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裴承志揚言泡個溫泉不算什麽,表達不了謝意,變着法兒想帶他們去玩耍,也不知是真想感謝,還是自己貪玩要人作陪。夫妻倆卻推辭,才來了三天,自覺家中事務都耽擱了不少。裴承志意興闌珊,不想讓他們這麽快離開。
看他這麽熱忱滿滿,秦蓁臨走前不忘提點:“你也別感激得我們太早,剩餘的事,還需你自己處理呢。”
裴承志用扇柄搔頭,想得不是很透徹:“哦對,那什麽蘇東家,真的會安排生意給我做嗎?”
秦蓁揚起的唇似笑非笑:“你想的話,自己去同蘇東家談。”
裴承志才知道自己被笑話了,他就是個吃喝玩樂的少爺,會做哪門子生意:“你們就別逗我了。沒有你們穿針引線,蘇東家那麽忙的人怎麽會跟我交談。那我爹那邊怎麽交待?”
秦蓁搖頭輕嘆:“你該防備的是你娘,而不是擔心你爹那邊。”
“我娘那邊不是解決妥當了嗎?”
“那是眼下的。你一旦出現私自做生意這種事,就不再是她眼中無所事事的花花大少,會拉攏你還是對付你,這我就不知道了,”秦蓁頓了頓,“至于你爹那邊,用你拒絕了蘇東家遠房表妹的求親,傷了和氣不再往來的理由搪塞過去便可。”
裴承志聽得臉色慘白慘白的,憤起撲上去:“啊,你這是救我還是害我啊。”
“你幹什麽!”
簫清羽及時擋在秦蓁身前,像一堵堅硬的牆,鐵鉗一樣的臂膀将裴承志反擰:“我們當然是救你了。那時候從茶莊回來裏正找我麻煩,你都可以為我挺身而出。如今輪到你自己,就畏畏縮縮了麽。”
秦蓁就沒那麽溫柔鼓勵了,一針見血道:“如果你娘開始對你展開報複,你卻不懂周旋,只會發生比這次更可怕的事情。裴少爺,可要當心了。”
簫清羽附議:“就同我一樣,遲早要邁開獨立的一步。秦蓁這一箭雙雕,依我看最大的好處,就是能促使你前進。她對你真是煞費苦心。”
秦蓁噎住。這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将她美化過頭了吧。
一開始謀劃這件事情時,她就将裴承志的後果放在最後考慮的……
看裴承志現在這慘樣,她不忍心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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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承志說要一個人靜靜,沒再興致勃勃邀請他們去哪裏玩。
盛夏來臨,簫清羽趕早回去處理狩獵的事,等秋收來臨之前,要騰出時間細心照料稻穗的最後成長時期。
天說熱就熱起來,像一屜蒸籠。簫家從分離出二房後,陷入了頹靡不振。大房分的田土多,幹的活也更多,連簫弘光這等孱弱的文人,也不得不撂起衫擺下地耕作,整個家裏像抽走了頂梁柱,所有重活壓得他們喘不過氣,整天怨聲哀嘆,忙得昏天暗地。這一天因為客人的到來,難得收起戾氣,同客人吃茶聊天,傳出熱鬧的笑聲。
這兩個客人是李秀珠和她娘李嬸。
從李秀珠在林間遇險被簫清羽搭救後,常頻繁去山上探望,但簫清羽就像顆冥頑不化的石頭,不愛搭理她。在李嬸的鼓動下,她們從簫清羽那邊轉戰到簫家。
李嬸來就直接道明目的了,讓女兒做簫清羽的平妻或妾都可以。周氏吓了一跳,第一反應還是顧念鄉下規矩道德的:“這清羽都成了親,怎麽能再娶你女兒?”
李嬸一拍手,眉飛色眼頗有當媒婆的潛質:“農家娃子一般娶不起二妻,只有女方不樂意的,哪有男方不願意的。我家秀珠啊原本就是配給你家清羽的,如今都耽擱到了十八,算的命也不好,只有你家清羽能夠降服。我認了!”
女兒難嫁出去是一方面。這些天簫清羽在山上的領頭氣勢她們看在眼中,母女倆還暗地裏估算過每一只獵物他能分的錢,越發覺得簫清羽是整個村最會掙錢最有本事的男人。寧為窮家妻不作富家妾這話是不錯,李嬸一開始顧慮過,拗不過女兒對簫清羽着了魔一樣,索性下定決心促成這門婚事。
合着這幾天雞鴨魚肉的往家裏塞,是有目的的。周氏顯得興致缺缺,已經分了家,她還費心管簫清羽的事情做什麽。她随口問道:“你家秀珠願意做妾?”
話剛落,她就瞥見一旁端坐的李秀珠,嘴邊輕抿嬌羞笑意,眼梢含波,哪有半點不情願的樣子。
又談了一陣,李嬸見周氏支支吾吾沒說個正點,使出殺手锏:“我們孤兒寡母的,只有她爹留下的十畝薄田,這些年都靠佃戶種,自家的田,除去田租,才得了六成糧食。要是秀珠能嫁給清羽啊,我就打算把這十畝田當陪嫁給你們家。”
周氏來了精神:“是給清羽,還是給我們大房?”
