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假如丹粟是任務者的話……
大概系統得虧死。
旁觀了三天丹粟是如何試圖刷巫璜的好感度, 青霄得出了這個結論。
即便是向來鹹魚敷衍任務如他, 自覺也是能夠挺直了腰板嘲笑丹粟的攻略技巧的,倒是難為巫璜還能一下一下往上漲好感, 強行被丹粟攻略。
回到那個巫璜是天道那麽丹粟就是男主角的思路上,寫成一本小說的話青霄覺得這本小說肯定跟愛情沒半毛錢關系。
畢竟丹粟那個套路着巫璜能自己挖個坑跳進去還撒點土的技術, 怎麽看怎麽慘不忍睹。
好吧, 說實話丹粟自己到現在想想也還想不明白怎麽就稀裏糊塗和巫璜在一起了,全程他都是被巫璜主導着被動做出回應,态度不是消極回避就是自暴自棄,現在要讓他主動去刷巫璜的好感度……
他苦思冥想, 仍舊笨拙得連自己都不忍直視。
他說不來甜言蜜語,也沒膽子主動同巫璜太過親昵,輕佻放浪的念頭午夜夢回時繞過一圈,卻也只敢在腦子裏想想。
不過巫璜的本意也不是要難為他,就算丹粟什麽都不幹, 巫璜自己也能完成自我攻略的全過程。
——系統的好感度檢測其實相當好騙, 當初伊凡随手給自己點心理暗示就哄得假娜麗的系統團團轉, 以為他真的被假娜麗那些糖衣炮彈砸得好感度節節高, 而這樣的技巧巫璜也并不缺,稍作手腳系統那邊他的好感度就從初始的二十安定合理又令人欣喜的節節增長。
這種辦法唯一的缺點在于不論它看上去多麽像是真的,也只是蒙騙系統的假象。所以假娜麗再怎麽拼命刷伊凡的好感度最後數據都會在一個水平線上穩如磐石, 更不要提攻略完成交托出百分百的愛與信任, 以至于靈魂毫無防備的完全敞開, 讓系統能夠大肆掠奪氣運了。
但巫璜并沒有這個煩惱。
伊凡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 巫璜可是真的啊。
他只是想要讓丹粟對他撒撒嬌主動一點,稍微享受一下自家小傻子笨手笨腳不得重點的讨好罷了。
巫璜承認就像青霄說的,要是丹粟有那個膽子往他床上爬,巫璜當場就能給他表演個好感度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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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在丹粟面前他的攻略難度絕對不會超過五,放在攻略游戲裏就是那種不僅會在劇情分叉點瘋狂提示正确選項,還沒事就自己瞎幾把亂開支線劇情摁頭刷好感,讓玩家毫無成就感的角色。
此處僅針對丹粟而言。
不過即便如此,丹粟也沒因為巫璜能積極主動強行被攻略而感到松了口氣的,反倒因為自己沒能達成巫璜的期待而愈發的……
壓力山大。
巫璜自己把好感度堆到了九十九,丹粟努力舉着手上的那個“一”,踮起腳尖想盡辦法試圖搭上房頂最後的尖尖。
态度之積極足以讓系統痛哭流涕了。
被巫璜和青霄聯手混淆了感知的系統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身在陷阱之中,看着一路上揚的好感度一心以為青霄終于良心發現開始幹活了,窩在青霄的意識深處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嗚嗚嗚宿主你終于想通開始做任務了嗎QAQ!]
[系統我都快亂碼了噫嗚嗚噫天啊今天太陽一定是從西邊出來的QAQ!]
[宿主不了解一下新進貨的金手指嗎?超大儲物空間美美美幻形術改進版癌細胞4.0,新品上架打對折還贈送三天試用版魅力光環!]
