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 52 拼圖
“是我給的。”馮伊安推門進來了。
他已經簡單地洗漱過了,并換上了一套仆人準備的幹淨衣物,雖然只是最為簡單普通的淺灰色單衣配亞麻色長褲,但仍然顯得幹淨又優雅,好似從不曾沾染廢土的一顆風沙。頭發整齊地豎起後,他與馮德維恩十分相似的眉便露了出來,尤其是那雙灰眼簡直一模一樣,只是散發着截然不同的沉靜氣質。
一晃多年,早已不再年少的他,終于又一次踏入到了這艘船上,這個屋子裏。奇跡般的,他的存在卻一點也不顯得突兀,仿佛化作上缺失多年的一角圖軟拼湊齊整了。
好像那個在廢土集市上悠哉微笑的面皮才是過客,他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裏。
如果翊還在的話又是如何呢?馮伊安忽然想,他們是會像以前一樣,在廢土走走停停四處遷徙,偶爾拜訪一下舊友,不時地再關照一下翊的小徒弟。還是,他們會更早厭倦外面的世界,再一同回到這裏來呢?
只是舊友不再,小徒弟也長大成人,連一同歸家的故人也沒了。
馮伊安喉結動了動,手指捋着衣服的邊角——他心裏十分緊張,但還是試圖平穩地開口道:“父親,弟弟,你們好,好久不見。”
偌大的會客廳忽然變得緊縮,好像有什麽無形的力量把空氣全部壓扁在了這密度極高的幾平米。晝司覺得脖子有點僵,他餘光瞟到屋子這頭的兩個人瞳孔瞬間瞪大,震驚又呆滞的樣子顯得有些可笑。
見他們毫無反應,馮伊安把手背在身後,指頭糾結在一起,手心全是冷汗,貼着胸口的盒子隐隐發燙。
清了清嗓子,他又說:“很抱歉冒然使用了我尚未被回收的通路權限,只是當時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如果你們想要收回,我是完全理解的……”
“等等,”馮德維恩終于開口,打斷了他的碎念,“你先別說那些無關緊要的,你……你是誰……你怎麽回事……”
他看起來一片混亂,倏地扭過頭去質問晝司:“這是什麽!”
他手指着馮伊安,卻問這是“什麽”,晝司一臉黑線,說:“這是一個長得和你哥哥很像的人工智能,我逛廢土集市買到的。”
馮德維恩怔愣道:“真的嗎?”
晝司爆發了:“我被我全家迫害追殺至死你沒信,這個你倒是信了!”
馮伊安小聲又叫了一次:“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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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叫我弟弟!”馮德維恩炸毛道:“你到底是誰?我哥從來不會叫我‘弟弟’,不對,我哥早就死了,他怎麽會回來!”
馮伊安露出糾結的表情,不得已叫了馮德維恩的小名——那是只有哥倆小時候才會使用的稱呼。
“維尼。”
馮德維恩在震驚中看起來更崩潰了,晝司“噗”了一聲,強忍住沒有在這不合時宜的關頭笑出來。
馮伊安心虛地解釋道:“我……我沒死,真的是我,我……”
馮德維恩:“你沒死?你怎麽可能沒死!你沒死為什麽這麽多年沒回家?你沒死為什麽這些年連個音訊都沒有!”
