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49 海盜船
“我想起來了,”夜願忽然湊到安息面前,“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是第一次見到你的那一天。”
“噢?”安息本來已經曬蔫兒了,聞言又精神了起來:“你當時開着那艘超大的船,我第一次見那麽大的船!”
米奧也不動聲色地靠近了點,試圖鬧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麽環節疏漏了,才把這個麻煩的家夥放進了他們的生活中。
“那艘船不算大,是我平時辦事私用的。”夜願說,“你是沒見過維多利亞號……”
“可我上次已經見過日蝕號了呀,可我還是更喜歡你的船。”安息說。
“哦……對,”夜願點了點頭,“我小時候覺得日蝕號大得簡直沒有邊際,上次回去看,似乎小了很多,也破舊了很多。”
想了想,安息問:“虛摩提比日蝕號還要大嗎?”
夜願看了他一眼,這才想起來到現在為止安息還好好看過虛摩提呢,去程是被綁架過去的,回程又直接墜毀在了林堡,說:“馬上你就能看見了,比日蝕號還要大上好幾百上千倍,到時候把種番石榴的園子撥給你玩兒,才讓畜牧島送一只真正的小羊羔過來,主人一定會同意的。”
“真……真正的小羊羔?”安息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
“行了行了,”米奧一把架過他的脖子,“不要畫大餅了,你們倆從頭到尾保證過的事情就沒有一件是落實了的。”
夜願不理他,繼續專攻安息:“到時候給你一個小園子,你想種什麽種什麽,真小羊和電子小羊擺在一起玩兒。然後陽光一照,澆花的水一灑,再讓米奧把衣服脫光,表演裸體修剪樹枝給你看。”
安息口水流下來了,眼睛冒出好多愛心。
米奧滿頭黑線地逃去找晝司了。
走在前頭領路的老獵人鬧不清晝司的真實身份,只知道夜願是虛摩提的大人物,不知道為何淪落至此,但他能活到這把歲數,不該問的一句沒有多問,包括看起來明顯不太正常的二號一群人——高大且富有壓迫感又極為沉默的一群人。
晝司問了一堆關于船的位置和狀況,老獵人都如實回答了,米奧眉毛一動,又問:“那價格方面?”
老獵人果然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神色:“不太便宜,”他又迅速補充了一句:“你們得自己和他談,但現目前也沒有什麽別的選擇。說實在的,要不是因為要價高昂,這艘船也不會現在還沒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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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奧明白了,這人早先見識過夜願的土豪行徑,又看晝司一副不差錢的樣子,表面上是知恩圖報,實際是互相利用——即使他不是那個直接敲竹杠的人,但保不齊事成之後會得船家一筆“介紹費”。
午時的地表溫度已經超過四十度,這還是有海水調息的結果,空氣中飄灑着一股子臭魚爛蝦的味道,并且還越來越濃烈。
“這是什麽味道?”晝司戴上呼吸面罩又熱得夠嗆,不戴又實在受不了這個味道。
米奧看了他一眼,問:“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味道?”
晝司皺眉道:“是什麽?”看他的表情微妙,晝司不自在地小聲說:“幹嘛,故弄玄虛……”
老獵人說:“是屍體的味道。”
話音剛落,晝司還沒來得及反應他什麽意思,幾人拐過了一道岩石所形成的巨大彎道——人間地獄出現在了眼前。
海嘯席卷了海岸線延展內陸成百上千公裏的休息站,沖垮了不計其數的避難所,退潮後,多少遇難的人被卷回海裏,但更多的卻留在了岸上。大量的屍體先是被泡得腫脹,又宛如水母般曬幹腐爛,這個海灣由于地勢原因風浪較小,于是密密麻麻全是屍體。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但晝司腦中隐約閃過一個念頭——這場災難不是他造成的,但卻是和他一樣的人造成的。
這個危險的念頭還來不及逃走,他又想:這種事發生過多少次了?以前他簽署天氣令的時候,也留下了如此這般的修羅地獄嗎?
