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人小隊只是個開場。
很快森林各處都響起了戰鬥的聲音,五顏六色的光照亮了大半邊天空,将黑夜中沉睡的森林猛然驚醒,無數雙眼睛悄然睜開,冷漠注視着進入了不該進入地方的入侵者。
巫璜閉目,能夠感知到整座墳墓如劃過無數流星,每一顆墜地都是一整隊配合純熟準備周全的小隊。
雖說從戰鬥力來看算不上強,一整隊配合也就勉強扛上屍骨傀儡,獅鹫一翅膀上去就要團滅的角色,但人數太多戰線幾乎拉扯了大半個墳墓,而且死了之後屍體會快速化為灰燼消失,什麽都不留連個擴充屍骨傀儡陣容的機會都不給。
并且巫璜能夠察覺到,那些已經被殺死的入侵者會在幾分鐘後再次進入,完好無損像是之前被殺死的經歷從未存在。
唔……
他挑起了眉梢。
能死而複生倒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仔細探查就會發現闖進來的只能說是一縷意識而不是完整的靈魂,附着在合适的載體裏才能跑能跳宛如生人,工作原理跟依憑附身類的法術相似。
他們還以為自己是在玩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大型全息游戲,墳墓只是游戲裏最新被發現的隐藏副本。
是的,這些入侵者是游戲中各大公會的精英開荒團,在隐藏副本被發現後立刻組團上線,磨刀霍霍目标直指副本首殺和豐厚的通關獎勵,半點沒有意識到副本傳送後的森林幽暗鬼影重重,已經是另一個世界。
既然是玩家,還是開荒的玩家,自然不會太在意新副本中死了一次又一次,最多也就是頭疼一下裝備磨損再在團滅後怒罵辣雞官方,做的什麽地獄副本根本就是在跟玩家作對。
即便隐藏副本的難度高,這種開場精英怪就要團滅的節奏也有點太過分了吧!
……
巫璜皺了皺眉。
他倒是不怎麽驚訝于墳墓漏洞會連接到游戲上,畢竟虛拟網絡在他的概念裏也是世界存在的一種形式,和墳墓所連通的其他世界在本質上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他在想的是該怎麽處理那些前赴後繼屢敗屢戰的游戲玩家。連到了游戲副本裏就意味着玩家可以無限次地複活進行攻略,就算他在戰鬥力上具備壓倒性的優勢,對上這麽無止境的一波接一波也得煩死,根本不用想着幹其他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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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璜可還惦記着快點修好琉璃塔把自家傻小子的骨頭找回來,沒那麽多精力陪玩家們玩副本攻略的游戲。
但是想要像對付修真界那群修士那樣一氣兒丢出去封上門,也沒有想得那麽簡單。
——修真界的空間漏洞大但是只有一個,把人丢出去直接封上就行,這次的漏洞密密麻麻像是針眼戳得到處都是,一個個封過去還不如直接把墳墓的空間結構拆了重建一遍來得省事。
工程量太大還浪費時間,等他修完早不知道哪個猴年馬月去了。
懷裏的小獅鹫半夢半醒地眯着眼,小爪子扒拉着巫璜的衣襟磨蹭,巫璜揉揉它的小腦袋,想起來了最近剛入手的新東西。
“後頭養着的那個怎麽樣了?”
