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尚且不知道自己和滅亡危機擦肩而過的星際群衆們,還在吃着瓜圍觀自家尊敬的上校和黑暗精靈充滿粉紅泡泡的互動。
這是他們目前觀看直播僅有的樂趣了。
沒有軟萌萌的小獅鹫,也沒有英武帥氣的大獅鹫,上山下海的自然奇觀更不用想了,巫璜玩膩了光腦丢回給亞歷克斯的直接後果就是娛樂節目變科教節目,彈幕清淨得基本只剩下了讨論各種學術問題的專家們,哪怕想賣個萌抖個機靈的觀衆在這種學術氛圍下也只能偃旗息鼓,逐漸轉戰到了讨論形式更加自由的論壇等地,開了無數地球相關讨論樓。
比如#星際聯盟拟将X月X日定為“地球回歸日”放假一天!喜大普奔!#
比如#中小學歷史教材将進行第X次修訂,我弟弟怕是要恨死李上校了2333333#
再比如#地球回歸之後人類種的畫風感覺都不太對,就我一個覺得很不習慣嗎?#
——這篇帖子下面跟了無數“ 1”“ 2”“同覺得不習慣”的回複,還有人一邊跟帖一邊忍不住自我吐槽了幾句。
“被人類種撕得昏天黑地的時候哭着喊爸爸,現在突然畫風友好起來反而別扭了,我怕不是瘋了[捂臉]。”
“人類種最近确實……現世靜好的感覺,搞得我毛骨悚然QAQ。”
“其實我也……好幾天沒看到人類種搞事情還挺不習慣的,總感覺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人類種不應該是[豹怒超兇.jpg][發展狂魔.jpg][敢動老子搞死你.jpg][暴躁老哥.jpg]嗎,最近友好到讓人受寵若驚了。”
“可能是因為地球回歸的緣故?匿名悄咪咪說一句其實人類種還挺像是孤兒院裏的小孩子的,沒安全感又容易炸毛。”
“敢說人類種孤兒……LS真勇士了……”
“不過想了想還真挺像的诶,那種抱團一致對外自尊獨立又攻擊性強的種族屬性。”
“一直覺得人類種的對外擴張癖是因為家也沒了文化也沒了,有時候還挺心酸的。”
“所以現在這叫什麽?走失兒童找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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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LS是真當人類種不上論壇嗎23333。”
“放心吧人類種這段時間畫風真的挺平和的,公司裏的同事前兩天還請了帶薪假去旅游了,進公司十年第一次看他有加班以外的休閑娛樂活動[笑哭]。”
當然除此之外也少不了各家公司蹭一波地球的熱度,多部地球主題的星網劇宣布開始籌備,新一季的流行服飾也标注上了地球熱,各大秀場随處可見巫璜那樣寬松垂墜的衣袍和伊凡那樣有着強烈精靈風格的飾品。
不過星際是個什麽狀态,目前全然不在巫璜的關心範圍之內——琉璃塔的重建工作即将完成,他得專心于布置其中的陣法機關。
快點把自家這個傻小子的屍骨找回來才是正經事,要不是為了避免法術氣息互相幹擾琉璃塔只能純人工建造,巫璜早就平地起高樓三秒鐘解決任務了。
而丹粟這時候還一無所覺地專心監視剛剛築巢的蟲族,确定游戲玩家對蟲族的打擊是否真的有效控制住了繁衍速度。
蟲族雖然沒什麽智商,一整個族群唯一長了腦子的就是女王,但事實上它們是一種極具生存智慧的物種,不僅在成長期能夠适應環境分化出不同的外形,并且很懂得因地制宜求發展。沒有天敵食物豐富就大量産下雌卵不斷誕生出新的女王建立多個族群瘋狂擴張領地,而要是意識到自己身在食物鏈最底層誰都能一巴掌拍死自己,就老老實實龜縮一處力求變成不招眼的小透明。
