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低頭一瞥,簫清羽也被吓一跳。眼看竟有十幾只水蛭爬上大小姐露出的一截白皙小腿,密麻的布在上頭,黑白相間,霎是可怖。
秦蓁踢彈得水花噗通作響,人一慌,直接摔滾進水中,不知所措的哭喊。
黑竣竣的小東西令人作嘔,秦蓁猶豫了片刻,才咬牙伸手想去拔除那些東西。
“別動,它會越咬越緊。”
簫清羽将人橫抱起來,鞋都顧不上穿,往回家方向跑。
秦蓁在他懷中哭噎中,不敢去看巴在她腿上的水蛭。雖然被吸血感覺不大,她純粹是被醜哭的,太惡心了。
水蛭一兩只吸一會沒關系,但時間長了,數量還這麽多,人難免會有失血的危險。簫清羽心急如焚,赤腳踩在石頭嶙峋的道路上絲毫感覺也無,迅疾回到家中,抱着秦蓁進到廚房,放她于竈臺上坐着,只手拿出櫥櫃裏的鹽罐,抖落撒下去。
鹽的侵蝕令水蛭慢慢脫水,蜷縮起來,一個個從秦蓁腿上掉落。被咬得深的傷口在往外滲血,簫清羽解開自己的外衣,撕扯布質輕薄的絹衣,給她傷口纏包起來。
做完一切,他身心俱疲的撐在竈臺上,沉重喘息。
秦蓁愣愣看着赤着上半身和腳的他,目光移到地面,一串血印蜿蜒的從這兒逶迤到院門外。
“你腳流血了。”她心有餘悸,呆呆的。
簫清羽似不敢看她眼睛,黑眸垂着,再度橫抱起她:“被石頭割了下,沒事。我送你回房,然後去請郎中來。”
秦蓁想說不用,又怕腿上留疤,便沒有拒絕。
而簫清羽又是摘了點護生草,敷在腳底止血,就另踏上一雙鞋出了門。不一會村裏郎中來,不拘小節,給秦蓁檢查了腿上傷口,說無礙,因處理得及時,病人血氣并沒受到影響,只是皮外傷,兩天內不要多走路,免将傷口撐開。
“大夫,這傷痕會不會留疤?”秦蓁問出自己最關心的。現在傷口周圍都泛紫,咬得很深。
郎中笑道:“好好将養着,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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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清羽出去送郎中,卻另聽到一番說辭。郎中拍拍男主人的肩,語氣帶幾分調侃:“她就是那城裏媳婦吧,果然嬌氣。兄弟哎,照她這樣的能撿回一雙腿不錯了,還想不留疤,想那麽多幹啥呢,哪個農婦身上沒點磕磕碰碰。我也是怕她逼你,不好跟她說實話。回頭你多哄哄得了。”
“你說什麽,跟我說清楚。”簫清羽拽住郎中的手腕,手臂青筋凸起。
郎中懂了,這村夫想要個如花似玉的完美媳婦,不舍得媳婦留疤咧。
“哎喲松手。我真是不知,你這麽擔心,去找城裏大夫問問看。”
簫清羽也不放心村中的郎中,準備去城裏問看看。他不想讓大小姐懷疑,先壓下心思,進去看看她。
“對不起,我,都是我害的。”
男人坐在桌邊,耷拉着頭,拳頭緊握擱在桌上。
秦蓁:“你過來。”
簫清羽心頭發緊,沒多想,依言走過去。他捱着床沿坐下,一雙手朝他伸過來,抱住他的大腿。
擡起來。
簫清羽嗓子發緊,未來得及反抗時,右腿就被她抽抱了上去,擱在她的衣裙上。隔着薄薄的白紗裙,能觸覺底下的柔軟,她微涼的柔荑毫不嫌棄的觸碰他的足,他像被定住,動不了,也不想動。
秦蓁将他腳底那些野草挑出去,就着剛剛郎中給她看病時打來的水,給他清洗傷口裏的砂石。
“你怕郎中多收一個人的錢麽,哼。反正我看他開的藥膏太多,才沒叫你。不過這些活自己也能做,要是叫郎中來弄确實很吃虧诶。”秦蓁拿藥膏塗抹上他清洗幹淨的傷口,用碎布條包紮起來。
簫清羽像冰火兩端受着煎熬,他依舊愁眉不展:“秦蓁,我寧肯你罵我責怪我。”
“是我自己要去的,罵你作什麽。要怪,怪我血甜,招引水蛭?”
秦蓁擡手放肆的扯住他兩邊嘴角,“別愁眉苦臉的,笑笑。”
她兩眼彎起,像拱形的弦月,逗他開心。
她剛哭過還紅腫的眼睛笑得彎起,看起來真挺逗。簫清羽扯開嘴角,無奈的笑了下。再笑,卻是為了她眼中那份柔情,熨帖到他心中,讓他會心一笑。
“喲,這是在幹嘛呢,青天白日的。”
一道調侃的聲音傳來,裴承志搖着一把竹骨扇晃悠悠的走進來,旁邊還伴着另一個男人。二人以竹扇顏面,不知在說什麽。
“裴少爺。還有這位是?”秦蓁不識得另一個人。
那人将帶來的竹籃水果放桌上,朝他們走過去:“弟妹好,我叫蔣舟,是清羽的朋友。在城裏做水果生意,這回回村照看果林,沒想到半途聽說你說出事了,途中又遇裴少爺,就一同結伴來來探望。沒事了吧?”
