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接連的問題抛來,裴松年應接不暇,心中都不知該對大兒子存褒存貶。這麽聽起來,仿佛成也蕭何敗蕭何?裴松年忙躬身讨教怎麽回事。秦蓁提點說将裴夫人和裴大少一塊請過來商榷,事情會更明朗。怎麽又扯上一個後宅婦人?裴松年心存疑惑,到底還是尊重來使意見,叫仆人将兩人請上來。
須臾,人就過來了,裴夫人坐在裴老爺隔幾身側,金飾環翠刺目,一雙遍布細紋的眼波淡淡的,仿若與世無争,聽客人與自家老爺談生意,柔順的半句也沒插話,只是聽到做生意的後半部分,她臉色漸漸滴水成冰。
“……裴老爺可能生意上太忙,沒有關注大少,也或許大少想神不知鬼不覺做出一番業績給您看,所以沒提前跟家裏吱聲,”秦蓁看向裴承志那邊,努力讓自己眼神透着一點欣賞和崇拜之感,嘴角淺笑:“裴家都喜歡穿蜀繡的衣裳配飾,裴大少在這方面竟玩出了花樣,在蘇家繡坊與外城溝通買賣時,裴少爺能說會道,促進了兩方的合作。蘇東家自己都說,她雖然會織布刺繡,但論眼光和見地,還遠不如客戶,那個客戶就是裴大少。”
相比于秦蓁的努力生澀,裴承志不費吹灰之力,毫不客氣的順着這番話将自己包裝成能言善道的生意人,背挺如松,滿面清風,端的一臉神秘莫測、慷慨激昂。
什麽緣由不重要,裴松年對紡織行業知之甚少,聽到這裏大喜過望,立即對兒子高看了幾眼。他沒忙着高興太久,知道還有另一樁難題:“既然如此,我兒又何以得罪了蘇東家?”
秦蓁瞟了裴夫人一眼,說起:“裴老爺難道不知,近日在令公子身上所傳的流言?一位女子跑來裴家做客,被裴夫人強扣下,似有意同大少爺交好。說來湊巧,那名女子,正是我簫家的堂妹,有這份淵源的緣故,才被蘇東家囑托來詢問此事。”
裴松年啊了一聲,被這環環相扣的事情燒昏了頭,立即瞪向內人:“怎麽回事。”
裴夫人思緒急轉,她固然怕被丈夫責怪,但比起讓裴承志勢起,被責罵兩句算得什麽。當即硬氣起來,反撕對方的不是:“簫夫人說我強扣人下來,可有證據?怎的我熱情待客,還被反咬一口。簫夫人此言也盡出纰漏,那蘇東家是想談生意啊還是談感情啊,怎麽暗地裏探查人家私底下的生活?我看莫不是你誤會了什麽,編出這些話來怪罪吧。”
沒人比她更了解裴承志那個廢物草包,怎麽可能突然崛起?要麽一切都是謊言,要麽就是那小畜生平時扮豬吃虎。念及後者,裴夫人眼芒淩厲閃過。
“住嘴,無知婦人。”裴松年後知後覺般呵斥了一句,既讓妻子問完了自己也疑惑的地方,也總要有人出來□□臉,挽回局勢。
“沒關系,裴夫人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秦蓁輕飄飄道出一句,拐彎抹角的贊同了裴松年說裴夫人無知的話,繼而道:“關于裴大少金屋藏嬌的事,根本無須刻意探查,村中早已傳得風風雨雨。關于我所說的是騙人的,這完全沒必要。蘇東家常在街坊走動,裴老爺遲早可以當面商談,這層窗戶紙一捅就破。”
裴松年羞慚的賠禮道歉,恭聲問道:“那不知蘇東家對小兒的風流韻事,有什麽賜教呢?”
