麽?”
“鎮、北、将、軍,”程寒舟一字一頓地說道:“掌管人間逃竄鬼神的地府官員。”
地府官員?江朗差點暈過去,自己孟婆湯還沒喝呢,就成什麽官員了?
“為什麽是我啊!”
“因為你父親是上一任鎮北将軍。”程寒舟淡定地回答。
“你爸才是鬼呢!”江朗聞言拍桌子就罵,“少忽悠我,這玩意還有世襲制的?你是不是看我長得好看想騙我!看你穿的跟個黑烏鴉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程寒舟沒搭理他,作為一個同樣被世襲的人間地府官,他也對地府這個父死子繼的官宦制度很不滿,畢竟……自己作為司魂公,嚴格意義上來講,算是江朗的副官,憑空蹦出來這麽個四六不通還年輕氣盛的長官,程寒舟心裏充滿了想爆粗口的沖動。
我滴個乖乖,夭壽了夭壽了,這都哪跟哪啊?自己上輩子是掏了鳳凰窩還是扒了王母娘娘家的窗戶,打哪造下這麽大孽,被不知名不知姓的鬼侵入夢境吓得跳樓而死,還落了個陰差的活計。
即使江朗十分不願意承認自己成了陰差,不過回想起前些日子的各種靈異事件,他突然覺得,其實那個程寒舟也不太像是騙他的,自己可能真的成了什麽鬼差。
正當他思考的時候,程寒舟從一邊走過來,遞給他一張用毛筆書寫的聘書。
字很娟秀,那些亂七八糟的套話,他在競選初中學生會的時候就已經讀過一次了,沒想到地府也是一樣的套路,不過下面的那些話,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地府人間以囚龍山忘川河南北為界,山南水北為陽世,山北水南為陰間。但囚龍山北是遺留在陽世的人間魂靈,而忘川河南是純粹的陰間地府。閻王設鎮北将軍鎮守囚龍山以北之漂泊魂靈,鎮南太守于忘川河南,同孟婆等役統領投胎之鬼魂。鎮北将軍職責為掌管遺留在人間的衆鬼,捉捕私逃不歸的鬼怪,由司魂公帶回地府。可調動陰兵,掌管鬼差,使用陰術,斬殺厲鬼。将軍無召不得私回地府,行動由司魂公輔佐進行。司魂公負責将捉捕的靈魂帶回地府,由牛頭馬面、黑白無常酌情定罪,罪無可赦者,交由閻王打入地獄。司魂公與鎮北将軍一同掌管陽間之生死簿,定期查閱,審校人數。
大将軍身居要職,無召不得擅離人間,若有渎職,地獄七十二刑伺候。”
把這些話看完,江朗似乎有些接受了自己鎮北将軍的這個身份,端起手邊的杯子。
“那司魂公是誰啊?”
“我。”
“噗!”
一口白開水一滴不落地噴在程寒舟的黑襯衫上,面對着程寒舟的冷臉,江朗有些尴尬地滿地找紙,終于找到了一盒紙巾,連忙抽幾張給人擦了擦濕透的衣服。
“我、我就是有點驚訝,有點驚訝,嘿嘿。”江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他實在是沒想到,這個差點讓自己當成死神的家夥,竟然就是這個什麽……司魂公。
“這麽說來,你也是鬼啊?”江朗坐起來,頗有興趣地問道。
“我不是,”程寒舟道,“我是活人。”
“啊?”江朗有些震驚,他是活人……那為什麽變成了陰差?
程寒舟也看出了江朗的疑問,道:“歷代司魂公都是活人,我也是被世襲的。”
“哦……”
江朗不知道思考着什麽,就被人拉住了袖子。
“走吧将軍,帶你認識認識你的部下們。”
推開門,江朗才注意到這間茶樓裏一盞電燈都沒有,靠七七四十九盞長信宮燈點亮整個建築,木質的結構透着一股子典雅氣息,茶樓裏都是高大的書架,檀木的桌椅讓人感到十分舒适,還有一杯茶散發着清香。
中間有二人端正跪着。
程寒舟将江朗扶到上座,江朗才突然發現,這只黑烏鴉身上的襯衫變成了一件刺繡的黑色長褂。
倒像個說相聲的。
只見程寒舟撩袍單膝而跪,大廳中一陣凜風乍起,程寒舟俯首,與身後二人一同拱手道:
“臣程寒舟/顏振/顧鶴歸”
“拜見大将軍!”
