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劇場
秦瑟為什麽會如此讨厭張析聞篇。
秦瑟(撇嘴),“張析聞私下裏特別愛抖腳,生物學顯示一個人在思考壞主意時會分泌一種特殊物質,需要肢體的抖動才能繼續思考。我雖然不喜歡陸駁,但也不想他找個這樣的女人不幸福一生”。
“還有,張析聞吃飯愛眨巴嘴、随便浪費別人的東西和心意,用起別人的東西和裝大方的時候簡直了;而且還愛不懂裝懂,父母已經死去、卻為了面子說謊——明明不是公主,卻有着各種各樣的公主病。啧啧,以前她不是這樣的人啊……”
景曉萌,“奶奶你不公平!”
秦瑟,“什麽?”
景曉萌,“那張稀霖那麽好,本來是個連買瓶水都會斟酌一下的人,卻願意在不認識你的時候,花所有錢給你買吃的東西……你幹嘛要那樣對她!”
秦瑟,“我冤枉!以前有那種女人,我都是讓助理直接打發了的,就是因為她很不錯,我才單獨提前和她說了的……”
景曉萌→_→,“哼!害我那麽多年才吃到肉就算了!還連帶你的孫子也晚了好多年才出世,不然他現在就可以打醬油了!”
本來應該會打醬油的,卻躺在嬰兒車裏的孫子(⊙o⊙)
秦瑟⊙ω⊙
小劇場2
景曉萌,“這把傘是多少錢?”
張稀霖,“大概~是15塊”
景曉萌,“45塊這麽貴?!現在物價都這樣?”
張稀霖一頓,“不是45,是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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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曉萌,“到底是多少?”
張稀霖,“你很煩耶!,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我不跟你說了……”
十秒親吻中————
張稀霖,“你幹嘛這樣!”
景曉萌,“戀愛學說,當争吵無法解決時,封吻是對女生最成功的攻勢。”
張稀霖→_→,“但你确定是在我們帶隊辯論賽的時候?”
臺下石化的觀衆(⊙x⊙;)
在之後景曉萌消失的那段日子裏,張析聞即使知道了景曉萌沒有回去的打算,卻也沒打算承兌她的諾言,而是又回去鄰市過她的小日子去了。
張稀霖也詭異地沒有再提——雖然按她性格來說本應會提。
可她卻按照以往的打算,還在準備畢業論文,并且去接了張溪岩回家住,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似的。
但張稀霖心裏卻知道,有一些東西在她的世界裏,已經徹底改變了。
她決心用一種最極端的方式,死亡,來紀念這最平凡庸俗的日子,然後,再成就對張析聞的巨大諷刺。
用她的死亡來“成全”張析聞永遠不用給她生活費的想法,把張溪岩留給她……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報複了。
而景曉萌似乎打算永不出現了。
要不是還有秦瑟不時追問她景曉萌的下落,讓她在繁忙的日子裏更加煩躁的話,張稀霖簡直都快遺忘了他。
只不過埋在心底的那種特殊的情愫卻尚會存在,煩擾着她,不知是在氣秦瑟她們還是景曉萌,抑或者是她自己曾經對他無禮過的舉動。
日子就這樣又轉到來年的三月,山下一片芳菲,山上的生機還始未開放,雨澤也漸漸來了。
塗洛市的雨夜總是比別處的更為磅礴,擾人心扉。
張稀霖躺在這座山中別墅的中央,想起白天秦瑟又問她景曉萌去哪裏就難免輾轉反側。
然後她就在淅瀝的雨聲中聽見了微弱的聲音。
家裏只有她和幼妹兩個,張稀霖警覺地爬起來扒在窗臺掀起窗簾的一角。
在燈影下恍惚了半天,才在上山石徑路的燈光下隐約發現是景曉萌的背影。
她仿佛天生就認得他的氣息,甚至仿佛一下子就可以看見他站在霧色的空地中央,一動不動的面無表情,靜寂得像樽雕塑仿佛堕落在這個世界邊緣,無人問津。