老獵人拎起脖子上圍着的方巾蓋在口鼻處,就全當過濾了,開口解釋道:“哎,這次真是死了不少人,海嘯浪頭太大,好幾十米高的水牆,不少休息站一下子就沖垮了,根本扛不住。就今天早上,海水還沒完全退的,就開始有人趁火打劫,發死人財。有些女孩兒,估計是避難站重金養起來的生育資源吧,好不容易逃出升天,又被圍住就地輪奸……那真是……”他搖了搖頭,在場又無人答話,于是他接着說:“好久沒見過這幅場景了,倒是有些像早年廢土特別混亂、特別殘酷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有良知了,路過的人都參合一腳,擺明了是末世狂歡。呵呵,海水完全退掉之後,又好像沒事發生過一樣。”
米奧清了清嗓子,生硬地打斷他:“別說了。”
他語氣有些嚴肅,甚至像是在警告,老獵人回頭看幾位年輕人表情都不太對勁,說:“抱歉。”
他說罷便快走了幾步,專心在前頭領路,米奧在後面偷偷拽了晝司衣角一下,小聲說:“我覺得不對。”
晝司頓了頓,點頭道:“我知道,但我相信他是真有船。”
晝司小心地避開不要踩到任何屍體,但為了避開他就不得不低下頭看,好幾次都胃酸上湧,要不是不想摘下面具,他早就吐出來了。然而他們的壞運氣還沒有結束,繼二號一腳踩進巨大沙坑之後,更大規模的塌方來了—— 伴随着讓人在平地上都難以站穩的天搖地動,從他們來時的方向,地面好像大陸板塊忽然移走一般裂開一條巨大的縫隙。地表塌陷,黃土砂石紛紛墜落,一瞬間就開裂到了隊伍末尾的二號腳邊。
裝聾作啞老半天的二號哀嚎一聲:“又來了!”
不需要多做提醒,一群人立馬撒開腿狂奔起來——腳剛一擡起,原本站着的地面就凹陷下去,幾名高級變異人十分有默契地半拽半抗地架起了除米奧之外的所有人類,玩兒命向前沖。
“這邊!”老獵人雖然年事已高,但身體素質還很過硬,更重要的是他熟悉地形,迅速攀上了一條山岩組成的結實坡路,手腳并用,竟然很快便爬到了陡峭岩壁的頂端。
“快快快!快上!”米奧喊道。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上頭拽,下面推,叫喊的聲音全都蓋過彼此,米奧眼瞅着安息小腿收起來,另只腳已經踩上石壁——安全了,忽然腳下一空,失重感直沖後腦。
二十九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免得他跌落深淵、和一海灘的遇難者一個下場。
反觀領路的老獵人,他似乎完全不覺得地面塌方是什麽值得停下來讨論的事,立刻又快步翻過崖頂朝下看,回頭揮手道:“到了!”
“什麽到了?”七十三沒好氣道。
晝司好容易沖上了斷壁,跑得肺都要炸開,氣喘籲籲地撐着膝蓋。二號越過他上前一看,山崖的背面是另一個港灣,裏面果真好好地停了一艘中型航空艇——周圍都是斷壁,除非坐船或是飛艇很難進來,難怪沒有被難民攻陷。
下山的時候,夜願的腿已經開始哆嗦,山腳下的陰影中坐着一個拿火烤海魚的男人,擡頭看見他們後眼睛一亮。米奧的預感沒錯——他的目光在掃過老獵人的時候逗留了一下。
老獵人介紹道:“這是閘機,他是船主,你們要租船的話就和他談吧。”
閘機細長精明的小眼睛快速掃了一圈,問:“去虛摩提?你們全都去?”
“對,”晝司回答,“開個價吧。”
閘機想了想,說:“你帶個價吧,你身上有多少錢?”
“不多,剛夠付個租船的費用。”晝司說。
閘機笑起來,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說:“你身上帶了一萬筆芯?”
“什麽!”米奧坐不住了,揮手道:“走了走了。”
閘機笑了笑,沒有挽留,晝司也沒有挪步,說:“沒有那麽多,打個一折吧,1000筆芯,怎麽樣?”
米奧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這種砍價幅度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口。如果是坐普通的接駁船需要按照人頭收費,以每人兩百筆芯的價格,他們一行人總體需要花費超過四千多筆芯的天價。包船按理來說要便宜一點,但今時不同往日,供不應求,很難按照正常物價來估計。
閘機既然坐地起價獅子大開口,晝司也毫不留情地從近乎荒謬的最低價開始談起,兩人周旋了一會兒後,眼看着就要以兩千二百筆芯的價格達成協議,海灣內忽然又出現了另一群不速之客。
“我就說聞見香味了!”幾個男人的腦袋出現在山頂上,“看,煙就是從這冒出來的。”
閘機快速地看了一眼他擱置一邊的烤魚,“啐”了一口,說:“媽的,騎士來了。”
老獵人擡眼一看,認出了幾張熟面孔,大感不妙:“四個,不對,三個A級,剩下全是S級。”
“到這來幹嘛?”閘機問——他和老獵人之間态度熟稔,果然是事先就認識的,但此刻沒人關心這件事,因為這一群賞金獵人很明顯來者不善。
“趁着工會亂套,他們大概是想自己壟斷前往虛摩提和林堡的通路吧,做廢土上的自由港之類的。”老獵人猶豫地說。
米奧嗤笑了一聲:“就憑他們?”
老獵人多看了他一眼,不清楚他具體什麽水平,只能警告道:“這些都是S級獵人,很強,你們不要生事。”
米奧看他一眼:“你也認識他們?”
