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罩着獸皮的寬敞馬車并不稀奇,可若是有唐了往車夫的位置上一坐,再有靳嵘騎着烏骓在前開路護送,這就算得上是惡人谷中難得一見的奇景了,鎮守谷口的守衛素來嚴苛謹慎一絲不茍,即便有靳嵘和唐了兩人為擔保,他們還是堅持要檢查車內。
谷口不知不覺的聚集了一小群閑散人,有的是聽了昆侖同袍傳來的口信,有的是聽說了據點裏的傳聞,有的純粹就是跟風看熱鬧,靳嵘翻身下馬,暗紅的衣袖帶起一陣內勁,細碎的砂石随着他的氣勁撲了人群中最興致勃勃的那人滿臉,高大善戰的異族将軍快步走到馬車邊上輕輕敲了敲車壁,輕緩小心的動作與他的方才的動作簡直是背道而馳。
車內燃着取暖的炭火,斐川從車窗簾子的縫隙裏往外偷偷瞄了一眼,他整理好一直沒離身的披風,這披風是他自己的,穿着輕便合身,之前靳嵘那件黑披風一直被他搶來穿,離開凜風堡的那一日他在馬車上睡着了又貪暖和,一直迷迷糊糊的往小炭盆邊上湊,結果就把威風凜凜的黑披風燒着了一小塊,燒糊的味道陪着車隊走進小蒼林的時才慢慢消散。
他先伸出去了一只手,穩穩的撈着蓬蓬的肚腹,已經長了很多的沙狐不太樂意的呼哧出聲,像是很不滿意就這樣被丢下,唐了眉梢一揚将蓬蓬接過來抱進懷裏,沙狐本應生活在幹旱高溫的龍門荒漠裏,蓬蓬興許是被斐川給養叼了,惡人谷的谷口尚能感覺到炎熱的意味,蓬蓬憤憤的一甩尾巴,連拱帶蹭的咬着唐了的衣襟折騰了好幾下才勉強安生下來。
斐川把蓬蓬送出去了才敢下車,深黑的披風領子很大,毛領能遮住他的脖頸和下巴,他仔仔細細的又整理了一遍,再三确認頸間的痕跡被遮住了,斐川不知道他先前伸出去的那只手就已經引了一陣低呼,武人絕不會有那幺一只細白柔嫩的手,五指纖弱的像是連個扇柄都握不住,他還并不知道惡人谷裏對他到底有怎樣的傳聞,但無論如何,靳嵘被他美色迷了心智的謠言倒還真的就在他伸出一只手的時候就落實了。
他掀開車簾低着頭下車,斐川并不怕眼前三三兩兩的陌生人,相反的是他腿腳發軟,兩天的車程讓他有些暈車,再加上靳嵘不過在半個時辰前才下馬車去騎馬,靳嵘自打堆過雪人的那一日就徹底清閑下來了,斐川日日盼着他有空陪自己,可等靳嵘真的寸步不離的時候他又後悔了。
連着幾日被逗弄到邊抽噎邊高潮的滋味讓斐川敏感了許多,就連下車時被靳嵘接過去摟進懷裏的動作都讓他心神難安,靳嵘知道他自己蹦不下來,他腿還有點短,只能虛虛的點到地面,熟悉的懷抱在夾着淡淡硫磺味的環境裏讓他異常的安心,斐川眸子半合,烏亮的發絲披散在身後,花瓣形的銀制發扣自左右各攏了一縷長發別在正中。
萬花的墨袍被披風去了大半,只剩下寬大的袖口和下擺,斐川穿着秦風衣,披風遮去了窄腰束身的美景,靳嵘抱着他走到烏骓旁邊站定,然後在一幹人驚異又稀奇的目光中将斐川放到地上又扶他上馬。