比如在墳墓裏。
幸好某位重生玩家進副本直接傳送到蟲巢,打到團滅再回複活點,全程與墳墓主體隔離,也就暫時無緣知曉這些在星際橫行霸道的蟲族的悲慘境遇——不光要被各種異獸當零嘴你來一口我來一口,還要被壓迫剝削一切可利用價值,從艱辛吐出的絲線到辛苦分泌的粘液,日子過得比黃連還苦。
不過即便是知道了,他應該也會拍手稱快還會咬牙切齒念幾句你們也有今天,多少纾解掉幾分在戰場上被蟲族圍攻分食而死的郁結。
至于更令人期待的和亞歷克斯當面撞上,來一出老鄉見老鄉(?)的感人戲碼,那就是更加不知道多久之後的事情了。
誰讓亞歷克斯現在正沉浮在學習的海洋裏爬不上岸,每天都很想對着彈幕重複一萬遍他當年低空劃過的文化課成績。
真不好意思他不是小說裏十項全能成績全A 的男主角,僅有的技能點全點在了戰術和武力值上文化課成績向來堪憂,換句話說就是雖然他很想應專家們的要求加快語言學習的速度,三天搞出一本對照字典,但技能點所限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這裏又錯了。”伊凡點點紙面,撐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亞歷克斯絞盡腦汁地跟文字較勁,對于生來點了法師天賦的黑暗精靈來說,學習研究新知識是身體的本能,哪怕這種語言跟他曾經世界的所有語言構成規律都不一樣,也并不妨礙他用最快速度掌握至讀寫熟練的水準。
而且他發現這種語言很适合應用在感知類法術上,相比起慣用的文字有着更好的力量疏導效果。
亞歷克斯苦着臉嘆氣,塗掉自己寫錯的詞語重寫。
再怎麽頭疼學習這門複雜的語言,他也得硬着頭皮堅持下去,畢竟這不是他一個人在學,而是直播鏡頭後不知道多少觀衆跟着一起在學,尤其是那些一生致力于研究古地球文字的專家,一個兩個老态龍鐘了還跟小學生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描紅,甚至可以說畢生的期待盡數寄托于此了。
另一個層面來說,誰也不知道這個已經開始出現卡頓花屏還時不時會音畫不同步的直播什麽時候會突然斷掉信號,并且誰也不知道信號斷掉之後還能不能再次連上,在這種前提之下他們必須要抓緊每一秒留下盡可能多可供研究的資料。
這場跨越時間的直播會結束嗎?
關于這個在論壇裏撕了幾十棟樓的問題,巫璜可以很負責任地表示——當然會結束,而且很快就會結束。
等他把琉璃塔的內部陣法弄完,布置在各處的新陣法就會投入使用,不僅能夠堵掉八成以上的空間漏洞,有效避免三天兩頭掉點東西進來,也會把原本混亂開放的靈力網重新規整成結構穩固的內部局域網。
由于到時候九成九的網速都會被他用來搜尋丹粟的屍骨,剩下幾近于無網絡并不足以支持這樣的跨空間直播。
巫璜把光腦還給亞歷克斯,也有幾分讓他抓緊最後的機會跟家人告別的意思。
巫璜檢查過他掉進來的那個空間漏洞,屬于空間不穩定所形成的一次性産物,并不支持往返。也就是說除非亞歷克斯以後能夠運氣極好地在萬千世界中定位到準确的坐标點,不然回去是沒什麽希望了。
甚至就算他定位到了準确的坐标點,也極有可能進入平行世界或者出現時間軸上的誤差,落點正确的幾率不高于億萬萬分之一。
……
已經建起尖尖塔頂的琉璃塔沒有入口,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就是有些像長發公主的高塔,只有塔頂開出了小窗,左右相對正好能讓陽光從中穿過。
當然不會有公主從塔頂放下長發以供攀爬,巫璜也不需要多餘的道具。
他用飛的。
