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她抓了兩只母雞放在背簍裏一塊帶去。許久不見,周氏看她更加不順眼,如果眼神沒有頻頻瞟到她背後的竹簍,會将她趕出去也說不定。
秦蓁将背簍放下來,見過禮:“大娘,我一回來聽人說阿奶病了,立刻就趕過來了。這是我拿來給阿奶補身體的。”
周氏翻了個白眼,大力扯過背簍,看到兩只大肥母雞,尖酸臉面才略泛上喜意的提着往雞籠邊走去。
秦蓁不動聲色移步進了主屋。
光線昏暗的屋子裏,老人家安詳的躺在床上,看不出什麽毛病。床前跪着一男一女,男的是簫清羽,另外一人,是李秀珠。
“我才該跟清羽在這裏盡孝道,不勞煩李姑娘了。”
“啊。”背後突然飄出的微冷聲音把李秀珠吓了一跳,差點撲到床上去。
她一扭頭,憤怒的想說什麽,一看到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她話就自動咽了回去,挪動身子,有些驚慌的騰出位置。
仿佛是她的錯覺,秦蓁跽坐在她的位置上後,那抹寒意就消失了。她當時怕個什麽勁呢。李秀珠沒想明白,感覺站在這裏分外不合适,就出去了。
簫清羽看秦蓁來了,意外驚喜:“秦蓁,阿奶突然病了叫我來,我沒來得及跟你說,抽不出時間離開。你吃飯了嗎?”
秦蓁回想剛剛兩人并坐在一起的一幕,有些發悶:“吃過了。李姑娘為什麽在這?”
簫清羽也覺得奇怪:“按禮數,她不該來這。大娘說秀珠關心阿奶,阿奶也喜歡秀珠,特意叫她來跟前照料。”
秀珠……秦蓁不知自己在不舒服什麽,他們從小認識,喊一聲小名不足為怪。
她哦了一聲,沒有興致說話。
見李秀珠這麽快被趕出來,周氏氣死了:“是那個小妖精叫你出來的?我不是讓你在跟前伺候嗎,你多跟羽哥兒在一塊,我才好借話撮合啊。”
李秀珠往屋子裏回望了眼,大夏天的抖索身子,有些發冷:“不,不,我不敢,她樣子好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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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恨鐵不成鋼,不過她自己也沒得理由,強行把秦蓁給拽出來。
一直等到夜晚子時初,周氏前去打發人:“秦蓁吶,你們先前住的屋子被我弄成倉庫房了,裏頭雜物多得很,床上又窄又擠的,怕你這矜貴身子折騰不起,你就回去休息吧。”
秦蓁搖頭婉拒:“侍奉祖母怎麽能嫌累,我今晚同清羽輪流守夜。而且我回去家裏只有我一個人,也不安全,不如留在這。”
簫清羽本也贊同大娘的話,一聽到這,想到上回他們分居的事情,立刻轉了思緒:“嗯,大娘不用管我們了,我和秦蓁在這守着。”
周氏說不動他們,暗罵一聲離不開男人的小妖精,自己也困得很,就随他們,自個兒回房休息了。
以前的東屋被大娘堆放滿了雜物,簫清羽再怎麽清理,也只整理出一個狹窄的角落,連腿都抻不直,勉強能躺會。徹夜,夫妻二人就在守夜中度過,每人睡上半個時辰,就叫另外一人替換,這樣頻繁,是避免勞累過度睡着了,贻誤馮氏的病情。
直到快天亮寅時,簫清羽再一次拖着有些困倦的身子,準備回房換班時,手腕被人給握住了。他低頭一瞧,忙覆上去:“阿奶,你身體如何了,有什麽需要?”