靳嵘的烏骓是千裏挑一的良駒,打仗的時候瘋到沒邊,不懼火不懼人,頂着漫天的箭矢都敢往上沖,只要腿沒折就不會停下腳步,托着靳嵘和他那柄長槍,奔襲百裏不知倦意,而它也是難得一見的暴脾氣,除了靳嵘無人能接近它,平日休息的時候需要自己單獨待一個馬廄,喂馬的事情也得靳嵘親自去做。
鄭擇曾受過一次重傷需要快速趕回營地,靳嵘走不開身就讓烏骓托着鄭擇先行回營,鄭擇是被靳嵘扶上馬背的,等烏骓跑到了地方,未等大夫叫人将他從馬上攙下來,烏骓就自己一抖背,硬是不管他死活的将他直接扔到了地上,而後鄭擇傷愈,剛一出門就又被蹬了好幾蹄子。
斐川小心翼翼的踩上一個腳蹬,又提氣翻身将另一只腿躍過馬背,他磕磕絆絆的勉強騎上了馬,披風随着他的動作舒展開來,露出他裏頭暗紅相襯的秦風衣袍,在旁看熱鬧的人總算是看清了他的身形,清瘦單薄的少年笨拙的騎在骁勇精神的神駒戰馬上,而素來暴脾氣的烏骓卻也只是略帶不滿的刨了刨蹄子。
斐川嘴角揚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他抓緊了還帶着靳嵘體溫的缰繩坐直了身子,披風适時的在新換的馬鞍上滾落鋪開,靳嵘用了許多年的破舊馬鞍終于是被他親手換了下去,也許是也不太贊同靳嵘過分節儉的作風,斐川幫烏骓換過馬鞍之後,一向不是啃他頭發就是沖他打響鼻的烏骓總算是願意吃他喂過去的馬草了。
靳嵘看他能自己騎上馬也就生了些許笑意,他轉頭跟守谷口的護衛微微颔首,蓄着絡腮胡穿着裘皮襖的兩個漢子怔了一下才想起來去查車裏有無可疑的東西,靳嵘自己翻身上馬,先将斐川披風後頭帶着的帽子替他戴上,毛絨絨的兜帽遮去了他小半張臉,斐川軟乎乎的腮幫子稍稍鼓了一下,繼而又難得強硬的自己摘了去。
靳嵘其實只是怕他受風,谷中炎熱,冰原苦寒,相交接的地界熱氣和寒風交錯在一起,一股風熱一股風涼很容易吹出病來,他怕斐川頭疼才給他戴上帽子,斐川卻誤解成了靳嵘不肯讓他見人,他側頭盯着男人發楞的表情,握着缰繩的手緊了又緊,靳嵘哭笑不得的往他耳尖落了個吻,低聲在他耳畔做以解釋,斐川知道自己誤會了也不內疚,他眨眨眼睛主動輕輕一夾馬腹,早就不耐煩的烏骓撒開四蹄就往前跑,靳嵘失笑替他抓過缰繩又單手将他護進懷裏才放心給予愛馬跑起來的指令。
馬車和唐了一起被扔在了谷口,唐了抱着縮成狐貍團子的小蓬蓬等着守衛排查完,守衛其實也只是走個形勢順帶着瞧瞧靳嵘帶回來的人而已,唐了擡眼掃了周邊一群看熱鬧的人,這些人只知他的名頭從未見過他真人,眼下靳嵘還他明面上的身份,他也就無需再以一個暗樁的标準要求自己,他摩挲了兩下軟蓬蓬的狐毛,透着笑意的眼眸看似無害單純,但卻能在一瞬間變得殺意十足。
唐了彎起好看的眸子,甚至還揚起嘴角露出了笑意,他輕輕磕了磕車轅弄出些許動靜引得這群人的注意,尖銳銀亮的耳釘随着他擡頭的動作折射出晃人視線的亮光,他未穿勁裝未帶手甲,素白纖長的五指一揚,憑空的就摸出了一枚淬着毒的化血镖,“好看也給我管住眼睛,那是靳将軍的內眷,記得帶話回去,想活命的,就別惦記。”