[系統出品必屬精品宿主你真的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積分不用就只是個數字啊宿主你想想清楚,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買買買難道不能讓你快樂嗎?]
balabalabala……
青霄眼神死地精神放空。
他現在開始後悔把系統放出來了。單方面把它屏蔽了一千多年又關了幾天小黑屋,它也半點沒學會什麽叫沉默是金反而唠叨得變本加厲,加上修改數據的時候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什麽不該碰的地方,現在就仿佛有一只蚊子在他耳邊嗡嗡嗡嗡嗡嗡似的,具象化成文字泡大概足夠将他淹沒。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劍上。
青霄的劍是把美人劍——劍身窄而直,浮着層疊缥缈的雲紋,拔劍時劃破空氣會響起碎冰裂帛般的輕鳴,刃光清寒如霜似雪。
貨真價實的一位冷美人了。
不行,他剛剛擦幹淨的劍,拿來砍系統太可惜了。
于是青霄又把手從劍上放了下來,揉着額角勉強拿系統的叨叨叨當背景音,思考起這場攻略游戲最好什麽時候結束。
換句話來說,什麽時候最适合跟主腦互怼個頭破血流。
以及什麽地點拿來當成戰場能占據些優勢。
畢竟最樂觀估計戰鬥局面也不會太小,把戰場放在墳墓裏一不小心這個還在蛻變的小世界就直接毀了。
墳墓毀了沒事,但要是丹粟因此出了什麽狀況,那巫璜怕不是要當場反水打死他。
主腦既然可能會拿他的劍搞事情,又怎麽可能放過丹粟這麽大個人。
所以最好就是那種徹底荒蕪沒有任何生命可以放開手随便搞的地方,考慮到他們以世界作為戰場的級別,可選擇項并不是太多。
特別青霄能想到幾個備選都是主腦掌控着的世界,本來實力差距就令人蛋疼,再加上客場作戰豈不就是去送菜的。
青霄又開始擦劍了,他一想事情就會開始擦劍。柔軟的布帛一下一下擦過明淨如鏡的劍身,映出他不自覺卸下高嶺之花面具的鮮活神情。
愁眉苦臉,皺着眉咬着唇面容就是個大寫的糾結,眼眸中思緒翻湧黑沉如墨,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臉上人設ooc的表情。
青霄覺得自己愁得快禿了。
相比起來,巫璜就未免顯得有點悠閑過頭。
他甚至還有閑心情操縱着好感度忽高忽低地逗弄丹粟——親一下就加一點,猶豫一秒就減一點,或是把人摟在懷裏低低說着些(從周望津送的資料裏學來的)情話,逼得丹粟含含糊糊地應。
“夠、夠了。”丹粟臉紅得快燒起來,結結巴巴順着巫璜的話念了幾句,前言不搭後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巫璜又怎麽欺負他了。
“唔……”巫璜意味不明地含糊了一聲,丹粟就看着好感度慢悠悠慢悠悠地往上跳了幾個數字,還不等松了口氣就看着剛跳上去的數字又嘩啦掉下去,忽上忽下地比自由落體還刺激。
“你!”丹粟是真的有點惱了——巫璜仗着好感度起起伏伏折騰了他大半天了,懶洋洋往那一躺支使着他……支使着他做這又做那,不恭不敬得幾乎燒掉了丹粟大半輩子的恥度,便是他最旖旎绮麗的夢裏也不曾想過,甚至連個念頭都不會有的……
丹粟一想起剛才發生過的零星場景,身上開始控制不住地冒出黑煙小尾巴暈乎乎打轉轉,他張張嘴,又把最後的形容詞又吞回肚裏。
“不喜歡?”巫璜笑着問,仗着好感度在自己手裏就肆無忌憚欺負人的樣子。
丹粟很想硬氣地回一聲是,但黑煙小尾巴分明再誠實不過地往巫璜身上纏,癡癡昵昵地試圖挑開他的領口鑽進他的衣襟,那勁頭叫丹粟只看了一眼就窘迫得眼圈都有點泛紅,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
巫璜繼續得寸進尺,“那就是喜歡?”