“沒有大礙,是我大驚小怪,把村民都吓到了。”秦蓁抱以微笑。
裴承志不甘示弱的擠上來,遞上一禮盒問候:“秦姑娘,這是我從家裏帶的紅棗阿膠,你被水蛭咬了,需要補血。一定不許推辭。”
秦蓁眉毛微擰,淡聲糾正道:“我已嫁作人婦,裴少爺該喚我簫夫人才是。你這禮物過于貴重,我不能收。”
蔣舟睨了裴承志一眼,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簫清羽感到奇怪,按說蔣舟與裴承志并不熟,怎麽進門時就掩面私語,現在眼神還互有交流。
看裴承志尬在那,簫清羽卻從他手中接過禮物,道:“秦蓁臉皮薄,我代她收下吧。不客氣了裴兄。”
誰收下禮,那意義大不一樣。裴承志壓下心中酸楚,觍顏說應該的。
他們不便在屋中待久,簫清羽出去送他們。
蔣舟性子較直,避開裴承志,忍不住拉着好友問:“裴承志說你跟秦蓁還未圓房,她不甘心嫁于你,是真的?”
簫清羽眉梢跳動。他沒想到在裴家那樁小事能讓裴承志捕捉到風息,還将這件事牢記這麽久。
見好友神情就知真假了,蔣舟驚詫:“竟然是真的。那你們什麽打算,準備和離了嗎?”
這時,一只腦袋鑽入他們中間,嘿嘿壞笑:“想把我支開?蔣舟,現在你信了吧,秦姑娘可還是個姑娘。什麽簫夫人,都是她使的障眼法。”裴承志得意起來。
簫清羽心頭一團亂麻,皺起眉宇:“我跟她的事,你們不清楚,別造謠。”
他不敢說得太清楚。如果是關系坐實了,以後萬一和離,對她名聲有損。這種事他也不會坦然承認。
裴承志念及那小婦人的絕色容顏,舔了舔唇,拍簫清羽的肩:“簫老弟,不是哥哥不仗義,秦蓁不喜歡你還一直不肯和離,嗯……以她的美貌找下家肯定不難,難在找一個不介意她和離過的。她等的救星就是哥哥我哇。我呢……還沒娶正室,也理解秦蓁的難處,非常喜歡她。我家又……哎喲!”
話音未完,胳膊被一道大力往外翻拐折疊,痛得暴跳。
簫清羽擒住這滿口胡言的人,冷冷道:“你沒娶正室,但有妾室。你所謂的理解她,不過見了她一次面,看中她的容貌,将她當成以色侍人的人。秦蓁是我的妻子,收回你的心思,否則你是地主兒子又如何。”
骨頭‘咔擦’一聲,道出了未放完的狠話。
“啊啊,別,都是兄弟。”
簫清羽推了他一把,轉身進院進屋了。
裴承志讓蔣舟給他胳膊扭回來,蔣舟故意折磨了他一番,才将骨節正位,罵了句:“該。”
裴承志死不甘心:“反正等秦蓁一和離,老子就娶她。哎喲這狠人!”甩動胳膊。
蔣舟看向他,裴承志說別瞪:“咋,你又不是簫清羽,激動個什麽。你難道不為秦蓁想想,她和離後咋辦,沒了我這個打着燈籠難找的好男人,誰救她脫離苦海。”
蔣舟抽了抽嘴角:“人家啥事沒有,你別捕風捉影。等有那一天再說吧。”
回到屋中,簫清羽對着一籃水果坐下,撿着裏邊的楊桃剝,一邊陷入沉思。
他對裴承志的話不甚在意,可有一句話提醒了他。大小姐如果不喜歡他,以她伶俐果斷的性子,怎麽會拖着不和離?她新婚之夜解釋說,要等她尋到可靠的生計站穩腳跟,否則怕村裏人議論,讓她無法立足待不下去。
可靠的生計是指什麽?和離之後,她難道還待在雲山村?
那份若即若離的情愫,是因為什麽,在逃避他。
簫清羽将一顆顆的綠色的果肉剝在盤子裏,用水洗了滿手的絨毛,端着盤子走向床邊。
他坐到旁邊,将一盤處理趕緊的果肉放在她面前:“挺新鮮的,嘗嘗。”
秦蓁驚嘆了聲,撚住一個咬掉一小口,酸甜的滋味令她口齒生津。
“我很喜歡吃這個,但就怕剝這皮,謝謝啊。”
當時那丫鬟說大小姐連果皮都不想剝的時候,他當真無語。想想現在……只能說世事難料。
簫清羽陡然想起件事,叫她自己端着吃,他闊步走到箭筒邊,蹲下,翻找出那本小冊子。
以往被揉皺蜷縮在竹筒裏不見天日的小冊子,此刻被男主人小心取出,推開展平,歸為珍寶一類,放進了裝獸骨的抽屜裏。
他不識得上面的字,改日進城找個先生解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