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門外世界
肖臺洋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子,盡管這是租的,而且非常狹小,但是其位于黃金地段又幹淨整潔,作為一個剛上班沒幾年的普通白領,這已經足夠令人欣慰了。
按照老家的傳統,喬遷新居需要帶一點禮物向鄰居挨個打招呼。
這個公寓基本上都是大學生,年輕的上班族或新婚夫婦,大家交流起來沒有障礙,很快熟絡起來。
只有對門住着個很怪的家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頭上套個KFC的紙袋子,只有眼睛的位置挖了兩個孔,勉強可以看人。
“這是什麽?”
“老婆餅。”
“你老婆做的?”
“.........并不是,你沒吃過老婆餅嗎?”
“有豆沙的沒?”
“沒,只有奶黃餡的。”
“奶黃餡是什麽?”
“要不要試試,很好吃。”
“外面真是有很多好吃的,最近我吃了肯樂基,那個也很好吃,最近一日三餐都吃那個。”
肖臺洋事後想了想,“外面”是指什麽外面?
後來他琢磨出,這人八成剛從局子裏出來,還呆了不少年。
怪不得跟個新生兒一樣,對啥都稀罕的要命,再加上此後再見到他也都是棒球帽,圍巾,墨鏡捂得嚴嚴實實,可能還有一票仇家到處追殺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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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臺洋雖然不是那種‘各掃門前雪’的性格,但也沒天然到怼着槍口撞,于是再沒主動拜訪過對門兒。
但不拜訪不意味着不感興趣,對面的屋子裏經常傳來各種極為逼真的聲響。他一度懷疑,這屋子裏是不是藏着一個動物園外加中國大好河山。
偶爾從半敞開的門縫裏往裏望,裏面沒什麽家具,倒是一套又一套的繪畫工具占了大部分空間。
偶爾會有一個英國人來拜訪他,容貌俊美,氣度不凡,是那種讓人過目不忘的類型。
鄰居并不待見他,但他還是非常熟絡的跟着走進門。
一個與國際接軌又富有藝術細胞的黑道頭子,大概是這樣的設定?
斯維爾這是第六次拜訪狄阡陌的新居,但總歸覺得別扭。狹小又空闊,不太像是人居住的地方,跟對方在桃花源的故居不知道差幾個檔次。
“背着家人逃出來,你覺得開心點了嗎?”雖然是個英國人,但他漢語十分流利。
“............還好。”仍舊是那平平淡淡的表情,狄阡陌對着一張照片正在臨摹上面的男孩,作畫狄馬上就要進入尾聲,“總覺得少點什麽。”
“海去看了麽?”
“沒,不管去哪裏都需要一種叫身份證的東西,我沒有。而且.......”他停下了手中的筆,然後輕輕叩擊牆面三下,接着把畫中的男孩兒拉了出來,“無數雙眼睛在找我,稍不留神就會被帶回去。”
看到男孩後,斯維爾眼前一亮。過去拉住男孩的手,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狄阡陌真的差點吐出來,這小孩不過也就十四、五歲,真不知道他這變态嗜好什麽時候能改改。
但是他需要錢,當初斯維爾輾轉找到他時,他馬上就要因為交不起房租移居天橋底下。
道德?起碼是生存後考慮的事情吧。
“聽我句勸。”男孩有些害怕斯維爾,一個勁往後縮,斯維爾則是耐心地安撫他,“你應該試着和別人建立關系。”
“要是被別人發現了我們家族的秘密,死幾千回都不夠。”
“那你和呆在家裏有什麽區別?”
斯維爾說的不假,他這幾天一直渾渾噩噩的過,困了就睡,醒了就畫。山川河流、瀑布海洋、動物植物被他畫了個遍,卻不知到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某天晚上,肖臺洋是被鯨魚的叫聲吵醒的,那種來自大海深處生物所發出的聲音讓他渾身顫抖,仿佛被用力地擠壓胸腔,空氣盡數吐出。
他推開門,不出所料的發現聲音是從對門傳來的。樓上的小夫婦和樓下的大學生陸續趕來,看樣子也是被驚醒。
肖臺洋敲了敲門,但是沒有人回應。
“不會..........出了什麽事吧?”年輕的婦人裹着毛毯,“這聲音從遠處聽都大的受不了,裏面的人居然無動于衷?”
他的丈夫沉默了一會兒:“那要不要把門撞開?”
“不行。”大學生立刻提出異議,“萬一搞錯了,我們還要賠償門的錢?”
說罷,又是一聲鯨魚的鳴叫。門外的人紛紛捂住耳朵,肖臺洋更是覺得胃裏一陣波濤洶湧。他開口說了兩句,但是被掩蓋在鯨叫下什麽都聽不見。
過了一會兒,聲音平息下來,肖臺洋便說:“姑娘分析的有道理,別真出了什麽事。這門是老門,不難撞開,咱們一起,要是搞錯了賠償算到我頭上。”
這時,被叫聲吸引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在場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然後和肖臺洋一起向着門猛撞。越撞越覺得不對勁,這動靜要是沒出事早該起了。十幾下後,門被撞開了。肖臺洋對其他人說,我先進去看看,要是有什麽事然後叫你們。
衆人覺得可能對門關系比較近,搞錯了也不至于尴尬,于是紛紛颔首。但還是好奇的往門縫裏瞧,只看到玄關和走廊。
肖臺洋第一次見到狄阡陌的真容時,他在一副畫裏。說是畫其實也不太準确,因為那幅畫在動。
他泡在透明的水中,純黑色的發絲在水中浮動,白色的襯衫顯得柔軟又缥缈。
青年的身邊還圍繞着一些五彩斑斓的小魚,将他團團包圍住。
突然,眼睛如汽車般巨大的金魚出現在畫面中,從那青年身後慢慢游過去,長的仿佛永遠沒有盡頭,宛若遠古神祗降臨。
也不知怎麽就這麽大膽子,面對這超自然的一幕,肖臺洋不僅沒有逃跑,反而将手插進畫中,意料之內的觸到青年的腳踝,然後将他硬生生拽了出來。
狄阡陌被拽出來之後狠狠嗆了兩口水,在地上咳嗽了半天。他雙目無神,但還是轉過頭瞧了肖臺洋一眼。
“裏面什麽情況?”門外的人聲傳了過來。
看了眼正在流動的畫,正在游動的魚,不知怎麽的,肖臺洋覺得這事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為妙。
于是趕緊沖出去,說道:“他在泡澡的時候睡着了,要不是來的及時,鐵定被嗆死。我來照顧他就行,你們回去睡吧。”
“那鯨叫.......”
“是音效,我已經關掉了。”
“音效居然能這麽大聲?”
肖臺洋堵着門口,但是衆人卻沒有離去的意思,有點躍躍欲試的想進去看看。
這時,一個比肖臺洋高一些的男人走了出來。他頂着條白毛巾,頭發還在往下滴水。白衣黑發,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他的肌膚上隐隐有光澤流動,眼睛裏閃動着清涼。這種風儀,根本就已經超越了男女,在場沒有幾個人不看呆的。
“對不起,打擾了。是我自己不小心,他一個人留下來就行。”
聲音也好聽,那婦人竟然羞得雙頰緋紅,拉了拉丈夫說道:“屋子主人都這麽說了,咱們還杵在這幹嘛,回去睡覺吧!”
說罷,人們就紛紛散了。
“.......你還好?”
肖臺洋轉過頭去,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股力量狠狠怼在牆上,下一秒脖子就被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