Advertisement
斐川在離開凜風堡之前洗了個熱水澡,浴桶比外頭客棧裏的大許多,太過寒冷的環境也只有泡熱水澡的時候能讓人放松一些,他本想自己洗,結果靳嵘不依不饒的也脫光衣服陪他一起坐進了桶裏。
水裏浸着藥材,淺褐色的熱水升起騰騰水霧,藥香很快就在房間裏蔓延開,斐川披着布巾縮進水中,長長的發絲在水面上鋪開,額前的碎發被浸濕後悉數黏在了他的臉上,桶裏的水因為靳嵘進來溢出去了一些,斐川顧不上害羞,反倒還有點不樂意的拍着水花趕他出去。
心性未曾成熟的少年大概是最容易被寵壞的那一類,靳嵘發現自從斐川拿雪球糊過他臉之後就膽子大了起來,水花濺進了他眼睛裏,輕微的刺痛并沒有讓他覺得惱怒,他樂呵呵的伸手将斐川摟進懷裏明目張膽的耍起了流氓,水花接二連三的濺出桶外,打濕了一小片獸毯之後水面就恢複了最初的平靜。
斐川被他按在懷裏分開了雙腿,痊愈的雌穴恢複了最初的緊致,靳嵘吻着懷中人的眉眼,指骨慢吞吞的蹭過緊閉的花唇,一點一點的試圖開拓熟悉之極的地方,粗糙的槍繭在水中軟化了不少,斐川的敏感度始終只多不少,粘膩的汁液很快就被他蹭了出來,他又吻上少年人緊閉的雙眼,指節進入穴口的時候他一遍遍誘使着斐川放松,同在長樂坊那一晚不一樣,斐川最近幾次只要是被他碰到雌穴揉搓就一定會緊張的繃起身子。
他知道斐川不是生澀而是害怕,生理上的抵觸在悲痛褪去的時候占了上風,他每次都極盡溫柔的将斐川送到高潮,他不做任何插入的舉動,連手指都是淺淺送進去一個指節磨蹭穴口而已。
斐川的身子特殊,屬于開過葷就食髓知味的那一種,他不可能再恢複曾經的青澀懵懂,嘗到了甜頭的身子被打開了淫竅,靳嵘其實不用這幺舉步維艱就可以再次将他占有,但他舍不得,他們失去了一個孩子,血淋淋的教訓讓他無法再無視斐川的感受。
浴桶的水由熱到溫,斐川夾緊雙腿瑟瑟的抖着,生理的眼淚被靳嵘一一吻去,綻開的花唇充血豔紅,淫靡的液體拉成絲線附着在靳嵘的食指上,他動動手指讓淫液被水沖淡,他撫上斐川抖個不停的脊背将他徹底擁進懷裏緊緊抱着。
斐川太需要情事過後的擁抱了,高潮之後的空虛和抵觸會一舉将他沖垮,他的眼淚往往是在高潮之後越流越多,只有靳嵘抱着他他才能慢慢恢複平靜,數日的習慣讓他越來越離不開靳嵘的懷,他可以從失去孩子的痛苦裏走出來,靳嵘也可以為他撐起一個安逸的環境,但他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成長,而這種被不安與迷茫充盈的日子裏,也就只有靳嵘的懷裏能讓他的神經不再緊繃。
這個習慣延續了下來,斐川脫下的披風放在馬鞍側面的兜子裏,他側着頭好奇的往邊上看,大半身子都靠在靳嵘懷裏,硫磺的味道更重了,眼下惡人谷裏還不算太熱,靳嵘帶他往平安客棧的方向去,屍菜田的烏鴉盤旋飛過,黑溜溜的眼珠子打量着陌生的過路人,斐川仰着頭去看,他不害怕,而且還試圖伸手去勾兩只過來,靳嵘抓過他的手腕放到嘴邊一吻,顯然是并不打算讓他招惹什幺亂七八糟的東西。
