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暖
秋媆并沒有拿那套衣服,對馮婦人說攜帶不便,強留在了她家讓她拿去換錢。她叮囑馮婦人不要告訴別人她來過這兒,以免自己閨譽掃地,馮婦人聽後連連保證。
用過早飯後秋媆辭別馮婦人往秣陵城趕去,青陽觀直達秣陵東門,這條路是萬萬不能走的,可以從這裏往北取道廣化寺入秣陵北門。一路上并沒有異樣的眼光,看來別人只當自己是個半大的男娃,這樣就好。
進入北門後,她先去了寶通當鋪故意粗聲粗氣的當掉了那對耳墜,又在散攤上買了一頂粗麻大帽戴上,任誰看都看不出這是個姑娘家。
她知道父親經常使唐管事在蔚簟樓打聽醫者的消息,唐豐年唐管事是父親的心腹,這次他并沒有随父親去清平府,不知道會不會遇見他。
蔚簟樓布置的清雅卻不失貴氣,樓分為左部和右部,左部是野菜野味,山珍海味,佳肴美酒皆精巧獨步天下的酒樓,右部是各色人等都能進去的棋茶社,三教九流皆為上賓,是探聽消息的不二之所。
秋媆進了右部的棋茶社,掃了一眼大堂,大上午的并沒有多少人,要了最便宜的綠茶在角落裏側耳聽起來。
“我說楠兄,你這步棋下的就妙極了,既成了黑子的陣又斷了白子的氣,真真是妙啊!”左側窗前坐着三個束冠青年,看樣子是灰衣服和紫衣服在對弈,旁邊黑衣服的青年邊說邊搖頭晃腦的端起茶杯品起來。
“這是······上好的霧缈國雲煙雪,我說楠兄,今天怎麽這麽闊氣?”
灰衣服答道:“遠文,你不知道?昨天我和楠兄在齊理街看秋府大夫人出殡,那秋府竟然撒銅板送葬,我和楠兄一路撿了一大把呢!”
聽到此話秋媆死死咬住嘴唇壓下喉嚨裏的血腥氣,克制不住的四肢發抖,四周仿佛只剩她自己,聽不到任何聲音,娘親竟然去了!娘親已經不在了!必然跟秋姜氏那個老妖婆脫不了幹系!那父親呢?父親有沒有回來?她勉強壓下心神努力去聽。
“真是運氣不好,昨天我被你弟妹盯着在家看書呢!竟然平白錯過了這等好事!”黑衣服懊惱的跺腳。
“晔兄,再不好好下,我就贏了!”紫衣服終于開口說話。
黑衣服一聽連忙盯着棋盤看,“不管怎麽說,喝到這雲煙雪算我運氣還不錯。來來,晔兄可不能慫啊!”
唐管事并沒有出現,再坐在這裏還是無法打聽父親的情況,只能另謀對策。秋媆結賬時又要了二十個什錦酥糖揣在懷裏,勉強往北固斜街走去,那裏住着秣陵貧窮人家,找個機靈的孩童跑腿打探一下應該會有收獲。
壓下心頭的凄楚,她拉住一個七八歲的孩童,給了他三顆酥糖,讓他去秋府跑趟腿,問秋家大爺在不在,就說回春堂的齊大夫找秋家大爺,務必請秋大爺來一趟回春堂。承諾跑完腿後再給他五顆糖,那孩童飛奔去了。去回春堂必經過這裏,父親要來的話自己肯定能見到他。
過了會兒那孩童回來了,“小哥哥,看門的說秋家大爺外出不在家,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那五個糖還給我嗎?”他眨巴着清澈的眼睛看着面前皺起眉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麽他說完就感覺到面前的少年渾身彌漫着絕望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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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只是一瞬,秋媆掏出五顆糖遞給他,轉身大步離去,秋風吹着那衣擺仿佛要乘風歸去。看來只能先找個落腳的地方,等父親回府再做打算。不料剛買了路邊的包子充饑就聽說了秣陵府衙張貼秋府告示之事,看來自己現在是兇多吉少了。
田荷村,“娘,我回來啦!”那讀告示的白面書生推開籬笆門大步走向屋裏,“延兒!怎麽大下午的才回來?中飯娘放竈上熱着呢!我去端來。”
“不用了娘!我中午和同門在城裏吃過了,回來拿下換洗衣物就走!”
“不在家住一晚嗎?怎麽這麽趕?”
“課業多了,現在我都覺得吃力了,不學怎麽讓娘過上好日子!”
“慣會哄娘!”本來聽到兒子馬上要走愁雲滿面的馮婦人立刻笑開了花。
“不對啊娘,這怎麽有件錦緞女裝啊?”進到裏間的書生看到木椅上的紫色緞裳疑惑地轉身問身後跟過來的母親。
“哎呀,娘不瞞你,有個遭了劫匪的小姑娘迷路走到這來了。”說着給兒子解釋了一番前因後果。
“她說她是秋府的遠親?長什麽樣?”書生若有所思地問道。
“是呢,來給秋府老太君拜壽呢說是,長的很齊整,尤其是那雙眼睛比那山上的小鹿還好看,怎麽,有什麽問題嗎?”馮婦人不疑有他随口答道。
“呃,沒什麽,娘知道她往哪兒去了嗎?”書生暗道了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這些天在和盛賭坊欠了筆銀子,那群讨債的狗眼看人低,前天還打了自己一頓,他今天來家就是拿銀子的,看來自己要走運了,只要把那姑娘送到秋府,五百兩黃金什麽好日子不能享!那群人還不是要對自己點頭哈腰!
“往城裏去了,說是去探探秋府的消息,一大早就走了。你問這麽細幹啥?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娘,了解清楚才能知道這事對我們有沒有威脅,你就确定實情确實是她說的那樣?不定有個好歹招來禍患呢!娘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書生掩飾着眼裏的焦躁說道。她竟然一大早就去城裏了,看來自己要抓緊,不能讓旁人捷足先登了。
“娘,我看到了幾本書想買,還有手頭的硯臺要用完了。”書生嚅嗫着說道。
“娘剛賣了最後一季的梨子,來,這二兩銀子拿去吧,平時也別省着,瞧着你都瘦了!”馮婦人滿目慈愛的一手摸了摸兒子,一手把銀子塞到他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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