李嬸清楚女兒嫁給簫清羽後就可以衣食無憂,怎麽嫁過去才是難題:“當然是孝敬你們大房的,你們含辛茹苦把清羽養大不容易。不過這事兒成不成,就得多靠你這大娘牽橋搭線了。我看秦蓁不好說話喲。”
能為了十兩銀子出賣掉侄兒第一次的婚姻,周氏就能出賣第二次。何況這第二次,只是給侄兒多讨個老婆而已,在周氏看來是雙贏的局面,她可沒有對不起侄子。唯獨秦蓁那裏,她确實得好好考慮怎麽對付。
此刻的秦蓁,正在繡坊跟衆姐妹們一塊刺繡。她是這的常客了,有些繡娘雖還不知秦蓁是繡坊真正的東家,仍然待她恭敬。這些人不說全都是能推心置腹的,至少全部是利益抱團的,師父們吩咐她們不許亂說,她們對外就不會提起秦蓁一個字。
夏季到了,繡娘們穿着淺色的薄衫,行動間衣袂飄飄,彩線在她們手中上下飛梭,歡聲笑語夾雜其間。這是秦蓁一手打造獨屬自己的小窩。
過後紀昭找秦蓁去花廳談話,另行的還有雲霜、宮如雪二人。
如今杭蜀繡莊的名聲不用她們操心了,生意風生水起的做了起來。紀昭要談的是另外的事:“我們想安插取代林淵的人,頗受曹持的掣肘。曹持是姜姨娘的心腹,如果拔掉這根助肋,于我們行事會方便得多。東家可有辦法?”
秦蓁嗯了聲,端起汝窯茶盞輕抿雀舌新茶:“繼續說第二件事。”
大家覺得奇怪。雲霜只好拿出賬本,說起第二件:“別看姜姨娘只占了三成股,看似吃虧,她精明着呢!其中有一成股是跟溫州那邊的合作盈利。曹持一直把那成股的賬目做得遮遮掩掩,看似和其它生意一樣。我們派人去溫州調查過了,那的蜀繡需求很可觀,那支股起碼值賬面上的三倍價。最近溫州那邊有大動作,我才急着提這事,能早日把溫州那邊的合作争取過來就好了。”
秦蓁輕笑:“否則,姜姨娘怎麽肯做虧本買賣,讓給我們七成呢。”
宮如雪覺得她們本末倒置了:“還是先說曹持吧,先拔掉曹持,姜姨娘不就等于毒蛇沒了牙齒嗎。”
秦蓁眼眸輕擡,淡聲道:“曹持不過是為錢所動的家奴,要收買他不難的。”
三人均詫異。宮如雪提及往事,倒覺得曹持還算個忠心之人:“繡莊潦倒落魄那一陣,曹持都沒有離開過。”
秦蓁答道:“那是因為姜姨娘願意花錢供養他。姜姨娘知道連曹持也走人,繡莊雖還有林淵支持,但很難把控在她手裏。曹持有适當的一口飯吃,出去外面不一定找到更好的營生,自然會選擇留下來。”
宮如雪覺得這仿佛是在臆想,輕聲問道:“東家是怎麽知道的?”
遭她們質疑的眼神,秦蓁坦然道:“那一陣我查過秦家的賬簿,姜姨娘除了平時的吃穿用度,多出了十兩銀子的月例,不是拿去收買工人,她還能做什麽。”
宮如雪點點頭,暗想看似一件簡單的事情還牽扯到內宅,這世上沒多少事是簡單的。她想了想道:“只怕曹持也是個老狐貍,一時的高價收買,會讓他舍棄吃飯的金飯碗嗎?我們也不可能一輩子養着那種人。”
“說得對,一時的高價買不了他的飯碗,但一定可以讓他幫我們說上兩句話。”秦蓁悠然自得的笑,複雜的眸光仿佛已經織就起了一面捕網。
“什麽話?”三人齊聲問。
秦蓁話茬轉得很快:“昭姐姐,你去聯系繡莊的大客戶王員外家的王夫人,讓綿雨跟她約個時間見面商談。要說什麽,我會再跟綿雨談的。”
幾人還在愣神當中,就見東家頃刻間從椅上起身,作勢要離開。紀昭恍神詫異道:“你這孩子,說話什麽時候這麽不着邊際,說得七零八落就走了,留我們這一頭霧水呢。”
秦蓁聲音跟着身影飄遠:“不說啦,我還要回家做晚飯,改日再來。”
三姐妹大小眼相觑,噗嗤笑了出來。能看到小東家心系家事的一面,真不容易呢,也令她們倍感欣慰。
紅日西垂,秦蓁做好了四個小菜用海碗合扣上,小手做搖扇,恹恹的扇着燥熱緋紅的臉頰。她等了許久都不見簫清羽回來,正想去山上找人的,恰巧裏正路過,告知了簫家馮氏得病的事情,簫清羽下午就被叫過去侍疾了。
秦蓁感激一聲,因為夏季飯菜放久了會馊掉,她順手裝送給了裏正讓他帶回去吃。然後匆匆鎖窗鎖門趕往了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