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成親(一)
六月十九,大吉,宜嫁娶。
晨曦微白,陳凝兮就睡眼惺忪地被春夏給喚醒了。
春夏頭一次可以全程觀摩女子出嫁,又是自家小姐,內心十分雀躍,全無往日裏犯瞌睡喜歡賴床的模樣,興高采烈地将陳凝兮從錦被裏拉出來:“小姐,該起來梳妝打扮了,奶嬷都已經等好久了!”
原本禮部是安排了宮裏的梳妝嬷嬷的,然女子出嫁,這是一生一次的大喜事。
于陳凝兮而言,雖不是如書中所言那般,人生路上得遇一良人,兩心相悅,而後締結連理,與睿王的婚事參雜了許多複雜的隐情,然,既已成定局,便也要順心而為,開懷才是。是以,陳凝兮婉拒了禮部的安排,讓奶嬷替自己梳妝打扮。
轉頭,便見奶嬷捧着大紅的喜服和鳳冠進了屋,慈和地笑看着自己。
看着兩張親切的面容,陳凝兮內心湧上歡喜,頓時淹沒了心底的那絲忐忑。
換好亵衣亵褲,又着了中衣後,奶嬷讓陳凝兮坐在梳妝鏡前,随後拿出一個布包,從裏頭抽出一根長長的麻線。
這是要開臉了。
奶嬷兩手扯緊繩子在陳凝兮的臉上忙活開來,先是下巴,而後是臉,額頭,一點一點地絞。
奶嬷邊忙活,邊說着傳統的吉利話,春夏在一旁不錯眼地瞧着,也跟着奶嬷念叨。待整張臉都絞淨了,奶嬷才收了麻線。
再看陳凝兮的臉,已是面色紅潤,肌膚晶瑩剔透,光潔如玉了。
開臉後,淨面,而後上妝。青黛描眉,胭脂暈染,鏡子裏一向素淨的人頓時美豔不可方物。
春夏早已看呆了去,原來自家小姐打扮起來竟如此好看,真是便宜了睿王。
上完妝後,便是梳頭了。奶嬷拿了桃木梳,順着陳凝兮的青絲從上往下,緩緩梳到底,邊梳着邊又說些吉利的話:“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梳完頭,奶嬷輕拍了拍看呆了的春夏,兩人展開喜服幫着陳凝兮穿上,再戴上鳳冠,理好衣擺,一切方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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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裏素淨慣了的人,如今妝容齊備,又着了繡着祥瑞花紋的大紅色喜服,直是美得叫人挪不開眼。
奶嬷慈和地看着盛裝的陳凝兮,眼裏是要溢出來的歡喜和慈愛,半晌,抹了抹眼角,托起紅蓋頭給陳凝兮蓋好。
一切已妥,剩下的就是靜待睿王前來迎親了。
陳凝兮坐在屋子裏,感覺有經年之久,在餓得前胸貼後背時,終于聽見屋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接着有人喊道:“王爺來接王妃了!”
奶嬷和春夏一左一右攙扶着陳凝兮往外走,至前堂,拜別陳老。
陳老身子已是十分虛弱,今日大喜之日,硬是強撐着等在前堂。
此前還未覺得如何,待透過喜帕看到陳老模糊的身影,陳凝兮一下子就鼻子犯了酸,想要流出淚來。
聞着祖父身上那股熟悉的藥香味,耳邊傳來祖父虛弱卻溫和的聲音:“凝兒,走吧,睿王在外頭等着呢!”
祖父那蒼老瘦弱的手挽了上來,陳凝兮跟着祖父的腳步往外頭走去,待上了花轎,祖父松手前,才哽咽出聲:“祖父,您保重好身子,等着凝兮回門。”
“安心去吧,誤了吉時可不好!”
睿王一身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上,眼見着陳凝兮上了馬車,才轉頭略顯擔憂地看了陳老一眼,才帶着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回睿王府。
睿王府內到處都是大喜的紅,更是滿座賓。
明明是熟悉的處所,陳凝兮和李晏于此刻竟都生出了陌生感客,牽着紅綢兩端的兩個人,內心都生出了一絲忐忑,夾雜着興奮、激動。李晏更是恨不得将這一衆看客都打發了,掀了這礙眼的喜帕,好好瞧瞧自己的王妃。
待拜過堂,兩人進了洞房。
房內燭火通明,照得滿屋子都是喜慶的紅光。
陳凝兮跟着李晏坐在錦床的床沿處,一應禮儀過後,李晏拿起了喜秤掀起了紅蓋頭。
随着喜帕一點一點被挑起,陳凝兮只覺自己的心開始砰砰砰直跳,不由低下了頭。
而手執喜秤的李晏也好不到哪去,心跳得厲害,手抖了下,險些掉了喜秤,定了定,方按捺下躁動的心,一把掀開了喜帕。
朝思暮想的人,此刻頭戴鳳冠,身着喜服就坐在自己面前,在這洞房內,李晏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和歡喜,只因眼前垂首而坐的人。
陳凝兮雖未擡首,卻也無法忽視那道在自己身上上線逡巡的灼熱視線,直是能将人燒起來,兩頰噌地浮上了兩朵嫣紅。
陳凝兮覺得此刻自己的臉定是紅得像那猴兒,卻那惱人的視線像是看不夠似的,徘徊留戀着不可離去。
直是過了很久,久到陳凝兮微彎的頸項都酸了,對方還沒有移開視線。
陳凝兮心內羞惱,睿王平時看着很是精明,怎麽此時卻像個呆子般,就這麽一直盯着。
陳凝兮定了定心,待那股子羞意淡了些,臉頰不是那麽燙了,才緩緩擡起了頭。
方擡起頭,入眼的便是身着大紅喜服,在燭光照映下豐神俊朗的李晏。迎上對方的灼熱視線,陳凝兮頓覺才靜了些許的心又狂跳了起來。
往日裏就覺得李晏模樣俊俏,生就一副好皮囊,此刻盛裝之下,更是讓人眼前一亮,也難怪京城裏那麽多女子會羨慕嫉妒自己。
洞房內原本是有嬷嬷引導壓床、揭喜帕、飲合卺酒的,李晏嫌她們礙眼,全都打發出去了,此刻屋子裏就只剩下相互對視着的兩人。
沒了引導嬷嬷,該走的禮還是要走的,陳凝兮輕咳了一聲,柔聲喚道:“王爺?”
聽到陳凝兮的輕喚聲,李晏方回過神來,頓覺不好意思,耳根子熱了起來,竟有那日裸裎相對時的羞窘感,忙移開視線去拿合卺酒。
陳凝兮接了李晏遞來的匏瓜,兩人相對飲了合卺酒,也就算完成了洞房前的所有儀式。
一時,燭火哔啵中,前廳賓客飲酒的喧鬧聲都成了背景,洞房內的氣氛漸漸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