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們都知道, 青霄說的這事情關鍵不在于巫璜到底介不介意被攻略, 而是丹粟介不介意自己剛咬到嘴裏的肉骨頭被別的大狼狗勾搭走。
哪怕只是裝的。
丹粟:“……”
丹粟:“我聽先生的。”
不知怎麽的, 青霄此時非常不合時宜地聯想到了某個世界裏過時多年的段子——就是那個古代姑娘相看丈夫, 如果不滿意就會委婉地說“女兒還想在家伺候父母幾年”,如果滿意就會說“全憑父母做主”的段子。
“噗。”
于是他非常不合時宜地發出了一聲悶笑。
“抱歉。”青霄擺擺手,一抿唇臉上的幾分笑意便自然而然地斂去, 換上了一張正經嚴肅的高冷臉。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 首先向巫璜和丹粟解釋了自己說那句話的原因。
他必須聲明, 他對巫璜的好感度絕對不會超過五十(君子之交)。
只不過作為一個暗搓搓謀劃了許多年想要逃脫主腦掌控的任務者, 他手頭對付主腦的最終底牌的啓動條件是必須要接觸到主腦本體, 而一般情況下主腦只會通過系統操縱任務者。
有可能會吸引到主腦親自出馬的只有“外快”。
“只靠着攻略任務的積分過日子的話, 很多任務者都得活活餓死。”青霄說得更加詳細了一些, “但凡稍微高級點的技能都不便宜, 光環更是個燒積分的東西,有時候還要專門花點數提升附身軀殼的容貌資質, 不然可能連攻略的門檻都搭不上。”
像是他這種修仙本裏, 假如附體了個沒有靈根不能修煉的凡人,不自己掏巨額點數弄出個靈根來, 那麽基本就可以和任務目标說再見了。
啊,也有青霄這種光棍地直接掏點數放棄任務也不願意兌換金手指的硬核玩家,不過絕大多數任務者都和假娜麗一樣極度依賴系統兌換, 因此攻略任務所能提供的點數不足以支撐起任務者消耗的情況非常普遍。
所謂“外快”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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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提到過完成任務的積分來自于劇情變動所産生的氣運差額,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 劇情變化越大, 能夠産生的氣運差額也就會越多。
雖然任務者并不能像青霄這樣察覺到最為本質的規則,卻也發現他們在系統指定的攻略目标之外假如能夠攻略下其他劇情中的重要角色,最終結算積分時這些角色就會按照攻略度相應的作為隐藏支線折算給他們不菲的積分作為額外收益。
如果運氣極好成功攻略下了那個世界的男主角女主角搞出個大修羅場或者齊人之福,那麽外快收入甚至可能比任務本身還要高——這種情況下在任務結算時主腦很就可能就會出現在背後操作,身負大氣運的男女主角被攻略下很可能招惹來天道的拼死報複,主腦可不願意到手的氣運和辛苦培養的任務者被天道轟隆一聲炸個同歸于盡。
但這種情況也只是“很可能”,青霄只有一次機會,他需要的是“一定”。
他要制造一個主腦肯定會心動并且百分百親自上場奪取最終果實的情況。
氣運是整個計劃的關鍵。
什麽會比受到一個世界寵愛定數之中天道照耀的男女主角身負更多氣運?多到讓主腦都不得不親自出馬以确保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青霄的答案言簡意赅:“你。”
“我?”巫璜指了指自己,微微揚起眉梢。
“根據我了解到的……這裏是你作為墳墓造出來的。”青霄環顧四周,“雖然稱之為世界仍有欠缺,但這已經是一個完整小世界的雛形了。”
他說起來心情頗為複雜,同樣是修道之人,他還掙紮在逃脫主腦魔爪的路上,這位連自己的世界都搞出來了。
空間穩定,結構合理,靈氣運轉流暢,墳墓唯一欠缺的只有時間。每一個世界都需要漫長的時間打磨雕琢,足夠的時間與歷史彙聚形成“勢”,從潺潺溪水一點點聚集成洶湧洪流,在無盡的時間與空間中勢不可擋地奔湧向前。
“你是這裏的創造者。”青霄看着巫璜,像是透過他看向了某個遙不可及而又近在咫尺的存在,“在這個世界能夠衍生出真正的天道之前,你就是這個世界的天道。”