說的話是委婉了些,不過跟裴夫人所問的根源一模一樣。秦蓁勢必要說出個能讓人信服的理由:“蘇東家之所以對原先的決定有了搖擺,還遷怒裴大少,原因有二。一為公。裴老爺知道,商業圈子,對門當戶對更是講究,裴大少如果娶了一個農女,豈不落了下乘,身份也自降一等,這倒是其次。裴少爺未跟女子三媒六聘行周公之禮,就将那女子接到家中傳出風流名聲,人品讓人不敢恭維。”
裴松年讪讪,心知這些都是流于表面的問題,他發緊的追問:“第二個原因是為何?”
“二為私,”秦蓁侃侃道:“蘇東家有一碧玉年華的遠房表妹,身世清白,家世闊氣,聽聞裴大少還無正室,想配之,穩固雙方的情誼。奈何裴大少拒絕了,這拒絕的理由是,事業未成,不談兒女私情。沒想到轉眼,就同別的女子孟浪,豈不是不把蘇東家放在眼裏?”
裴松年終于恍然大悟,當面發飙的怒叱兒子。裴承志忙轉嫁禍水,撇嘴道:“我也不是很喜歡,是娘喜歡人家,硬把人家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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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松年轉向妻子,暗示的責罵:“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小姑娘,想把她留下給承志當妾室?”
要說做妾而不是正妻,不至于太得罪蘇家那邊,了不得只是情感上的糾葛而已。若要為正妻,那可就把整個蘇家的臉給打了。
誰知此刻妻子極度不默契,發瘋似的否決他的話:“老爺,我們承諾過,是要讓含玉做承志的正室啊。人生在世,信義為先,我們答應的事不能反悔!”
裴松年怒不可遏,額頭青筋凸爆而出,桌幾被他猛拍,上面的茶托哐當跳動:“承諾你個仙人板板!你哪時候跟我說了這件事,老子都不知道。”
裴夫人迎難而上,怼上了:“老爺,這事你不想認也得認了啊,含玉這幾天都住在裴家,她親口說非承志不嫁,現在承志為了做生意,竟要做出抛棄人家的事來,這怎麽能行。含玉只差臨門一腳,讨個八字辦了喜事,就是承志的妻了。”
為了她的兒子們,裴夫人不得不鐵了心把心事定下。聽了這麽久傻子也懂,只要裴承志娶了別人,和蘇家那邊的合作就沒戲唱了。
“還有這種事?含玉雖出身農門,也懂禮義廉恥,我想她來做客,不會是懷揣這種目的的。”秦蓁略一沉吟,提議道:“裴老爺,不如我們把含玉叫來問一問,看是否有人從中作梗,讓我們大家互相誤會。如果是個誤會,那不就皆大歡喜嗎。”
一者裴承志做這種金屋藏嬌的事,的确有礙門楣,能洗清流言對裴家有好處。二者,裴松年與只為自己生的兒子斤斤計較的裴夫人不同,在他心目中,裴承志也是他的骨肉,一介農女,配不上他的兒子。再把這件事妥善解決,還可能贏回蘇東家的信任。綜上,叫來簫含玉搞明白事情是很有必要的。裴松年立即遣人去叫了。
人到來時,最先迎上去的是裴夫人,她如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親切的握住簫含玉的手:“好孩子,我們正談你跟承志的婚事呢。他們還不相信,你跟承志情投意合,你們這兩天,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不是嗎?你放心大膽的說出來,夫人我會為你做主的。”
簫含玉猶猶豫豫,一路上下了極大的決心,此刻才抵制住誘惑。
她将手畏縮的抽回,搖頭道:“夫人弄錯了,我只是把裴大哥當親哥哥一樣喜歡,怎麽會,怎麽會同他成婚呢。”
她難過的低下頭,那副模樣看在別人眼中滿是別扭尴尬。裴夫人大驚失色,指着簫含玉:“你怎麽能臨時變卦,反咬我一口,你是受誰的蠱惑了!小賤人,虧我這些天待你吃好穿好!”