面對他的怒火,馮伊安啞口無言——這也是他這麽多年越來越不敢回家的原因,錯過了道歉就會被原諒的期限,每拖一天,和家人的聯系就又減弱一分,解釋的話語就更難出口。馮伊安沒有回答,馮德維恩卻也像是對自己問題的答案也失去了興趣——因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他已經不是那個天真的、一廂情願的小鬼了,哥哥不是有什麽苦衷,只是單純地不想要他們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如今又選擇了出現——但興許只是碰巧遇上了需要幫助的晝司,之後就又會離開了。
他總是這樣,對陌生人明明總是那麽溫柔,對家人卻又那麽無情。對比起來,他的好一下子就全都成了傷害。
相較于馮德維恩的語無倫次,異常沉默的馮老反而更讓馮伊安心裏打鼓——對方收起了平時嘻嘻哈哈的和藹模樣,面無表情地看着歸家的長子,一言不發,散發出久違的冷冽氣勢,連在一邊旁觀的晝司都替他緊張了。
“父親,我……我回來了。”馮伊安垂手老老實實地站着。已經年過四十的他,此刻卻像個局促的小孩,等待着家長的責罵。
“既然你這麽說了,”馮老開口了,沙啞的聲音中毫無溫度。
馮伊安屏息等待他下一句話,馮老接着說:“走之前記得把鑰匙交回來,那不是給外人用的。”
馮德維恩也愣了一下,有些焦急地小聲叫道:“父親!”
馮伊安卻好像早知如此般咬着嘴唇低下了頭,說:“我明白了。”
他掏出小盒子,打開将鑰匙取出放在桌上,正要收回手,馮老又問:“那個盒子,是你母親給你的?”
馮伊安點點頭,猶豫着是不是連這個盒子也得一并交還,馮老卻說:“這個你就留着吧。”
“父親!”馮德維恩又更大聲地叫了一次。
“怎麽?”馮老斜睨了他一眼,馮德維恩張了張嘴,又一臉糾結地看了看馮伊安,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馮伊安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麽,只覺得心底空落落的,忽然就有些後悔了。他不該自己回來的。
“醫生!”門外忽然傳來了安息的聲音,由遠及近,正在找他“你在哪玩呢?”
緊接着又傳來了夜願的聲音——他聲音壓得較低,聽不太真切:“應該在這邊……可能在忙……”
“管他呢。”米奧說。
說着大門就被推開了,三人都洗得幹幹淨淨,恢複了文明社會的人類模樣,反觀只有晝司一個人又髒又臭——地下鐵的水,變異怪物的血,海灘的泥沙,還有汗水蒸幹後所剩下的鹽分,他赫然成為全屋子裏唯一的異類。
“還有的人呢?”馮老問。“不是要吃飯嗎?”
米奧回到說:“他們不餓,先睡了。”
“睡了?!”馮老詫異道:“睡在哪了?這麽一大幫子人?”不等別人回答,他又急匆匆地站了起來,掠過馮伊安時看也沒看他一眼,邊走邊大聲嘀咕:“趕緊的,等會兒我還有事兒,沒空陪你們過家家。”
被劃分到“一大幫子人”裏的馮伊安垂着頭走開了幾步,站到了米奧和晝司的身邊,安息拉着他說這裏如何好看如何豪華,他也就微笑聽着,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就連吃飯的時候,馮伊安也随他們坐在了長桌的尾端。馮德維恩一直盯着他,只要擡起頭來就能和他眼神對上,可他始終沒有。
馮老果然如他所說,吃過兩口之後就出門了,留下馮德維恩招待這奇奇怪怪的一幹訪客,晝司坐在他旁邊,隔着好幾個空位才是冷面冷眼的米奧,再來是夜願和安息,最尾巴上才是馮伊安。安息一邊吃一邊新鮮,每一道菜都要問問夜願是什麽,夜願也激情飽滿地給他解釋——他本來就是做侍從的,對這些東西了解極了,連食材的選擇和味道的拿捏都了若指掌。馮德維恩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 夜願一向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晝司身邊的,這會兒卻坐得那麽遠,還和別人親密地有說有笑,很是新鮮。
“诶, 诶,”馮德維恩用胳膊肘捅了捅晝司,“怎麽回事兒?”
“什麽?”晝司擡起頭瞄了一圈,也情不自禁多看了一眼——兩個小朋友不知湊在一起說了什麽,安息用螃蟹的鉗子來夾他手指,夜願假意躲了躲,笑得眉眼彎彎。
有這麽開心嗎?怎麽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從不見他這麽笑,晝司心裏想着,嘴上卻說:“什麽怎麽回事?”