丹粟還是不說話,指尖揪着巫璜的袖子眼睛四處亂飄。
“既不是不喜歡,又不是喜歡——”巫璜拖長了尾音,剩下半句話還不等說出口,就被丹粟一咬牙抓住衣襟親了上來。
牙齒磕在唇上蹭了點咬破皮的血腥味,不得章法小奶狗舔舐式地磨蹭着瞎舔,把巫璜唇邊舔得濕漉漉泛着一層水光。
……
“喜歡……”丹粟的聲音打着顫,溫軟的氣音咬着巫璜的耳朵。
“我最喜歡先生了。”
……
好感度靜靜地一動不動安靜了三秒。
巫璜也一動不動靜靜沉默了三秒。
他抱着丹粟,難得的顯出了僵硬又措手不及的狼狽模樣,游刃有餘的溫存神色破開一道道裂縫,于是心裏尚且來不及收攏起的歡喜便順着縫隙半點不給他留面子地盡數流了出來。
哪裏用得着什麽哪天大着膽子爬他的床。
或是什麽花言巧語的套路來刷好感。
丹粟只要小小聲地說一句喜歡,巫璜就毫無招架之力地被打倒在地了。
他的丹粟從來沒對他說過的喜歡。
歡喜得恨不得連整個世界都為他雙手奉上。
忽地像是如夢方醒一般,眨眼好感度直直沖上去漲到了滿。
不受控制的,毫無預兆的。
噼裏啪啦翻了船。
……
喜聞樂見。
……
……
才怪。
考慮一下他們在謀劃的是關乎性命的事好嗎?
拜托能不能靠譜一點?!
好好擦着劍思考下一步計劃的青霄恍惚聽見系統叫着什麽[成功了!]之類的,便覺得大事不妙。
系統歡天喜地地開始給他結算任務,全然不曾察覺宿主鐵青的臉色。
[宿主你怎麽能這麽厲害!]
[幾天就完成攻略!我要給宿主打爆電話!]
[為你瘋!為你狂!為你哐哐撞大牆!]
[嗚嗚嗚宿主我終于能再升一級了!]
青霄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根本無暇去管系統逼逼了點什麽,具體發生了什麽他更沒心思去顧及,掌中長劍吞吐着銳利的鋒芒,毫不猶豫一劍揮出,轉身天塌地陷,整個世界被壓入盒子中一般扭曲變形。
他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停止了一瞬。
或者說,一切都停止了。
像是驟然陷入了無盡的黑夜一般,暗光隐現只襯得周圍愈發寂靜,如同一座荒涼死寂的墳場。
青霄揮出的劍光只撕扯開一瞬光芒,下一秒又有更多的黑暗潮水般湧來,幾乎要把他也吞沒進去。
青霄熟悉這個場景——這是任務者的中轉站,每當完成任務脫離世界,他就會被傳送到這裏稍作休息,等待下一次的任務。
巫璜就站在他對面,神情漠然,眼睛仿佛透過無盡虛空看向了不知落點的遠處。
而後似乎正順着他所注視的方向,青霄感到從靈魂最深處泛起難言的戰栗與恐懼——不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的無助絕望,而是地上一只螞蟻注視着九天之上的鵬鳥,連窺清其面容資格都沒有的巨大落差。
系統的聲音消失了。
青霄所能聽到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他本能地嘗試着發聲,卻連自己的存在都無法感受到了。
他的意識被某種更加高級的存在所壓迫,沒有給他半點反抗的機會。
巫璜注視着青霄——黑發成雪面容灰白,身體呈現出崩潰解離的狀态,逸散出星星點點的細碎光斑。
那雙失去了神采的眼睛看着他,某種更高級的存在,正透過這雙眼睛,默默地注視着巫璜。
不可違抗,不容許任何異議,自顧自制定下規則自顧自地運轉,興衰勝敗按照劇本輪番上演,又自顧自定下這應當是誰勝誰負的一節。
如同祂便是這世界絕對的權威一般。
主腦。
無需詢問,答案已經浮現在巫璜心頭。
又或許是……
巫璜唇角扯出個笑容。
他未曾謀面的老相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