老獵人愣道:“什麽?當然不。”
米奧又多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S級獵人們晃晃悠悠地走下山來,他們這才看見對方隊伍的最尾端竟然還用繩子牽着一個姑娘!那姑娘全身上下都是烏青和瘀血,眼眶和嘴角破裂,半張臉高高腫起,頭發淩亂不堪,衣服也被扯得只剩一點布條挂在身上,乳房露在外面,上面和大腿根全是手指印。她光着腳,踉踉跄跄地被繩子拽着走,埋在髒亂頭發下的眼睛已經完全沒有了人氣兒。
“這是在幹什麽?”牽着繩子的男人說,“這破地方竟然還有船!”
晝司本來都要講定價錢準備出行了,又遇上了這麽烏煙瘴氣一群人,煩躁地嘆了一口氣——海嘯、溺水、流沙、塌方、屍體、遙不可及的虛摩提——他本就已經連續一個月處于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态,過去二十四小時又尤其激烈,他累了。
他默不作聲地看着男人們越走越近,放肆又吵鬧,忽然覺得自己受夠了。他受夠了每個地方都是如此的混亂,毫無秩序和倫常可言,林堡也好,海岸也好,廢土也好。
世界的每個角落又都是那麽陰暗、灰敗、赤裸,這裏也好,虛摩提也好。
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裏,他吸取了太多徹底的黑暗和直白的血腥,他目睹弱者欺壓更弱的人,他忽然想到——這一切的起源是什麽呢?這鏈條的頂點是誰呢?是我嗎?
他原本從不覺得自己對人性抱有什麽幻想,此刻才知道——原來最惡意的揣測,在災難和匮乏面前,很容易就成為了最普遍的現狀。
他感到難以理解,又奇異地完全理解,只覺得反感又疲倦。
“閃開,”晝司陰沉着臉。
“哈哈哈!這是哪家的少爺帶着小白臉出逃,不會是私奔出來度蜜月,結果趕巧遇上風暴了吧?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對啊,我們也想去虛摩提看看,”另一個男人說,“別載他們了,帶我們吧,我們這裏還有女士。”
說着他狠狠拽了一下繩子,那姑娘一下跪在了地上,膝蓋和手心都滲出血來。
“閃開,”晝司懶得理睬他們,轉過來低聲對閘機說:“講好的價格是2200,就算你2500好了,這已經是你能夠外租最優越的價格了,放聰明點的話,你能賺錢,我也好盡快上路。”
閘機為難地來回看:“這……”
“閃開?他叫我們閃開?”後面的人起哄道:“噢喲?他是在威脅我們嗎?”
擠擠嚷嚷的一群人忽然又看見了夜願,他的目光粘噠噠地從頭掃視到腳,又停留在他的金發上:“最近好久沒有妞了,你看那個金發,從後面也不是不行。”
“對,靠,這個都玩壞了,髒死了,正好丢了換一個。”牽繩子的人說。
姑娘聽着這話抖了一下,亂發下的潰爛嘴角卻微微揚起,像是對即将來臨的死亡很是滿意。
男人們露骨的打量和下流的言辭十分刺耳,晝司沒有退後半步,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們。
領頭的獵人向前一步,手指頭戳了戳晝司的胸口,挑釁道:“我不閃開的話,你又想怎樣呢?”
毫無預警地,晝司忽然方發難,擡手就在對方眉心轟了一個血洞。
所有人都愣了,七十三張着嘴:“我靠。”
晝司手裏還是他那把複古左輪,他輕輕晃了晃手腕——槍很輕,剛才那應該是最後一發子彈了。
獵人們瞬間反應過來了,一時間兵戈作響,無數個黑洞洞洞槍口對準過來。晝司下意識還要掏另一把槍還擊,被二號一把拉到後面,一腳踹飛了面前的一只能量槍,再用肩膀撞飛了幾個。
高級變異人也瞬間反應過來了。
賞金獵人工會在峰值時期的注冊獵人有七千多人,但評級S的一直是鳳毛麟角,他們在廢土上經歷過無數危機、械鬥和災害性天氣,當然也少不了遭遇變異人,當下頓時槍林彈雨,血肉橫飛,高手過招動作之快,米奧把晝司從前線拽回來塞到安息和夜願旁邊,交待馮伊安說:“看好他們!”
S級獵人再厲害也還是人類,高級變異人放開手腳的殺傷力十分驚人,晝司身後又擠過來一個人,他回頭一看,竟然是船主閘機。
晝司:“……”
閘機十分貪生怕死地抱着頭,一邊哆嗦一邊問:“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不出一刻鐘的時間,人類獵人已經快要被殺光了,鮮血和腦漿飛濺,地上俱是殘肢斷臂,這時候忽然插入了一個萬分突兀的聲音:“等,等一下!”
被丢在一邊的姑娘更大聲地喊了一遍:“住手!”