馮德維恩不屑地笑了一聲,手上剝着一個堅果類的零食吃,翹着二郎腿,褲腳露出一截瘦削的腳踝,悠閑地像是自言自語般輕飄飄,音調卻是故意地讨人厭:“從小就喜歡人家,坑蒙拐騙地撈到自己手裏,親也親過了,吃也吃過了,膩膩歪歪這麽多年,還假惺惺地覺得自己跟人家是純潔的主仆感情。”
他每說一句,晝司的臉就黑一分,說到最後,他臉上都快下出酸雨了。
見好就收,馮德維恩清了清嗓子,轉換話題問:“所以你要我幫忙幹什麽?手刃曼德?逼宮羅特?綁架多恩?殺回地心大廈?”
晝司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說:“借我點錢。”
馮德維恩:“……”
晝司:“說真的,兩百萬就夠。”
馮德維恩差點沒把堅果殼甩他臉上:“什麽‘就夠’!你當我的錢是臺風刮來的嗎!你當我的錢是打牌贏來的嗎!”
晝司不耐煩道:“別老說打牌的事兒了,你技不如人,老說反而顯得丢人,說起臺風,幾天前的天氣幹預令是誰簽署的?”
馮德維恩納悶道:“不知道,你爸吧,不對,是你叔叔……你別轉移話題,要兩百萬,沒有!”
晝司問:“那你有多少?”
馮德維恩斜了他一眼:“你先說你要這些錢幹嘛,招兵買馬?我可跟你說,現在除了各家的侍衛,所有壯丁都被曼德拉去修建探月基地了。”
“探月基地?”晝司冷笑一聲,“夜願去過,一個空殼子,裏頭全是變異怪物在開party。”? 馮德維恩早知如此般地點點頭:“要養這麽多人,怪不得要找你叔叔求助。”
“武裝力量的事兒你不懂擔心,”晝司說:“找你借點錢,是要給你哥建個實驗室,答應他的。”
馮德維恩無語了兩秒,說:“……你越來越過分了,編理由能不能走點心?他好端端的幹嘛要這個?”
晝司真誠臉道:“真的,你知道的,你哥就喜歡鼓搗這些實驗啊藥物啊,還收了個小徒弟,吶,就跟夜願說話的那個。我之前答應他要給他置辦頂級配備的實驗室,他才幫我啓用了你家的私人航道。”
馮德維恩依舊一臉無語—— 馮伊安的确是從小就十分癡迷化學實驗和醫學研究,但如果他的目的只是一個高配的實驗室,直接回到家裏來不就行了,要把整個月桂號拆了重裝成一個超級實驗室也不會有人攔着他。
父親早已不比當年的強橫,自從哥哥離家出走之後,他似乎一下子陷入了迷茫,之後也不怎麽約束馮德維恩了。但教育反倒就是這麽不可預料,越是嚴加看管的反而越是叛逆,越是放手放腳的,卻倒老老實實地學習起家業的東西。
只是父親剛才的态度……到底是一時間難以接受,還是真心不願哥哥再回來,他心裏有點打鼓。
思及至此,馮德維恩情不自禁又看了自家哥哥一眼——他每次眼睛移開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早已經忘記了他的樣子,但是再看見的那一刻,又覺得熟悉到似乎從沒離開過。
隔着長長的桌子,馮伊安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擡起頭來,見是他在看自己,情不自禁彎起嘴角笑了笑。馮德維恩沒有回應,只是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眼睛。
馮德維恩偷瞄被抓個正着,裝模作樣地擡起手腕上的通訊終端看了看,不料終端還真的亮了起來——一個通訊請求發過來了。
馮德維恩看了一眼,臉色有些古怪,對晝司說:“有人來找你了。”
晝司詫異地擡頭,警惕道:“誰?怎麽知道的?”