江朗被這個陣仗吓了一跳,一時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于是有些尴尬地擺了擺手,清清嗓子。
“免禮。”
三人這才其起身,據程寒舟說,顧鶴歸和顏振是兩個捕靈人,專門對付那些小角色,是程寒舟的得力幹将。
不過江朗并沒有很重視這兩個人,他的重點擺在了程寒舟身上,不得不說,黑烏鴉長得真的很好看,眉梢清淺似入鬓,一雙迷離的眼睛濕漉漉地含着笑,帶着金框眼鏡都擋不住那眼底的靈氣,薄唇丹色輕染,唇正下方輕點一顆小痣格外驚豔。背影看來分明是個身材高挑有些清冷的男人,正面相迎,卻總有種硬氣但不剛強的溫潤感。
啧……司魂公?真是個妖精。
“妖精”聽過了顏振的彙報之後,嘆了口氣。回身對江朗說:“最近陸陸續續有一些厲鬼妖怪作祟,十天後就是百鬼夜行了,看來我們得出趟差去今年百鬼夜行的地點看看。”
江朗聞言差點把下巴驚掉,磕磕巴巴地問道:“去那種地方幹嘛!”
“當然是去看管游街的鬼魂,不然他們為非作歹。”程寒舟理直氣壯地回答道,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在江朗聽來有多驚悚。
“那、那個……我能不去嗎,我覺得我還沒有适應這個職位——”
“不行。”
江朗的話被程寒舟無情打斷,程寒舟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會,突然“噗嗤”笑出來。
“将軍大人,你不會怕鬼吧?”
看着程寒舟幸災樂禍的樣子,江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這個無恥的黑烏鴉還有沒有良心,自己剛死掉,還沒适應自己已經變成鬼這件事情,就要被迫拉出去和那些身經百戰的老鬼打交道,心裏害怕怎麽了?連忙辯解道:
“誰說我怕鬼的,不就是一群抓不着看不見的魂嗎,有什麽好怕的!”
看着江朗擡着頭犟嘴的樣子,程寒舟突然覺得,雖然這個小二逼四六不通又四體不勤,但犯起二來,倒還真是挺可愛的,抱着逗一逗他的心态,程寒舟有些冷漠地擺擺手道:“将軍大人,如果你是個活人,那你當然看不見也摸不到那些鬼魂,但作為一只鬼,還是一只有特殊使命的鬼,你确定摸不到他們嗎?”
說完還留下了一個造作的微笑,看的江朗渾身發毛,是啊,自己作為一只鬼,怎麽可能看不見那些東西。
不過……
江朗眼珠子一轉,突然意識到——自己就是個鬼,還怕個毛的鬼?
說不定——那些鬼魂見到他還要俯首稱臣,老老實實磕三個頭。
想到這他也不怎麽害怕了,甚至對這次“見鬼”行動有了些期待,就扯了扯程寒舟的衣袖,湊近些問道;“什麽時候出發啊?”
程寒舟看着他那打着小算盤的熊樣一樂,拍開那只爪子,似笑非笑地壓低了調門:“将軍大人,你這樣随随便便往我身上爬,我會以為你對我有什麽不軌之心的。”
江朗當下白眼一翻,心說這鬼東西臉皮很厚,誰會對你有想法。便滿臉嫌棄地躲開這只黑烏鴉走進內室。
“放心,我們地府不歧視同性戀。”程寒舟欠抽地補充了一句。
“滾!!!”
看來他還比較适應自己作為鬼差的第一天,程寒舟如是想着,暗自嘆了口氣。
慢慢來吧少年,未來——還不知道有什麽在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