有些陰霾的天空帶着些許肅殺的味道,斐川第一次來惡人谷,他發現這處并不像他想的那邊如煉獄一樣可怕殘酷,平安客棧裏傳出嘈雜熱鬧的人聲,他被靳嵘扶着下馬落地,些許塵土弄髒了他的袍角,他便跺了跺腳抖去灰塵。
就像靳嵘帶他待過據點裏那樣,閑來無事的同袍湊到一起喝酒閑扯,無非是酒壇子大了一點,盛得肉多了一點,明晃晃的刀刃雖然釘在桌上有些吓人,但上頭還帶着羊腿的油漬,酒肉混雜在一起的香氣撲面而來,斐川扯着靳嵘的袖角同他一起進了平安客棧,墨袍的袍角在他跨過門檻的時候翻出小片浪花,顯得清雅潇灑。
花蝴蝶是個極有風韻的人,豔麗妖冶,但凡初進惡人谷的人都需自平安客棧得到引薦,而同時這處是谷中最人多口雜的地方,但凡有個什幺風吹草動,花蝴蝶作為平安客棧的管事人自是第一個得到消息的。
靳嵘帶着斐川走進客棧裏,不似尋常勢力主帶個情人玩物那般随意,靳嵘雖然走在斐川前頭,但他始終故意遮去了斐川的身形,斐川扯着他的袖角跟在他身後,與其說是被靳嵘帶進來,不如說是靳嵘主動為他開道護航。
穿着秦風衣的少年瘦削單薄,個子矮矮的剛及靳嵘胸口,熱衷于酒肉之間的糙人也想不出再貼切的形容詞了,他們只能覺出斐川的頭發很漂亮,不同于其他萬花弟子那般俊逸文雅,斐川的頭發絲看上去很細很軟,仿佛就像軟綢子一樣能從手心裏悄悄溜出去。
明眸皓齒,膚白如玉,少年人清亮的聲音透着些許令人心尖酥軟的稚氣,當真是一個被人好生照料寵愛的伴侶,沒有娈寵的嬌媚怯懦,也不似酒池林裏那些窯姐那般帶着千回百轉的嬌弱,斐川只是個水靈又幹淨的少年,他正扯着靳嵘的袖子認認真真的跟花蝴蝶答話,明亮的眼眸裏沒有任何複雜的情緒,若說實在要看出點端倪,那也只是一抹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澀。
客棧裏的劃拳聲停歇了下來,捧着酒壇子的将領醉意朦胧的看着斐川的身影,靳嵘瞥過自己的狐朋狗友,并不做理會,只是給了一個警告似的眼神,那同樣穿着軟甲武袍的天策将軍挨了他一記眼刀不由得咧嘴一樂,趴在他腳邊的狼崽抖了抖落到身上的酒滴,嗷嗚嗷嗚的叫喚了兩聲惹得斐川扭頭去看。
靳嵘讓他同花蝴蝶說一會想吃什幺,靳嵘的院子在烈風集附近,今年他還沒回來住過,別院的竈臺一直是擺設,眼下估計也不能用,這幾天的飯食得要平安客棧的夥計做好了送過去,斐川正思量着中午的菜肴,他還是處在長身子的時候,靳嵘幫他養好身體也養開了胃口,凜風堡待得幾日讓他對肉類的喜愛萌生了不少,再加上可能是被惡人谷裏粗犷豪氣的氛圍影響了,他想了一會就張口要了燒雞鹵味和羊排。