他們一路上明明相當謹慎,怎麽會這麽快就有人得知了他的動向,難不成是月桂號上有人出賣了他們。
“曼德?”晝司問,“他如果發現了我,為什麽不在我們上月桂號之前狙擊掉我們?”現在有了馮氏的保護,對方是不敢撕破臉的。
“不是曼德,是果戈裏。”馮德維恩說。
“果戈裏?他要幹什麽?”晝司看起來更驚訝了。
不過仔細想想,果戈裏家本就主營運輸物流,坐擁虛摩提上所有商運線路的半壁江山,航線錯綜複雜、監控無處不在,如果非得被誰發現,是他們倒也說得通。? “不是他,是她,”馮德維恩說,“你的準未婚妻小姐。”
晝司沉默了,半晌才說:“我不在。”
馮德維恩看了他一眼:“我不說,你自己說。”但通訊請求久久沒被通過,也就斷掉了。
“這是幹嘛?”馮德維恩說,“你之前不是和安娜聊得挺好嗎?送上門來的盟友你還不搭理。”
晝司不做聲地把面包掰成小塊兒,說:“這麽快就來了……先拖着吧。”
馮德維恩說:“你腦子短路了?這會兒又矜持起來了,之前不是約會約得聲勢浩大、人盡皆知嗎?”
晝司搖了搖頭:“之前不一樣,之前是想釣着果戈裏叫他別太快下注,動作之前能有點忌憚。現在哪裏還行得通,虛與委蛇那一套已經混不過去,這要見面,就得動真格的。”
“動真格又怎麽了,你們倆聯姻那不是早晚的事嗎,這點覺悟你還是有的吧,”馮德維恩說,“難得一個中立派,你總不至于親手把他推到曼德那邊去?”
“果戈裏算什麽中立派,”晝司有些嫌惡地丢下被他捏扁搓圓的面包,“見風使舵,看那邊兒贏面大就跟那邊,根本靠不住。”
馮德維恩不可置信道:“誰要他靠得住了,他的資源靠得住啊。”
晝司沉思了一會兒,沒有正面回答,只說:“這不有你嗎?”
馮德維恩一聽連連擺手:“我可什麽都沒答應你,我是看咋倆從小一塊長大的份上收留你兩天,我可沒有要幫你跟誰作對的意思。”
晝司惱火道:“不要你那些,就借點錢,你哥原來炸了的實驗室你不是後來給修好了嗎?直接借來用用,再要一百萬就行,他要什麽器材你給他置辦。”
馮德維恩簡直匪夷所思:“你怎麽還就跟這件事杠上了,這什麽時候了還修實驗室,你到底要幹嘛,你不跟我說明白,休想從我這拿走半根筆芯。”晝司思考了一下,說:“那我得問問。”
“問?問什麽?問誰?”馮德維恩納悶道。
晝司扭頭朝米奧勾了勾手,對方看也不看他,說:“我聽見了,你自己問二號去吧。”
言下之意是他沒有意見——醫生和師傅把他救回家後親手養大,又托付給了自己的作為賞金隊長的好友照顧,要是沒有他們,他早死在廢土上一萬次了。既然是醫生的家人,是血是命,他都願意給。
不對,現在命稍微金貴了一點,暫時還不想交出去。
聽他這樣說,晝司站起身來出門晃了一圈,回來時帶着三位變異人——其實他只邀請了二號,但是二十九怕它“太傻容易上當”也跟着來了,七十三更是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見着有熱鬧就非要上來湊。
晝司使了個眼色,馮德維恩便叫屋裏所有的侍從全都出去了,米奧豎着耳朵聽了聽,說:“都走遠了。”
晝司清了清嗓子,開始簡單解釋幾件事之間的聯系,說道血清實驗之時,二號把兜帽一摘,馮德維恩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來。
他站起來後退了好幾步,凳子也被他踢翻了,七十三對他驚惶的反應很滿意。
“你瘋了?你這是要拉整個虛摩提給你陪葬?”馮德維恩呆立當場:“這要是誰不小心被撓一下,整個虛摩提可就毀了。”
他頓了頓,不可置信道:“不會那好幾十個人,全都是……”
二號木然道:“我沒事兒撓你幹什麽。”它又看了一眼不老實的七十三,忽然覺得底氣也不是那麽足了。
“你們全都走,快走,”馮德維恩揮了揮手,像是在趕什麽蟲子,“從哪來回哪去,別的都好說,這不行。”
二十九全程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對這避之不及的反應也沒什麽太大的感想,但馮伊安微妙地察覺到它好像是不高興了。
“你們先出去吧,帽子戴好,”馮伊安說,“我來給他解釋。”
見哥哥朝自己走了過來,原本咋咋呼呼的馮德維恩一下就老實了,低聲詢問:“你确定?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馮伊安倒是沒有回答他的話,只問:“你幫我把實驗室恢複了?”