“夠了!”裴松年上前擰住妻子的手腕,嫌她丢人現眼,将她甩回椅子上去:“我看都是你,把我們當猴一樣耍。惡毒婦人。”他眼神凜冽的添了句。
對于後宅的鬥争,他向來不愛費心思去管,但不代表一無所知。這事兒略一思索,就能想通其中玄奧。讓大兒子娶了農女自降身份,受益的只有正妻和她生的兒子們。
秦蓁站了起來,準備告辭:“這樣就最好了,我們就帶舍妹先離開了。還請裴老爺處理好家事後,去裏正那一趟,将含玉這些天在裴府幫工的納稅,直接交由裏正。”
裴松年詫異的轉過身,遲鈍了半晌,才跟上節奏,暗暗驚嘆這到底是一場精心預設,還是眼前的女子太過玲珑剔透。他當即了然的應允,又犯難道:“家門不幸,讓你們看笑話了。不知道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會不會影響蘇東家對我們的印象?”
秦蓁模棱兩可說得不清楚:“總要先平靜一段時間,讓蘇東家敗敗火,再做考量。”
裴松年還有些犯糊塗,裴夫人就太清楚這話的意味了。有了這個約束,老爺定會把她管得嚴嚴的,不再讓流言蜚語傳出去。這夥人就是來解救簫含玉的吧!可裴夫人想不通,他們怎麽能跟炙手可熱的蘇東家裏應外合。
過後有裴老爺親自去裏正那間接作證,謠言自會不攻自破。又是有裴老爺的壓制,才有能力阻止裴夫人不亂說話。一切都穩妥解決。而事後裴松年怎麽懲罰管教內人,那不是他們該管的了。
裴承志要好好答謝他們夫婦,不讓他們那麽快離開,索性多住一晚,說起自家背靠的山後有一汪人工開采引流的泉池,四季如夏,熱霧騰騰,請他們去游玩當做謝禮。自然,也順便邀請了簫含玉。說通了以後,簫含玉倒不再別別扭扭,聽聞能再多留一晚,她高興的說要再多吃些好吃的,但不喜歡泡溫泉,她讨厭水深的地方。裴承志欣然應允了,吩咐廚房做了很多糕點送到簫含玉的房裏去。
于是偌大的池中,只剩夫妻二人享受。具體來說,這是一間頂上镂空四面圍牆的水池房,夜幕降臨,星辰的光輝從天空傾瀉,添了一層朦胧的光。
很近的距離,都隔着星光和薄霧,讓人看不清旖旎的風光,勾得人心癢癢。簫清羽在水下邁動着腿,幾步走過去,将人結結實實撈在懷裏。
秦蓁用手捂住他欲壓下來的嘴,似笑非笑的問:“夫君,今天跟裴老爺他們談判,你怎麽看我的?”
簫清羽沉思在花廳的一幕,敬佩喜愛的神情不加掩飾,順勢咬住了她的手指:“讓為夫大開眼界,心悅誠服。”
秦蓁似乎對這答案不滿意,歪了歪腦袋:“我鬼話連篇的,你還稱贊啊?你不是不許我變壞嗎,那你準許我撒謊咯?”
簫清羽語塞。這小妖精就會變着法兒刁難他!
“是,不能撒謊成性……”
“啊,那就是讨厭我今天的所作所為,我不跟你好了!”
“回來!”
簫清羽哪有口才同她詭辯,怎麽說也說不清楚,他索性動用男性的力量,蠻橫的将她桎梏吻住,堵住那張犀利的小嘴。
片刻,秦蓁沉溺在男人的攻城略地中,軟下了抗拒的身子。
親了一會,簫清羽勉力從她唇上離開。
“怎麽不繼續了。”秦蓁兩條藕臂繞在他脖頸上,随着泉水起起伏伏,看見他隐約精實擴張的胸膛,她眼神迷離漸醉。
簫清羽眸中充斥箭在弦上的猩紅,克制的道:“這是人家的水池,會不會弄髒。”
“……傻夫君,活水泉眼每時每刻都在流動的。”
秦蓁按下他的腦袋,仰唇吻住,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