斐川是不好意思,他說話那會周圍的喧鬧聲停了下來,他說出去的字被旁人聽了個真切,文文靜靜的少年一張口就要油水頗足的葷菜,實在是有些許反差,他也聽見了周圍人忍不住的低笑,似乎還有人一時将酒都噴了出來。
狼崽的動靜引得他側目,斐川耳尖發紅,他低頭看着酒桌底下趴着的小東西不由自主的彎下了身子,剛斷奶不久的雪狼崽子是昆侖冰原上撿回來的,一直兇巴巴不肯讓人碰的小家夥出人意料的呼嚕了兩聲就抖着毛起了身,它用還沒長開的小短腿蹿到斐川身邊仔細嗅了嗅,斐川擡手撫上它的背一連揉了兩下也沒引得它咬人。
一直思量着狼崽子養不了就給放生的天策将軍立馬醒了酒,他也是靳嵘過命的兄弟,只是已經自成一方勢力主,不像唐了和鄭擇那樣守在靳嵘身邊,當日在龍門荒漠就是他起頭灌得靳嵘,狼崽是他從雪窩裏撿的,他打仗是個中好手,但人總是瘋瘋癫癫的有些二,他只想着日後有個狼在身邊威風凜凜,可苦于不會養,不到半個月就被抓得滿身是傷。
斐川抱着胖乎乎的小狼崽仔細看了看,剛啃完雞骨頭的狼崽子嘴角還有骨頭渣,他微微蹙眉給狼崽抹去了嘴角的殘渣,白淨的手指都碰到小狼的乳牙了也沒挨咬,靳嵘無奈但又覺得有些欣慰,他喜歡斐川這樣順着本心的反應,這就證明了斐川在這不拘謹不害怕,也證明了斐川知道只要有他靳嵘在身邊,自己就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它太小了,不能吃雞骨頭,那個容易傷胃,它還嚼不幹淨,因為牙沒長好。”斐川抱着狼崽子起身送還給了看上去傻愣愣的青年将軍,他溫和的目光顯得格外認真,托着狼崽身子的動作也很小心,直到對方接過狼崽子抱穩了他才松手,“還太小,想讓它長好你要再兌些奶來喂,不要現在就斷奶。”
若不是靳嵘的目光太過淩厲,楊煜大概會直接抓過斐川的手跟他讨問更多的細節,他素來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靳嵘跟他切磋的時候仗着武藝高,硬是将槍橫過來往他身上砸,楊煜咽了口吐沫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其實他是真想現在就喊斐川一聲先生,然後如饑似渴的問他養狼的訣竅。
狼崽窩進楊煜懷裏之後抻了抻腿,斐川看着可愛就忍不住說伸手輕輕戳了它的腦門,直到靳嵘沉聲喊他他才有些舍不得的轉身回去,靳嵘問他還想吃些什幺,斐川這才想起來方才的窘迫。
似乎是為了緩解他的尴尬,看似五大三粗的武人們都重新回到了喝酒劃拳的狀态,斐川揉了揉鼻尖跟蚊子叫似的說了聲還要臘腸,花蝴蝶笑彎了一雙狹長的眼眸,骨節略顯違和的手敲了敲櫃臺邊緣,打趣似的問他是不是被靳嵘給虧待了,這一來就要那幺多肉。
斐川臊得差點就紅透了整張臉,靳嵘忍笑想帶着他走,只是斐川卻不肯,他低頭搓了搓臉,等到臉蛋不那幺燙了才又擡頭跟花蝴蝶說話,“還要兩個雞腿,要白水煮的,不加油鹽,還有,能不能再讓師傅麻煩一下把肉卸出來?”
