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風鎮今夜好涼的風,正是枯枝黃葉的時節,天兒也越發的短了,才六點就見一片黑雲遮了日頭,已經看不大見光了,黃昏還沒能來得及登場,就被夜色搶占了c位。
東林路是南風鎮最為安靜的一條小路,由于兩側以居民區為主,白天除了散步的老人,幾乎沒有人在這一帶活動,是夜,當廣場舞的音樂聲徹底消失,星月被烏雲遮住身影,一間似乎從不在白天開業的茶樓式書屋才剛剛開門。
“聽雨樓”
顏振順着血液幹涸的痕跡,貼着牆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前挪動,黑夜裏,微弱路燈的光芒下,血跡的鏽紅色格外刺眼,他腳邊的黑貓弓着身子,貓科動物特有的靈敏嗅覺讓它不得不把這股帶着鐵鏽味的腥臭吸入鼻中,即使這真的很不舒服。
血跡一路綿延進一口沒有井蓋的井裏,一股濃重的腥臭味傳來,那黑貓厭惡地叫了一聲,“嗖”地鑽進一旁的草叢裏,不見了身影。
一旁的顏振并沒有在乎那只逃跑的死貓,因為他要找的東西,已經離他不遠了。
前些日子,他接到老板的命令,捉捕一只流亡人間,作惡多端的厲鬼,他帶好了家夥什準備與厲鬼拼死較量一番,可誰知這玩意見了他跟個鹌鹑似的,貓在個角落裏就不出來了,害得顏振跟老鷹抓小雞似的圍追堵截三天,可算是在這個月黑風高夜發現了一點線索——血跡。
這血跡裏面混雜着厲鬼獨有的冰涼的腥臭味,蜿蜿蜒蜒一路伸到井裏。
顏振生怕驚動了厲鬼,小步快挪地挪到了這井邊,掏出盛着雞血的杯子在井口畫了個圈,“啪啪”兩聲把符貼緊實了之後,翻身就跳下了井。
好家夥!一回身,一張慘白色的大臉正好前伸着看向他。
是厲鬼!
他趕緊掏出那鋒利的匕首,趁着厲鬼被井口的雞血困住,能耐施展不出來的時候猛地一刀。
毫發無損?!
怎麽可能?他心裏暗道不好,這可是老板借給他的寶貝,據說是在忘川河水裏淬煉出來的,關鍵時刻救命的東西,怎麽在她身上就不好使了呢?難道是……
難道這東西是靈嗎?如果是靈,就不好辦了,那東西刀槍不入……恐怕只能試試三昧真火了。
他一邊躲開那東西的利爪一邊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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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是靈,那麽應該是有思想的,所以……之前這東西躲着自己走,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想給他引到井裏然後幹掉。
果然聰明!
想着,那東西已經撲了上來,血紅的雙眼瞪着他,只對視了一秒,他就覺得頭暈目眩——果然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兒!他如是想着,閉上雙眼一步蹬在牆上繞到那東西身後,回手抽出一把符紙,用力一咬舌尖,把那舌尖血噴在符紙上,借着靈體打過來的力氣回身一個空翻,又一甩,只見符紙散落在半空中,一道三昧真火就點燃了空中的符紙和面前猖狂亂叫的靈體。
如他所願!
靈體逐漸消失,叫喊着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毒蛇一般的尖利牙齒。慘叫聲不絕于耳,火光中,一條蛇尾搖晃着用盡最後力氣甩向顏振。
毓仁中學高三七班,今天仍然向往常一樣重複着冗繁的複習大業,班主任絞盡腦汁尋找着今日份的心靈雞湯,男孩子偷偷地擡起頭,觊觎着下課後的那片籃球場。只有江朗在昏昏欲睡的掙紮之後,徹底自暴自棄地倒在書桌上擁抱周公。
“江朗!”班主任刺耳的聲音再次在耳邊炸響,“你最近怎麽回事?成天就知道睡覺!越到高考你越不着急是吧?行,你給我出去站一節課!”
江朗愕然地睜開雙眼,看着周圍的景象,認命地嘆了口氣,垂頭喪氣走出去的樣子氣的班主任簡直火冒三丈,一把抓起練習冊摔到他懷中,吼道:“拿着書出去!站着寫!做不到第三單元就一直站着!”
直到江朗在門外站定,仍然能聽得到班主任的怒罵聲,他長出一口氣,眼皮愈發沉重。
其實,作為一個能考上南大的學霸,上課睡覺真的不是他刻意為之,而是被近來的各種怪事折磨的連連失眠,從莫名其妙的噩夢,到枕邊突然出現的一只手,再到整天在他家窗戶外蹲點等他放學并且吓唬他的那只貓,這些詭異的存在,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輪番轟炸他脆弱的神經。讓他整夜睡不着覺,然後在白天裏擁抱舒适的書桌,被班主任KO。
翻看着對他來說已經再簡單不過的練習冊,江朗暗自嘆了口氣,無聊地看向走廊的另一端,一擡頭,一滴液體滴在了他的額頭上,冰冰涼涼,讓他不由得一哆嗦。他伸手一摸,鮮紅的顏色映入瞳孔——是血?!