雖然張稀霖一直都不喜歡麻煩事,很多時候也因為規避所謂風險,而不去做某些令人誤會的事情。
但她卻無法對那樣的他做到視若無睹,把他關在門外,即使他并沒有向她敲門打算要進來,即使那可能是因為她對他也抱着好感和幻想的緣故。
張稀霖光着腳跑了下去,打開大門在黑暗裏靜靜地看着他。
景曉萌高大的身形一頓,似乎沒想到張稀霖會出來似的——因為他并沒有敲門。
于是他猶豫了一下,緩緩從樹林路燈下的雨簾裏走了進來。
然後,就在剎那間,在那暖黃的燈光下,在景曉萌走過來的瞬間,張稀霖眼簾裏好像所有的物品都鮮活明晰起來了,灌上了主人獨有的痕跡。
她開始聽見雨的聲音,風的氣息,開始聞到了屬于這片森林的原始意味。
在雨中被淋了好久的景曉萌有些木然,他那冰涼得沒有知覺身體被張稀霖的手隔着毛毯撫過,不禁因為那熱度而顫抖了起來。
然後好半天,景曉萌才得以活動了一下凍僵的思維,五官展開直覺,這才曉得張稀霖一直推他是要讓他去換下衣服。
張稀霖硬是将傻子般愣神的推到浴室門口,心裏還在奇怪他怎麽會跑來這裏時。
卻不料景曉萌扳住門框,突然回神,眼神裏包含着熱切地委屈,想說着什麽卻半晌只是吐出一句。
“我奶奶在我家門口了”,他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張稀霖眉頭飛快地皺了一下,心裏猜到他大概是回海邊別墅躲着,卻還是被秦瑟找到了吧!但她還沒想出些什麽。
景曉萌又繼續道,語氣真誠又慌亂,“我……真的,不論你說什麽都會聽,只要你想要我做的,我也願意做……只有一點,我就只有一點,我想、你是不是願意……可以和我在一起?”。
景曉萌急切而又結巴地說完了這句話,似乎不知道要怎麽表述後,怕張稀霖不耐煩而不顧一切吐出的話,而後低下了頭。
然後又像是要什麽證明似的,景曉萌突然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住了還沒回過神的張稀霖,仿佛是在反駁秦瑟說他的一無所有。
張稀霖被景曉萌舉動和流出的淚水吃了一驚,因為那淚水滾燙的滴在張稀霖□□的脖頸上,那溫度像是灼燒進她的胸膛似的,刺得她發痛。
她觸電般把托在景曉萌身體的手收了回來,并把緊抱着她的景曉萌推了出去,眼眸垂了下來無聲的沉默。
一陣明顯被這情況給慌亂的過後,她似乎漸漸堅定起來,表現出拒絕的意味。
景曉萌見此,呼吸明顯地一窒。
他難以理解地,像個小孩般無措地詢問和解釋,想要挽回似的表白。
“你,你是擔心溪岩?你不必擔心,我會認真工作,我也是醫生,我會把她當成我自己的妹妹那樣來對待,我也會好好對你的……我真的,你不要不相信我,我不會欺騙你的”。
景曉萌聲聲迫切地懇求着,試圖做最後的努力。
“我相信”,張稀霖淡淡吐出的一句話制止了景曉萌毫無章法的心跡表白。
景曉萌低頭看她,張稀霖思考了很久擡頭看他。
張稀霖說話向來很注重分寸,也很中庸,即使她性格不好,也不傷人,但這次她決定不再含糊。
可能她并不抵觸他,但她無法想象此生和除了張溪岩以外另一人共處的生活,再加上她早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可能三個月,也有可能是半年之後。
那樣的話,她又怎麽能和這麽好的景曉萌在一起呢?讓他勾起自己對生活的眷戀,還是讓自己再最後一次也狠狠地去傷害他?
她不知道如果她答應了之後的後果,誰更愛誰,結局都是不好的,而她不喜歡不好的結果。
所以如果她無法阻止的話,那麽她會拒絕開始。
因為她的自私,霸道,還有很多只要和人親密相處,就會逐一閃現出來的缺點會一一呈現,而她不想在有生之年的最後時光去做那樣庸俗的人,更不想為再別人擔驚受怕,為生活而窘迫……
這些她自己曾經為張溪岩做的夠多的,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而且又要如何,她甚至沒管理好自己的生活,卻非要因為自己那無人問津承受,去分擔另一個人的生活呢?