少有像斐川這幺說話的人,站在一旁等候吩咐的客棧夥計不等花蝴蝶開口就搶先應下,且不說斐川說話文绉绉讓人舒心,就光是靳嵘的身份擺在這,讓他們卸幹淨一頭牛的骨頭他們都得照做,斐川見他答應了就放了心,他颔首道謝,清秀的眉目中映出淺淺的笑意。
靳嵘的別院寬敞卻簡樸,沒有什幺奢華的擺設,只是床和軟榻夠大,屏風隔出了一個單獨的房間,裏頭擺着浴桶銅盆和梳洗的東西,院側有單獨的書房,和靳嵘的軍帳一樣,桌上擺着沙盤,牆上釘着地圖。
斐川在換過被褥的床上休息了一會,他脫去鞋襪盤膝上床,靳嵘坐到床邊替他擦臉擦手,還額外揪着他摸過狼崽子的手指仔細蹭了好幾遍,被唐了送過來的蓬蓬跳上床來找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狼崽的味道,向來黏着斐川的蓬蓬很是嫌棄的扭過頭,徑直鑽進了靳嵘的懷裏。
午飯很快就送了過來,比凜風堡廚子的手藝還要好上一截,斐川啃着雞翅眼睛都亮了起來,熏制入味的燒雞被細心的拆好,雞翅去尖,雞身拆開,內裏的雞架手撕分開用熱油炸酥,再撒上西域的孜然和椒鹽,豔紅的辣椒面被唐了順去了,斐川只拿筷子沾了一點就辣的直吐舌頭。
鹵味是雞蛋和鹵肉,雞蛋切成薄薄的圓片,鹵肉挑得瘦肉居多,四四方方的肉丁碼在雞蛋上,濃郁的鹵汁滲進了金黃的蛋黃裏,羊排是羊身上最好的一段小排,骨頭長度留的正好,剛巧是能用手抓着吃的,大鍋炖煮出的羊肉在盛出來之後才會加鹽,靳嵘扯了塊肉喂給斐川,沾着醬料的羊肉沒有膻味,鮮嫩可口,斐川眯起眼睛差點把他的手指都一并咬了。
白水煮得雞腿肉是蓬蓬的,蓬蓬團在第三張椅子上埋頭苦吃,漂亮精致的小狐臉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食盆裏,吃到盡興的時候還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
靳嵘得去一趟烈風集裏最高處,斐川知道那是王遺風的住處,靳嵘不喜熱鬧,他的的院子在烈風集外圍,前後毗鄰着頑童書院和烈風集前的岩漿裂谷,斐川并不打算同他一起去,他對那些江湖上名聲顯赫的惡人沒多大興趣,靳嵘便留他一人,他沒限制斐川自己走動,只是告訴他要是出去務必帶上唐了。
斐川在靳嵘走後就離開了院子,他沒讓唐了跟他,他猜測以唐了的本事大概早就知道了他和毒皇院那邊聞羽的關系,他不讓唐了陪他,唐了就當真留在了別院裏繼續就着辣椒面吃羊排,靳嵘的舉動已經警告了所有人,再加上戰戈的人今年就沒回惡人谷裏,如今的谷中斷不會有不長眼的還會對斐川出手。
斐川順着來路走到了毒皇院附近,他沒遇見來往的巡守,有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也最多看他兩眼,他照從前聽過的說法一路往前走,聞羽心法雙修出類拔萃,而尹遒當年燒傷瀕死,是走投無路自甘進了毒皇院才堪堪保住一條命,尹遒如今同靳嵘一樣是勢力主,看似羽翼稍薄,但暗地裏卻有聞羽為他鋪下的不少人馬。
聞羽和尹遒的院落無人看守,聞羽近來幾年常常待在惡人谷中,他不喜人打擾,尹遒就撤走了所有的守衛,斐川推開虛掩的院門邁步進去,濃郁的藥草香撲面而來,他盡可能的放輕了自己的腳步聲,然而即便這樣也引得屋裏撐着腦袋側躺在軟榻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一身鴉黑的萬花蓄着蓋過腰臀的長發,精瘦的腳踝踩進深紅的絨毯,血紅的衣擺劃開長長的獸絨,寬大衣袍掩不去他高挑的身形,聞羽細腰窄胯,他沒有斐川那幺白,半敞的衣襟松散淩亂,他午睡剛起渾身上下都透着慵懶的意味,就連頸上胸前的淡色吻痕也懶得遮去。
純金制成的煙杆綴着清脆作響的玉石挂墜,半眯的鳳眸之中留露出些許驚喜,聞羽倚上門框看清眼前人身形便搖頭笑開,他将煙杆別回腰間又赤腳走出院子,還在對他規規矩矩拱手行禮的斐川未等躲避就被他抱了個滿懷。
“我讓尹遒去接你都接不過來,姓靳的就那幺好,诓的你連我這個師叔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