不過但凡是知道琉璃塔內部結構的人,也很清楚如果不會飛,即便是爬上去了也沒什麽用。
——琉璃塔的內部是完全中空的。
沒有樓梯,沒有隔層,窗戶後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只有嚴格按照巫璜給出的标尺建起的圓柱形外牆,各種礦石混合出流光溢彩的色澤。
巫璜浮在半空,指尖一點點摩挲着琉璃塔的內牆。混合了大量玉石的牆面有着細膩堅韌的質感,又用特殊的塗料刷過一層,硬度極高萬年不朽,刀刻斧鑿都留不下半點印記,甚至扛得住巫璜全力一擊而不變形。
描畫陣法的刀要非石非木非金不在五行之列,這樣的材料在巫璜生前極為珍稀,不過死了之後找起來倒是便利了許多,在盜墓者留下的各種物品裏翻了翻,就找到了一把大小合适的塑料小刀。
巫璜摸過了每一寸牆壁,權衡許久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才擡起手,在牆壁上劃下第一刀。
堅硬的牆壁在塑料刀下豆腐一樣被輕易劃開,刀痕平滑轉角圓潤,切割下的材料簌簌如雪般落下,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又仿佛融化一般沒入地面。
他刻了很久,應當要用十天十天來計算的久,刻痕劃過牆壁的每一個角落,或深或淺平直曲折。他的手很穩,延綿變幻的線條在他手下沒有半分顫抖,從第一刀到最後一刀甚至于沒有半分停滞,一口氣勾勒出像是藤蔓一般蜷曲交錯的紋路。
一筆成型,容不得半點錯漏猶豫,只要任何一個節點沒能流暢接上出現了卡頓,就只能整座塔全部推翻了重新來過。
繁複的花紋如蛛網攀滿牆壁,再仔細看又如同一個個變形的文字首尾相連,按照巫璜的布局恰到好處地待在自己應該出現的位置。時間化作了光影變幻的花紋在牆壁上顯現,像是潮水蔓延而非刀刻般一圈圈擴散,而最後收尾的一刀完美地和第一刀組成了封閉的圓。
陽光在此時準确地從左右相對的窗戶穿過,整座塔霎時呈現出近乎于半透明的質感,比起堅硬的礦石,更容易讓人聯想到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膠質。刻在牆壁上的紋路活過來般在牆壁上輕盈游動,如同一尾鱗片明亮的魚,悠然穿行而五彩斑斓的水。
而又有着寬大如羽翼的鳍,擊水揚起澎湃悠揚的水聲。
整個世界都随之回響,山川草木,鳥獸齊鳴,天空如同破碎的玻璃映出滿天波光。
有什麽東西在緩慢而堅定地改變着,地底靜默安眠的蝴蝶撲閃着翅膀在白日飛出,或金或白的翅膀在陽光下映照出絢爛七彩的顏色。
空氣中流淌着的風裹挾着難以描述的奇妙氣息,像是春日裏第一顆頂破泥土的嫩芽,或是冬日裏輕盈落下的白雪,悄無聲息地吹拂過每棵樹,每朵花,每一處角落。
在肉眼所無法窺見的層面裏,一層套一層的陣法編織起散亂無序的靈力,重新形成穩固而有序的循環,篩子一樣的無數孔洞開始緩慢收縮,靈力在出入口上覆蓋上柔軟的“膜”。
這相當于加了一扇防盜門,省得什麽人都能随随便便地進來。
巫璜沒準備把漏洞全部封死,一來他還要通過漏洞去找丹粟的屍骨,二來……
那些漏洞後頭的世界有的聽起來也挺有意思的。
雖然巫璜自己宅慣了出不出去的都無所謂,但他覺得有機會讓丹粟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壞事。
畢竟生前陪着他這個病秧子困在個宮殿裏十幾年,死了之後又是在墳墓裏憋了不知道多少年歲,說來倒是他欠着丹粟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