哦不對,景曉萌是關心她的感情的,可他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有的時候表現得很讨厭他的樣子。
那是因為他身上令她最不喜歡的就是他的軟弱,試圖面面俱到的心理,和真誠待人,想要獲得別人的友情或者其他感情時,卻失敗至極。
這些特質張稀霖身上也有,所以因此她才在有的時候特別讨厭景曉萌——因為她也特別讨厭她自己。
她從小到大只想過得潇灑一點而已,一生大概只有這種想法。
可在她人生的思想羽翼豐滿之前,她有張溪岩,那已經讓她感到疲憊了,讓她的很多想法無法得到實施了……不然再怎麽說,她也可以出去找些兼職之類的,也不必為了找張析聞要生活費而苦苦撐着。
在這件事上,她其實是有怨氣的,所以她又怎麽可能願意,把張溪岩這個問題,帶去和景曉萌承擔,然後又去承擔關于景曉萌的痛苦呢?
她向來不擅長和人分享痛苦和快樂的,所以才只能一輩子在自己的火坑裏水深火熱地活着。
沉默半晌,景曉萌仍期盼地看着他,張稀霖不敢看他那樣希冀的臉,偏過頭,卻還是開口了,“只有這一次,我會認真解釋,所以請你認真聽我說完——我是獨身主義者。”
“其實看一個女人的愛情觀可以知道她以前過得是怎樣的生活,這句話是真的,因為我姐長大的時候,爸媽都疼愛她,所以她是個各方面都還好的好女人,是個會生活,會體貼人的人”。
“但我不是,我自私,小氣,固執,狡猾,也沒有耐心……即使有可取的地方也不足為道”
“這十多年來我生活在這個房子陰暗的角落,不僅因為我是個女兒,而是張溪岩生下來又那樣才導致……所以有的時候我竟也說不出我到底是讨厭我妹妹,還是可憐我妹妹”。
“我的脾氣性格這輩子已經不會改變了,雖然這可以理解——但如果你見過爸爸沒事卻不肯去開自己的家長會,而生病的媽媽又一直打電話請人代替也會對這樣的生活感到厭煩;他也會打我,叫我要去哪裏去哪裏,只要別待在他哪裏;甚至連張溪岩蹲在樓梯口擋住他的路,他也能一腳踢開,卻對他曾經養的小狗好到不行”。
“但他們在我姐回來的不會這樣。可能因為我姐是他們的驕傲,不舍抹殺,也可能是因為在我姐面前生活的慣性讓他們收斂了起來……他們大概一直覺得我是小孩,仰仗他們,所以什麽也不知道”。
“但其實我都知道,我知道,我爸在外面有個女人,知道那個女人給他生了個兒子,也知道我媽為了阻止他和別的女人結婚和他同歸于盡……”
張稀霖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一下,卻又忍住,繼而道,“而那個所謂的弟弟我沒有讓我姐姐知道,我不想映射別人,但即使他是無辜的,我也不願意承認他的存在”。
“我仿佛天生生下來就是為了恨的是我爸,所以即使我姐罵我,我也不會在他的墓前向他下跪。他是我人生中第一個遇見的男人,卻讓我對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都無感了。人是會變得,我不想找一個像他那樣的丈夫,被當成出氣筒,讓我的孩子也深受其害,然後也用這種黑暗的心裏去腐蝕你的世界;你有個好媽媽,教你用善良融化世界,但那不包括我”。
“所以,聽着。我不讨厭你,甚至對你比對別人有更特殊的好感,但這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你成為我生命中的人。我會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感謝你的喜歡,也為我們的不合适作出解釋,我沒你想的那麽好,所以我們在一起不會幸福”
“我會像看待別人的生活一樣取舍我的生活,就算有些不如意,因為我自己都不在意我的生活了,所以沒關系;可你不行,我也不能這樣對你,正因為我深刻地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我這能對你說抱歉”
“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起碼讓我選擇如何讓生活的方式吧!所以請你忘了你說過的話,以後再也不要對我說這種話了”。
