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備嫁
元老将軍方失嫡孫,又被奪了一半的軍權,一時急火攻心,暈厥了過去,而元皇後向來是出了名的傀儡皇後,也無力為家族挽回些什麽。
幾家歡喜幾家愁,元家那邊愁雲暗淡,而以胡老丞相為首的一派卻是喜氣洋洋。睿王府更是張燈結彩,遍地紅綢。
無他,只是聖旨上的三月之期已至,欽天監夜觀天象,終于擇定了吉時,六月十九,睿王李晏與陳凝兮大婚。
天乾皇朝武力得天下,少了許多酸儒文人定的繁文缛節,皇族大婚也不像他國那般冗長繁瑣,且王爺娶妃,不似帝後大婚那般需禮部配合昭告天下,各項禮儀不能縮減。
是以雖離大婚只有半月時日,各方人員卻并不焦急,各項事宜準備得有條不紊。
然而,睿王總是能別出心裁地,讓人安生不得。
按理說,陳凝兮已在睿王別院小住了數月,大婚前的六禮如納采、問名、納吉、請期等都可直接跳過,只剩下最後一項親迎。
然,向來行事不講規矩的睿王,這回一反常态,竟要将六禮原原本本一樣不落地做全套了。睿王對禮部說的原話是:我的王妃天下獨一無二,怎能如此怠慢?不行不行,本王要給她一場盛大的婚宴,叫全京城的女子都羨慕于她。
于是,禮部的人頭疼了,原本綽綽有餘的半月之期如今顯得捉襟見肘,一幫人忙得焦頭爛額,對上這位爺,也就都敢怒不敢言了。
睿王一躍從京城有名的纨绔王爺變成了京城衆女子人人恨嫁的癡情王爺,只因睿王差不多将整個睿王府都搬空了,聘禮直是從睿王府到陳宅,擺了幾條街,睿王才滿意地讓人将東西搬進陳宅。
一時京城裏,人人稱羨于陳凝兮,不是天仙般的容顏,竟有這等好命。
而陳宅內,陳凝兮卻是心情複雜得很。
雖經天香樓一事,已确定了睿王的心意,也知自己并不排斥這場婚事,可終究起始目的不純,往後如何更是難說,如今婚事在即,內心多少有了些許忐忑。
況且,近日來,祖父身體日漸衰弱,每日咳嗽不停,茶飯難咽。自己和醫館的衆位大夫輪流把脈,都只得了一個結論:油盡燈枯。
可怎會如此呢?自己離開不過數月,祖父的身子怎就破敗至此?
在給祖父侍藥時,陳凝兮直言相問:“您的病,時日已久才至如今地步,往日裏我卻并未發覺,可是祖父有意相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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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陳老也沒有再瞞的必要,咳了數聲,才答:“祖父一生為醫,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這病并無萬全之法,你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惱罷了。”
幫着祖父順了氣,陳凝兮有些哽咽了:“所以,您才會這麽急着将我送進睿王府,您是怕我日後一人在這京城沒了倚仗,難以自在地生活?”
“可是,如今您這般模樣,叫我如何安然與睿王成婚?”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陳凝兮自小情緒難以外露,此刻卻悲傷難掩,臉上盡是不舍之情。陳老輕拍了拍陳凝兮的手,寬慰道:“凝兒,生死有常,祖父活了這把歲數,也是時候去見你祖母和父母親了。讓你與睿王成親,實乃不得已之策,只是委屈了你,你可怪祖父?”
委屈嗎?問問自己的內心,陳凝兮并不覺得有什麽委屈的,起初是事不關己的淡然,到如今已是身在其中,卻睿王甚是通情達理,事事都維護着自己,好似也沒什麽委曲求全的。
“凝兮不委屈,祖父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我,我怎會怪您?”
陳老看着才過數月,卻已性情外露的陳凝兮,不由擔憂道:“往日,我道你性情冷淡,萬事不過心,于情之一事頗是難為。如今,遭一次難,倒叫你打開了心門,有了些普通女子的情态。可世事難料,你若內心太過柔軟,還不如心若磐石,那樣便不會受到傷害。”
陳凝兮抹了抹眼睛,沙啞着聲音道:“我若一直心如磐石,那人間的喜怒哀樂與我又有何異?我來這人間走一遭又為了什麽?如今,添些真性情,更加有血有肉地感受真善美醜人間百态,即便最後落得傷懷,也比這無情無欲來得真實。”
陳凝兮說這話時,語氣表情與當年的蓮妃娘娘一模一樣,那時內心篤定一往無前的決絕,那時做了決定認準了方向的無悔。陳老仿佛見到了年輕時的蓮妃,熱情、恣意、我心由我的自在。
陳老由衷地笑了,凝兮都是要出嫁的人了,往後的路得她自己走。
陳老的病已是回天乏術,陳凝兮本就不是會鑽牛角尖的人,往日裏也看淡了生死,是以,敞開心地聊了一回,陳凝兮也就釋然了,只想好好地陪祖父走完最後的路。
至于睿王那邊正在熱火朝天準備的婚事,陳凝兮也不在糾結,與祖父的交談,叫她更清晰地看懂了自己的心:她不排斥,甚至還有點歡喜,她剛敞開的心,李晏确确實實已經邁進了一只腳。
于是,陳凝兮在給祖父侍藥的同時,也準備起了自己的嫁妝。
其實,陳老已經替她準備得差不多了,還親手交給她半枚血玉佩,那是她逝去的母親留給她的。
奶嬷和春夏幫着繡了幾套衣服,至于金銀首飾,宮中賞賜的就不少,睿王更是送了許多,但春夏和奶嬷總說人生唯有這一次,需得盡量做到最稱心如意,于是便被她們勸着去了千金坊,定制了套喜歡的頭面。
數日來,陳凝兮都在擔憂陳老的病,再加上自己心緒不寧,便沒有多餘的心思關注外面的事。
直到與祖父交談後,放松了心神,此刻在春夏和奶嬷的陪同下,去千金坊定制首飾,才知自己和睿王即将大婚一事,已成了整個京城街頭巷尾衆人議論的焦點。
便是此刻的千金坊內,就有不少女客議論紛紛。有人羨慕道:“也不知那陳凝兮有何本事,竟讓向來不羁的睿王念念不忘,如此深情以待?”
有人回道:“聽說只是個普通女子,不過是懂些醫術,只是運氣太好,恰好是當日第一個穿白裳出城的女子,剛好應了睿王的選妃規則?”
又有人驚呼:“竟有這事?這睿王還真是如傳言般不按規矩,選妃都能這般兒戲。”
……
流言入耳,陳凝兮不由覺得好笑,原來如睿王這般名聲敗壞的王爺在京城女子心中仍是不可多得的佳婿,自己反倒成了好運之人。
春夏卻是不服,拉着臉就要上前理論,被奶嬷一把拉住了。
“奶嬷,你拉我做甚?這些人說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明明是那睿王好命,能娶到我家小姐這樣極聰慧極貼心的女子!”
“好了好了,她們能知道些什麽?不過是事外人,趕緊定了首飾,早些回去,就不用聽這些糟心的話!”說着,奶嬷扯着春夏直往定制間去。
待選好樣式,定了取貨的日期,又去買了些別的物什,三人才回了醫館。
接下來的數日,陳凝兮便沒再外出,安安心心一邊侍藥,一邊待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