他一提,丹粟立刻就知曉了他的意思,回道:已經準備産卵了。
“放到……”巫璜本來想說放到地下去,轉念一想地底下已經雜七雜八塞了不少東西,又住着黑暗精靈好幾個部族,便改口道,“找個不用的宮殿放過去。”
丹粟點頭領命,轉身飄了出去,不多時就從建在外圍的屋子裏抱出了什麽。那東西具體模樣用一塊黑布遮着看不清楚,只依稀能辨別出人形的輪廓。
廢棄的宮殿有好幾座,丹粟挑了占地面積最大的一座,一重重屋舍還有着大大的花園和水池。可惜這座宮殿被盜的時間太早盜墓賊又手法粗暴,拆牆砸地的還自相殘殺死了好幾個人,連拿來做倉庫的價值都沒有,一直以來也就沒人修複,與其說是個宮殿不如說是大號廢墟,幾個盜墓賊的屍體還在被炸了一半的房頂上挂着。
不過丹粟覺得他懷裏的東西會喜歡這裏的。
他把懷裏的東西放下,稍稍掀開一點黑布,黑布下露出一張妩媚嬌柔的女性面容,閉着眼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已經死去。
光穿過宮殿裂開的縫隙照進來,盜墓賊的屍體挂在房頂上要掉不掉,散發出死亡所特有的氣息。黑布下的女子緊閉的雙眼動了動,長而卷翹的睫毛輕顫,無意識向着屍體的方向擡起頭,而後猛然睜開眼睛。
——眼睛大得驚人,沒有眼白,純黑色覆蓋了整個眼球,左右游移不定地轉動觀察着四周的情況,讓人不禁聯想到昆蟲冰冷無機質的複眼。
片刻後,她好像确定了周圍的環境安全,才一點一點從黑布之中爬出。她的姿态極為奇怪,匍匐在地上依靠着腰部慢慢磨蹭着移動,不着寸縷的身體有着曼妙的線條,慘白的皮膚透出隐隐的藍紫色。
更為駭人的莫過于她的下半身,從肚腹處開始覆蓋上漆黑油亮的甲殼,不是人類應有的腰肢雙腿而是昆蟲一般隆起的圓潤紡錘形身軀,尾端密密麻麻黏連着無數灰突突的圓潤顆粒。
如果亞歷克斯在就會發現,那些顆粒像極了他們家的祖傳寶石。
“嗡——嘶——”半人半蟲的女子支起身體拽住離自己最近的屍體,紡錘形尾部尖尖的刺直接紮進了屍體裏。她口中發出低沉的嗡鳴,伴随着聲響屍體逐漸萎縮幹癟,而那些灰突突的顆粒紛紛從她身上脫落裂開,從中爬出一只只身軀柔軟沾染着粘液的幼蟲。
那些并不是什麽寶石或者聚合物,而是蟲卵。
所以巫璜才會向亞歷克斯問起關于那顆祖傳寶石的事情,畢竟那顆寶石送過來當天就直接碎裂孵化出了幼蟲,還是只可以作為母體的幼蟲,遵循着昆蟲的生長速度沒幾天就發育成熟開始孕育蟲卵,要不是巫璜出手壓制了一下估計連巢都已經築好了。
更重要的是巫璜認出了這種蟲……的原型,雖然經過數萬年時間流逝各種宇宙射線輻射和重力場改變的影響,巫璜還是在孵化的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一個沒有蠱蟲的墳墓不是完整的墳墓,這種蟲正是巫璜養在墳墓裏的對付闖入者的蠱蟲,平時都以卵的形态休眠,一旦受到驚擾就會破殼并快速繁殖,具有極強的攻擊性和吞噬欲。
不過缺點是戰鬥力低下主要靠蟲海戰術,假如不是在墳墓這樣靈氣充沛的環境蟲卵會很難孵化。
換句話來說,亞歷克斯的先祖要麽曾經盜過巫璜的墓把蟲卵帶了出來,要麽陰差陽錯從盜墓賊手裏買到了這顆卵——考慮到蟲卵跟路邊石子沒什麽區別的外形,巫璜個人傾向于第一個猜測。
那些新生的幼蟲咯吱咯吱吃掉了自己的卵殼,身上的粘液風一吹就變幹變硬,從軟嫩的半透明皮膚變成堅硬光亮的盔甲。它們依戀又順從地聚集在母體身邊,發出微弱的聲音響應着母體的嗡鳴聲,幾秒鐘身體就膨脹了好幾圈,各自分化出不同的形态。
有的生出幾對半透明的翅翼,有的長出巨大鋒利的鳌鉗,還有的尾部彎曲出尖刺,帶着見血封喉的毒。
而身處中心的女子還在不斷地擴充着種群規模,她膨大的紡錘形尾部流淌出半透明的粘液,裹挾着一顆顆晶亮瑩白的卵排出,那些卵被光一照就快速地灰化,沒多久就落地裂開,爬出新的幼蟲。