馮德維恩一下有些窘迫——哥哥走之前和父親大吵了一架,實驗室被父親給砸了,他以為哥哥是因為這件事和父親鬧氣離家出走,很快就能回來。所以他才背着父親,一點點地悄悄把實驗室恢複了,想着哥哥回來的時候會高興。很多年以後,他才知道自己傻,但實驗室也就這麽放着了,從未挪作他用。
他的理由是——月桂號上不缺這點地方。
馮德維恩點了點頭,終于問道:“你……你這些年過的還好嗎?翊哥呢?
馮伊安沒有說“好”還是“不好”,只說:“翊……已經走了七年了。”馮德維恩其實早有預感,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心裏一沉。他轉念又一想,皺起了眉頭:“那你為什麽一直不回家?”
馮伊安一愣,遲疑道:“我……”
馮德維恩咬牙切齒道:“虧我,虧我還以為你和翊哥兩個人在廢土上,在外面的世界快快樂樂的,那麽高興,所以才一點兒也不想回到這個鬼地方來。”他受傷的表情像極了小時候的樣子:“結果根本不是,都那麽痛苦了,為什麽還不回家!”
馮伊安低下頭去捂住了臉,馮德維恩一下不吭聲了。
在手裏埋了一會兒後,馮伊安重新擡起頭來——他并沒有流眼淚,又恢複了平靜,說:“你說得對,我是個壞哥哥,壞兒子,膽小鬼,我不敢回家,也不知道去哪,我大部分時間其實不會去想這些,怕想着想着,就……”
“好了好了,”馮德維恩忽然害怕起了話題的走向,連忙打斷了他:“就當我說的是氣話吧。不是說廢土上風沙又大又幹燥嗎?怎麽你還長這樣,你看我,每天連帶你和爸爸的份勞碌,現在看着我倒更像哥哥了。”
馮伊安擡眼看了看他,還是把心中的話吞了幾句回去,說:“那幾位高級輻射人我也打交道一段時間了,和廢土上那些變異怪物完全不同,它們抱有着作為人類的全部理智、邏輯和記憶,甚至還比有些人更像是人。只不過是命運作弄,它們也只是想要一個機會。”
“可你這個實驗風險極大,結果不能保證,到時候做不出成功的血清,你确定它們不會受刺激暴起?”馮德維恩問,“它們要真像晝司說的那麽厲害,到時候誰攔得住?”
馮伊安咬着下唇——他不是沒想過這件事,但二十九的話又響在他耳邊——“每一天我都在等待真正的終點什麽時候來臨,而每一天對于我來說都是死亡。”
馮伊安搖了搖頭:“它們的憤怒早就消耗在過去每一天對命運的質問裏了,永恒的絕望,那是你我都不能理解的。”
馮德維恩似懂非懂,但仍是不贊同,他最後退步道:“你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