她氣若游絲,即使用盡全力,發出的聲音也不算大,但二號還是狐疑地停下了——它以為自己聽錯了。
姑娘見它看過來,又重複了一次:“住手……”
“你要為這個人渣求情?”二號不可置信,轉過身來問二十九:“那個叫什麽?馬達加斯加?”
二十九捏碎了手中的脖子,說:“是斯德哥爾摩!”
晝司舉起手,示意它稍安勿躁,二號竟然也奇跡般地聽話安靜了下來。
姑娘咽了咽口水,問:“可以由我來殺他嗎?”
被二號踩住胸膛而一動不能動的男人本來聽到姑娘要“為他求情”而激動得滿臉放光,聽到她的具體訴求後,愣了一下,又更加劇烈地掙紮起來。
二號讓開一點,示意請便。
“你知道怎麽用槍嗎?”晝司走上前去,重新填裝好子彈遞到姑娘手中,還體貼地幫她拉開保險栓,輕輕握住她沾滿血污的手,完全不嫌髒:“兩只手端着,後坐力小一點。”
姑娘點了點頭,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男人——他幾分鐘前還粗暴地淩駕于自己的生命和尊嚴之上,如今卻卑微驚惶得連褲裆都濕了。
晝司輕輕說:“如果當初你能像個男人一樣戰鬥……”
姑娘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在場其他人卻都想起了晝司的第二個睡前故事——懦弱卑鄙的男人死去了,勇敢堅強的姑娘活了下來。
“砰!砰!砰!”她按下扳機,不間歇地連開數槍,槍聲回蕩在海岸線的海灣山谷裏。
直到那個人的臉被轟得稀巴爛,已經沒有子彈了,她仍然神經質第拼命扣動着扳機,空槍咔噠作響。
“噓……好了好了。”晝司掰開她的手指,把槍取了下來,烈日下的她幾乎全裸地站着,肩頭和後背的皮膚已經很紅了,夜願取了一個披風搭在她身上,問:“接下來你去哪?”
姑娘沒有回答,還是死死盯着地上那具已經面目全非的屍體,殺了人之後,她身上那一點回光返照的人氣也消失殆盡。
她收回目光,看着晝司的鞋子說:“對不起,把您的子彈打光了,但我想我還需要一顆。”
這最後一顆子彈的用途已經很明确了,晝司沒有回答,她開始費勁地要解開套在脖子上的繩子,但繩子綁了個死結,她手指指甲又全都血糊糊的,大概是之前掙紮的結果,夜願連忙拿刀給她挑斷了。
泛着涼意的刀背貼上她脖子的皮膚,她瑟縮了一下,夜願勸她:“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這裏有醫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要去虛摩提,去了之後你洗個澡,改個名字……”
不料姑娘聽到“虛摩提”這三個字後就果斷地搖了搖頭,“我不會回到那裏去的。”她說,同時把繩子用盡力氣丢得很遠。
她用了“回到”,那麽故事的背景大概有幾種可能,也許她曾是誰家的仆從得罪了主人,也可能是作為情人被玩膩了,總之,被丢棄的人寧願死亡也要抗拒回到無情的前世,那想必也不是一個愉快的經歷。
最後,他們給她留下了一瓶淡水,一小塊面包和一只針劑——那原本是一支精神劑的,但由于濃度很高,以她身體的虛弱程度,注射基本等與死亡,死前會像吸食毒品一樣産生精神幻覺,應該眼下算是最接近安樂死的一種手段了。
目睹了這一場壓倒性的屠殺之後,閘機再也沒有一句廢話,果斷地打開了船艙。晝司在高空的海風中回頭,看見逐漸遠去的海岸線——那名女孩子靠着石頭坐着,緊緊裹着夜願給她的披風。
一道浪打過來,海水浸濕了她身邊的沙子,浪花拍打在她的頭發和臉頰上,可她一動不動。
晝司知道,她已經死了。
他隐約覺得,有什麽東西改變了,好像他原本一直生活在一個聖誕雪球裏面,周圍裝點着亮晶晶的粉末,終日播放着快活的音樂,但雪花落盡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他的世界根本是倒置的。
而今天,槍聲和風沙終于擊碎了玻璃罩,世界的根系總算暴露在了他的眼前——腐爛的氣味撲面而來。那個嚴謹死板、按部就班又乖巧溫吞的模板繼承人第一次走出了幻境,他低下頭,赫然發現雪花鋪就的道路上早已印下了肮髒的腳印——那是來自于他鐵腕的父親,也是來自他封神的祖輩。
死去的姑娘消失在了身後,茫茫大海的彼岸,還有更多的血雨腥風在等着他。
作者有話說:
我:他的壞運氣還沒有結束。
輸入法:他的懷孕期還沒有結束。
我:???為什麽強行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