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空蕩蕩的宮殿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蟲巢,處處布滿乳白的絲。口器摩擦翅膀顫動的巨大嗡鳴聲震耳欲聾,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比人還要高的蟲,母體被拱衛在正中央如同女王,面容慘白透着不似生人的陰森青氣。
差不多了。
丹粟身上黑煙散開吞噬了兩只确定了戰鬥力,聯系巫璜可以把人放進來了。
玩家殺又殺不完,一個個丢出去又麻煩,随便他們在墳墓裏轉悠還拆家,而蟲族雖然可利用價值高,不僅可以當做不錯的口糧喂獅鹫等異獸,吐絲的産毒的蛻殼的還能産出不少有用的生産物資,奈何實在增殖太快太容易爆缸(?),索性就跟玩家們直接丢在一起解決問題了。
巫璜開了個連接把掉進墳墓的玩家直接傳送到蟲巢裏,讓玩家跟蟲族互怼以控制種群數量,又丢了幾個自己沒事做的小玩意進去當通關獎勵——雖然他覺得以玩家的戰鬥力而言,估計有生之年沒什麽希望拿到了。
畢竟蟲族的菜是以墳墓戰鬥力作為衡量标準的菜,蟲海戰術之下玩家抗不了太久。
是以稍晚一些進入副本的玩家碰到的就不再是論壇上說的僵屍精英怪和黑暗精靈Boss,而是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邊,讓人頭皮發麻條件反射想吐的蟲山蟲海。
精神殺傷力極強。
蟲巢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間或夾雜着“官方我操你大爺”的咒罵,更有不少玩家上一秒進副本下一秒直接抹脖子回城,寧死也不接受這種精神污染級別的可怕副本。
媽的首殺老子不要了還不行嗎!
官方你給我洗幹淨脖子等着!
“嘿!你沒事吧?!”剛被傳送進蟲巢的一支小隊裏,背着巨劍的年輕女人扶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的青年,自己也是臉色慘白。
“沒事。”青年擺擺手,眼尾餘光瞟着周圍蠢蠢欲動的蟲族,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該死的為什麽好好地玩個全息游戲還會碰上蟲族?!
他明明是死後重生回了幾萬年前的地球時代,這些蟲族是個什麽鬼?!
青年以自己作為星際聯盟軍人跟蟲族互怼大半生的豐富經驗發誓,眼前這些跟星際聯盟的頭號大敵蟲族絕對百分百還原,就連嗡鳴聲都跟他在戰場上聽到過的一模一樣!
難不成地球這麽早就已經出現了蟲族的蹤跡?那為什麽他重生了二十多年都沒見過?
或者說地球毀滅就跟這些蟲族有關,只是地球風暴帶延緩了蟲族的腳步?
青年心裏已經掀翻了無數張桌子,頭暈目眩不知該作何反應。
原因無他,實在是蟲族給整個星際留下了太過深重的心理陰影。
——當年地球母星周圍的風暴止息,人類種滿懷期待地試圖在星球廢墟中尋找母星最後的遺跡,誰也沒想到尋找到的卻是開啓了萬年噩夢的鑰匙。
搜索船在一塊隕石上尋找到了萬年前執行地球巡查任務時失蹤于宇宙風暴的亞歷克斯·李上校的屍體,而那具被宇宙風暴刮得支離破碎的屍體上,寄宿着蟲族最初的女王。
被死亡與血肉飼育,在風暴與宇宙射線中繁衍成長,一代代進化直到能夠存活于各種極端環境的蟲族唯一的囚籠就是地球風暴帶,當風暴止息人類種的搜索船進入,蟲族便随着搜索船離開了地球廢墟四處遷徙,肆無忌憚地将能接觸到的一切吞噬殆盡。
等到青年戰死的時候,星際聯盟已經失去了一半的居住星,剩下一半也是搖搖欲墜,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他們時代結束的挽歌,也是蟲族輝煌的開場序曲。
青年捂住臉,身形逸散出光點——這是精神波動過大即将被強制下線的跡象。他知道自己這樣懦弱得根本不像是聯盟軍人,但他此刻只想回到現實裏裹緊被子,平複身體無法控制的痙攣與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