張稀霖似乎很少說這麽多話,喉頭動了動,将浴巾挂在門上的挂鈎,垂眸一句“你請便”就要離開。
景曉萌堪堪地拉住她的手臂,喉頭一滾,雙眼赤紅地艱難道,“所以,說了那麽多,你是說,我是注定被你舍去的那一個嗎?”。
景曉萌的聲音有些發抖,那是因為流淚的原因所致,張稀霖曾經也有過這樣,所以十分清楚,只是
“我不像別人一樣認為這種感情很重要,所以,因為我不需要,我不會做這樣的”,張稀霖沉默了一下回道,不去看景曉萌泛紅的眼眶。
頓了一下,然後張稀霖覺得有些尴尬,但卻挪不動腳似的,只好說了一句,“你快去換衣服吧”
“你別管我”,景曉萌推開仍站着的張稀霖就要向前走去。
張稀霖站在他身後,“我沒有要管你,正因為我知道你會離開所以才這樣寬容”。
“寬容?”景曉萌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她,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張稀霖聳聳肩,一言不發。
景曉萌冷笑了一聲,似乎不知該說什麽,“哼,的确是,我又不是你什麽人,這樣對我真是寬容。還是說”。
景曉萌欺身上前,呼吸的氣息萦繞在她的額頭,張稀霖稍稍退後了一步,他低沉地,“連你也覺得我好欺負?”。
那低沉裏帶着溫熱的氣息撲向張稀霖的面前,使得從沒近距離接觸過誰的她很是緊張。
張稀霖立刻道,“我沒有”。
“你有!”,景曉萌加重了語氣。
張稀霖乍然聽見他這麽嚴厲的聲音,突然想起她爸爸之前對她媽媽大喊大叫的聲音,那些記憶瞬間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張稀霖陡然一顫,不禁抓住衣襟,緊緊地捏住,撇頭,然後沉默。
過了那一瞬間,她又反應過來,突然像只炸毛的貓一樣,只想着逃離。
景曉萌的手撐在牆上,全身的濕熱氣息像某種暧昧的東西包裹着她,讓人心裏有些發慌。
張稀霖剛想擡頭看他,就感到一片軟軟的唇印在右眼上。
而她的睫毛太過密長,因為他一下用力的碰觸跑進眼裏,張稀霖捂住刺痛的右眼。
隐約察覺他的身形不穩,伸出手想抓他的手臂,卻是視線偏差騰了個空,趕緊又搶前一步,勉強撈住了他的腦袋。
他滾燙發熱的身體砸在地上,衣服卻濕漉冰冷地貼在身上。
而且他倒下去的時候剛好碰倒了張稀霖晾幹的鐵碗盆,在暗夜裏發出驚天動地好一聲巨大的聲響……
一陣慌亂過後,張稀霖就這樣坐在冰冷的地上,皺着右眼。
而景曉萌濕淋淋的腦袋擱在她藍色的法蘭絨男士睡衣上。
張稀霖揉了揉眼睛,有些生疼的眼看到頭頂燈光照曳了整個客廳,從大門兩側的窗臺溢了出去,穿射進了雨幕,穿射進那不知名的黑暗當中。
其實張稀霖當初話一出口就覺得想反悔了。
但她在各種思緒的糾纏下衡量下,又覺得還是避免重複母親的悲劇好。
當然這和她本來就随遇而安又懼怕改變的性格相符,這樣做,也無可厚非,誰能就此責怪她呢?
而她自己,就算她日後後悔頓足,但至少她此刻的确按心意過活,這點心思向來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也是沒有任何不妥的。
時間就仿佛在這滴滴答答的序曲中流淌而逝。
這座城市的中心繁華美豔,美輪美奂的燈光将人們都吸引了出來。
不過單憑這麽一點小雨,是不可能将打消人們探尋過度文明的社會的希翼。
在星星點點的黑暗與光亮,人類的活動無處不在。
霓虹豔彩向四周散去。
而再遠一點的地方,山勢圍繞,工廠,學校的亮光像是繁星閃爍撒在城市中央的光點。
在高空的風像是黑暗裏無畏的勇士,在暴雨的侵蝕下穿梭自如,甚至攜帶着雨共舞。
學校操場上還有昏黃的幾盞路燈,晚自習教室裏還有殘留的光亮,窗外強烈的雨勢把綠樹花草都沖刷了一遍……
這世界随着這光活着,然而,當深夜寂靜,所有那引導人類活動的那光消失時,黑黝黝的半山中還有一團微光。
而在那光裏,一只修長的手輕輕撫過心髒的位置,不由地發出一聲嘆息。
他這裏,應該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