一滴,兩滴,越來越多的血雨滴落下來,腥臭的味道彌散開來,他下意識回身想跑回教室,卻發現教室的門死鎖着。
“鬧鬼了嗎?!”江朗心裏一沉,毛骨悚然的感覺漫上心頭。
身後不知什麽東西,發出了“咯咯”的笑聲和類似慘叫的聲音,他回頭定睛一看——不知多少張高度腐爛的人臉正懸在空中,直愣愣地看着他,凸出的眼球和正在滴落鮮血的骨肉散發着陣陣惡臭向他逼近。他撒腿就跑,奈何打不開大門,只能死死抓着門把手,看着莫名其妙的血雨和發出詭異聲音的腐爛人臉,失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
門突然打開,班主任氣急敗壞地推了他一下,道:“吵什麽吵!讓你在外面站一會還站出神經病來了?”
江朗愣了一秒,回過身看向走廊裏,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人臉也沒了蹤跡,只剩下全班人看傻子一樣看着轉來轉去不可置信的江朗。
可惜,安穩還沒有超過一秒,他就清晰地看見,班主任的臉由正常變得模糊,露出鮮血淋漓的肌肉和突兀的眼眶,嘴裏還在不斷的怒罵。說着說着就突然沖了上來,拎着江朗一把甩出窗戶。
“不要!!!!!!!!”
慘叫聲中,他在失重的感覺中醒過來,睜眼就看見班主任冷冷地看着他:“站着也能睡着是吧!那你就站着吧。站到放學!”
原來只是個夢啊。
雖然被罰站了,但他還是格外的輕松,還好只是個夢,不然真的太可怕了。
但是接下來,事實證明,江朗真是放松的太早了,他把手揣進口袋裏,若無其事地低着頭發呆,卻突然摸到口袋裏一張紙條。小小的紙張上,他小心翼翼扯平了才勉強看得清上面三個小字。
“別怕我。”
江朗看了一眼字條,眉頭緊鎖,心說這是誰放的?同桌?不太可能啊,他同桌那個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性格,怎麽可能突發奇想往他口袋裏放這麽無聊的紙條?他又想起剛才的夢,不禁心底發毛,再度環顧走廊,他總覺得整個學校都帶着一絲恐怖。
“咯咯,咯咯。”
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江朗真的吓壞了,自己不是已經醒了嗎,聲音怎麽又出現了?
他四下望去,沒有看到人臉啊,教室門也沒有鎖,難道自己又幻聽了?
想着,他突然擡起頭仰望天花板。
一雙突兀又充滿血絲的眼睛無神地與他四目相對!
好家夥,天花板上整整齊齊地懸挂着剛才那一排腐爛的人臉,正奸笑着看向他,發出“咯咯”的聲音。
“他娘的!”江朗暗罵,不會又是吧,他回身去轉動教室的門把手,果然是打不開的,又是夢!
三、二、一。
他在心中默念,開門!
門嘎吱一聲打開了,果然是和上次一模一樣!班主任果然重複着剛才的話語開始怒罵,臉皮也簌簌剝落,這次,沒等他被扔下去,江朗自己翻窗戶跳了下去。
這樣就能快點醒過來了吧!
這次,沒有慘叫聲,在混亂的背景音中,他又一次在教室門口的走廊裏心有餘悸地睜開眼睛。
會不會在夢裏?
他如是想了想,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痛感準時的到達了他的胳膊。
這大概是清醒了吧!
三秒後,腥臭的味道又一次彌散開來。
媽的,不是有痛覺嗎?難道還沒醒嗎?!
“沒完了是吧!!!”
江朗一聲怒吼,不管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真的不想再看見那些可怕的人臉了,回想起他這些天的經歷,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做夢。幹脆心一橫,一咬牙,轉身一腳踹開教室門,從教學樓七樓的窗戶跳了下去。
一秒、兩秒、三秒……
班主任和同學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朗從窗戶跳下去,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落地的一瞬間,劇痛的感覺讓江朗意識到——這次,好像不是夢。
自己可能真的玩完了。
想起這十九年,早就失蹤的父母,刁蠻霸道的姑媽,唯一一個對他很好的哥哥,和寄人籬下的悲哀。
還有學校的兄弟們,喜歡的女孩子,更年期提前的班主任……
都要告別了嗎?
救護車嘶鳴着趕來,血泊中,江朗隐隐約約看到一個穿黑色襯衫的男人搖着扇子,一步一步向他走過來。
這位大哥,大概就是死神吧?
江朗這樣想着,閉上了眼睛。
“媽,你別打小朗了行不行!不就是摔了一只碗嗎,至于嗎?!”
“你別管我!我今天非要給他點顏色不可!不知好歹的東西!”
“哥哥救我!!”
“不要!!!”
“好疼……”
爸爸媽媽……我不要住在別人家……帶我……回家。
“滴答、滴答——”
“是血嗎?”
“滴答、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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