特別巫璜還把墳墓核心放在了自己的神識裏。
從力量層次上來說,天道不論如何其實都比主腦高上一個層次,所以主腦只能背後搞小動作,壓榨世界氣運而非将其吞噬。但不能不代表不想,吞噬一個世界的天道比得上主腦辛辛苦苦數萬年搞事,只不過一直苦于沒有門路罷了。
天道無形無影無處不在,說到底就是個概念化自動運行的東西根本沒有攻略的可能性,就跟你玩galgame的時候,就是把游戲拆了也不可能刷得了官方劇情設定的好感度。
——青霄想要利用的就是這一點,作為一個暫時代班的僞天道,巫璜的本質依然是實際存在的人,也就意味着他個可攻略角色。
只要攻略成功,達到好感度一百的階段,他也會和其他被攻略目标一樣對系統毫無設防地完全敞開,一整個世界的龐大氣運足以引來主腦的注意。
主腦能夠抗拒男女主角身上大氣運的吸引,卻絕對無法抗拒吞噬天道的誘惑。
哪怕巫璜只能算是半個天道。
也正是因為巫璜在規則上算半個天道,力量層次上跟主腦持平,假娜麗所獲取到的“劇情”才會沒有巫璜的存在,主腦被巫璜調整後的陣法屏蔽最後只能通過派遣任務者的方式進行調查,而同樣巫璜也推算不出主腦的謀算計劃,以及假娜麗的攻略目标為什麽會放在丹粟身上的原因。
青霄對後一個問題努力地想翻個白眼,依舊敗在了自己背了兩千多年的高嶺之花包袱上,幹巴巴重複了一遍自己剛剛說過的話:“你是天道。”
巫璜秒懂,丹粟眨眨眼看看巫璜又看看青霄,仍有些迷茫。
“沒什麽。”巫璜毫不避諱地當着青霄的面親了親自家小傻子的額頭,也宣告了哪怕他們都不介意青霄放手攻略巫璜,這任務在先決條件上也是沒可能成功的。
針對眼前這個“想要打爆主腦狗頭就必須把它從老鼠洞裏引出來,想把它引出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巫璜讓青霄攻略到好感度滿級,而巫璜根本不可能被青霄攻略到好感度滿級條件不成立”的困境,巫璜跟青霄扒拉着從另外兩個任務者身上拆下來的系統研究了幾天,提出了一個喜聞樂見的新思路。
……
“我來?”丹粟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跟不上劇情的跳躍式發展了,他下意識看了眼巫璜,結巴着補充完了主謂賓,“我來攻略……您?”
巫璜施施然微笑着點頭。
青霄在一邊補充說明了一下技術要點:“我攻略不了他,你總歸能行的吧。到時候我們會修改一部分系統的數據,重置它的好感度模塊并且對宿主确認的部分進行誤導,讓它把好感度判定的對象落在你身上。啊,不過初始數值還是這位對我的好感度數值就是了。”
“當然你放心,只是混淆了系統的感知不會對你本身造成什麽影響,你當個情趣意思意思重新追他一下就行。”
青霄想起巫璜的好感度就想嘆氣。
那數值面板上将将過了二十大關的好感度當真令聞者傷心見者流淚,頂着這張高嶺之花臉哪怕是他的仇敵好感度都有二十五好嗎。
他已經放棄找回自己原來的人設順其自然(認命地)接受了卸不掉的高冷包袱,此時眉眼疏冷垂眸低嘆,如高山白雪嶺上孤松,自有一番遺世獨立的清高之氣。
——忽略掉他說了點什麽的話。
“鑒于我覺得你們滾個床單就能讓我完成任務。”青霄接着道,嗓音冷冽沒什麽太大情緒起伏,“我想先回一趟我之前的世界。”
頓了頓他解釋道:“為了防止主腦狗急跳牆綁架人質,我得把我的劍帶過來。”
按照某點的修真套路來講,大道就是青霄這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窗前白月光,他的劍就是心口那顆溶進骨血分離不開的朱砂痣。
要是主腦不要臉一點拿他的劍做什麽文章,青霄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翻車。
“你說系統?”
面對丹粟無意提出的問題,青霄很是思考了一會才發表了标準渣男言論:“不要臉下藥爬床的洗腳婢吧。”
意識最深處,某洗腳婢雖然仍在強制信號屏蔽小黑屋中,依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似的發出了一聲嗚咽。
超慘。
可惜在座的誰都不會有什麽多餘的同情心,巫璜揉揉不知道腦補到哪個階段開始臉紅的丹粟,對青霄伸出一只手,“按我們之前說的,合作愉快?”