馮氏神情複雜,眼角隐含淚光:“我沒事了,你們老是走動我睡不着,別過來了,去休息吧。”
簫清羽遲疑:“這”
“老頭子就在外屋,我有事會叫他的。去吧,別來伺候了。”馮氏背轉過了身。
這夜裏起起睡睡,很不安穩。秦蓁被一碰就醒了,她揉搓眼睛起身。
“我這就去照顧阿奶,你放心睡吧。”
簫清羽将她按回去,坐着一點狹窄的床沿同她說話:“阿奶說我們出出入入她睡不着,叫我們天亮再過去。現在不用了。”
秦蓁噢了聲,側身往裏挪動,騰出半塊位置:“那一起睡。”
簫清羽遲疑的躺上去,調整了很久,兩人都得側躺,緊緊貼着,才能容納下。
“是不是擠到你了?”簫清羽想外多挪些,但腰身被她手臂鎖着,無可奈何。
秦蓁倦容上挂着淡淡淺笑,故意蹭動了下:“我不是經常跟你這樣擠嗎,我喜歡同你擠。”
她的兩柔團兒緊實的貼蹭他,死寂的屋間發散來自她的幽香,她是這裏僅存的美好。越是這樣,他越難動半點慾念,他好像回到了,曾經睡在床下瞻望她的時候。
簫清羽伸手撫摸她鬓間的烏發,一根一根理順在她後耳際,突然湧出傷感:“好像迄今為止,我還是不能為你做什麽。這裏很窄,也很冷。”
秦蓁昏昏欲睡的眨着眼,聞言,惬意的微笑:“以前在秦家,看過朱牆碧瓦,有奴仆成群,睡高床軟枕,可我感到真切的冷。現在,才是真正的暖。”
簫清羽心頭猛動,張口就叼住了她近在咫尺的唇。
秦蓁不甘示弱,嘶了一聲,咬回去。
兩人像玩鬧一樣互啄着,發出交織的歡笑聲,剛剛的郁氣不言而散。
白日裏簫清羽要去山上,秦蓁留下來照應馮氏。
晝夜溫差大,白日裏酷暑炎熱,秦蓁開了南窗與門口的風對流,關閉烈陽照進來的西窗,又打了盆水來,細致給老太太擦淨了身子,換下她夜裏穿的棉絨絹衣,改為輕便的布衫。
“阿奶,大夫來看過了,說你這是什麽病?怎麽不見煎藥呢。”秦蓁怕大房摳門不願抓藥,主動提起。
這個鬼機靈,馮氏又羞又氣,轉身朝牆躺着:“就是頭疼,不打緊,坐月子時洗冷水頭留下的老毛病了。”
秦蓁拿捏不準這病情如何,輕聲道:“不如我再請個城裏大夫來,用藥舒緩舒緩也好。”
“不用了!多事。”馮氏一口氣吼得中氣十足,趕緊虛咳了幾聲。
秦蓁秀眉微蹙,欲言又止:“那您歇着,我去煮點米粥來。”
病人的飯菜不跟他們混一起,怕過病氣,也吃不了幹飯,中午還要做其他人的飯菜,騰不開兩個廚房,得錯開時間做。放雞骨、大米、水、姜片成一鍋,升大火煮,開汆後拾掇柴禾出來,改小火慢炖。期間秦蓁把廚房的灑掃一塊做了。眨眼半個時辰就過去,秦蓁舀起一大碗香糯的雞肉粥,拌了點鹽,趁熱端過去。
走到門口,聽見裏面傳來三個人的談笑聲,秦蓁腳步微頓,走進去,看到周氏坐在床頭椅子上,跪坐在她先前位置的,是李秀珠。
周氏笑容登時凝住,像看到天敵一般:“你來做什麽,走走走,有秀珠在這就夠了。”
周氏嫌棄歸嫌棄人,聞到雞湯香味兒,麻利的站起來,走過去接住碗。
秦蓁一時意氣,扣緊碗紋絲不動:“侍疾祖母是孫媳分內的事,不該勞煩李姑娘,讓我來伺候吧,不然傳出去怎麽像話。”
“誰稀罕你,誰要你伺候,秀珠比你乖巧,讨人喜歡多了!”
争執不下,周氏氣惱的順勢猛推。秦蓁錯步後退,腰狠磕在方桌棱角上,更要命的是,滾燙的肉粥歪潑到了她的右手上,一聲‘呲’的燒肉聲清晰入耳,把房中三人驚了一跳。驚魂未定,只見秦蓁擱下剩餘的大半碗肉粥放桌上,就跑了出去。
秦蓁到了廚房,挽袖将手伸入了清涼的桶底,冰水纾解了火辣刺痛感,拿起來看,虎口到手腕紅了大片,好在沒有起泡。
周氏不知何時到了廚房門口,伸頭探望:“你沒事吧?”
她很快瞅見只是紅了一塊,松口氣:“沒事就得了。叫你別過去非不聽,照顧老人家多累啊,不敢勞累到你這千金小姐。你這麽想伺候,留在廚房裏盡孝道也一樣。柴禾沒劈,豆角沒剝吶。”
“我剝了。”
“剝了……那就剝明天的!只要你願意幹,這農活是幹得完的麽?”
周氏卯足勁去搜羅了一筐雜事,堆到廚房,把秦蓁留在這小屋子裏,吩咐她做完。
聽聞馮氏生病,附近不少熱情的鄉鄰過來探望,三兩撥的湧入主屋。不知看到照顧馮氏的人李秀珠,會不會感到吃驚。照顧老人家累麽?只是不想她出去,想讓李秀珠多露臉吧。秦蓁捏着一柄柴刀,上面的倒刺刮擦到她還泛紅的傷口上。
晌午秦蓁将米下鍋幫他們煮了飯後,借口回家,進了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