青霄本來已經下意識擡手準備行禮,看到巫璜伸出的手還愣了一下,才有點不太習慣地握上去,“合作愉快。”
話一出口,他們就都感覺到隐隐的一種束縛力壓在了身上。
至此,他們才算是真正達成了合作,成立了弄死主腦陣線聯盟。
在此之前的種種都屬于合作之前的試探協商階段,就跟談生意似的總得一方拿出個标書展示展示計劃可行性,再表達自己的誠意證明不是什麽坑人的騙子,最後展望一下未來可期的利益畫個大餅分好蛋糕,另一邊才能下定決心上船不是。
畢竟巫璜摻和進來也不是全無風險,雖然站在前面負責沖鋒陷陣的是青霄,但萬一出了什麽纰漏,貨真價實被刷到好感度滿值的他也一樣會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主腦的可攻擊範圍之內。
并且說實話,青霄本人的可信度也是個相當值得商榷的問題,他知道的太多也太細致,以至于反而生出了幾分讓人難以信任的虛假之感。
“我本來的世界雖然也是末法,但妖怪什麽都還是存在的。我家正好跟大妖有點關系,跟着吃了不少好東西,靈魂強度要比普通人強一點。”青霄如此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和其他的任務者有所不同。
他的靈魂從一開始就已經在各種好東西的滋養下快要摸到修士的門檻,自然就不會被系統一開始的各種新人禮包賣萌耍賴所迷惑,直覺敏銳地一眼看穿軟萌萌僞裝之下冰冷無情的機械電波。
只不過他那點靈魂強度做到那個地步已經是極限了,面對要麽老實做任務茍着要麽直接被系統弄死的選擇題,青霄果斷選擇了好死不如賴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在之後一點點套着系統的話挖掘出更多的真相,甚至親眼看到過資深的前輩在利用價值消耗一空後被主腦吞噬殆盡。
主腦的本來用意大抵是為了警告當時已經知道得太多的他,卻不想反倒堅定了青霄當個二五仔的決心。
左右都是個死,傻子才犧牲自己給你加餐 。
當然青霄對着巫璜坦然承認自己也是有點小謀劃的,就跟巫璜也承認自己準備了後手并且打着主腦小金庫的主意一樣,臨時組隊就別指望能對彼此多麽推心置腹,需要做到什麽地步都是他們要談妥落實在合作裏的事情。
真正維系着他們信任關系和陣線聯盟的是以彼此真名發下的誓言。青霄只是他在這個世界使用的臨時名字,但即便如任務者這般一個世界一個名字的,也有着最初降臨于世界所被賦予的真名。
這是建立于靈魂之上的契約,束縛着他們能夠放心背對彼此達成合作。
人心難測,唯一值得信任的只有一條條一款款規定下的契約。
巫璜送走了青霄,扭頭摟着丹粟的腰把頭埋在少年的肩上蹭了兩下。
“?”丹粟無聲地向他投以疑問的眼神。
“我也為你鑄一把劍吧。”巫璜說道,“你之前那把不是被偷了?”
“我沒帶進來。”丹粟抿唇,想起自己的愛劍也有點懷念,“那是把好劍,不應該在棺材裏陪着我的。”
他說得真摯,那把吹毛斷發刃光如水的劍,應當是要配快意恩仇的俠士,馬革裹屍的将軍,而不是和他一起爛在棺材裏。
巫璜悶聲笑起來,他側頭輕輕吻着丹粟的頸側,想起那鑲嵌在浮誇項鏈上的紅寶石,眼眸微沉。
玉骨琉璃心。
屍骨支離破碎,心髒叫人做了飾品,耀武揚威地在胸前挂着。
這不是他的丹粟應該有的遭遇。
他的丹粟。
他手把手從矮墩墩小奶狗寵愛到大的珍寶,合該要好好的才是。
後來關于那天巫璜和青霄那段關于天道的對話,還是伊凡給丹粟捋清楚了他們話裏的因果關系:“青霄說先生是天道,那麽被天道當成個寶貝似的連別人多看一眼都不行的你是什麽?”
是連個當擋路石的反派角色都沒有,氣運強大被天道一路親手保送的人生贏家躺贏選手。
是這個世界裏唯一的男主角啊。
伊凡成功地對着丹粟翻出了那個青霄沒成功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