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過一陣氣,日子還是得過下去的。尤其秦蓁需要獲得外出趕集的許可,難免要跟嘔了氣的周氏交涉,這份差事從前都是周氏把持着。
一早,秦蓁就開始低眉順眼的幹活,去後園割了一茬子荠菜,也就是護生草。裝點小白魚湯,就着飯吃能讓人多吃一大碗。
飯後囑咐簫清羽早點回來,秦蓁就開始跟周氏磨合了。
秦蓁去竈邊幫周氏煮豬食,大竈鍋掀開蓋兒一大股熱氣冒噴,哪怕在寒冷的天兒人也受不了。攪着底下的東西莫糊掉,手執着木棍旋轉也耗費大力氣,是不讨好的活。
“大娘,我想跟你商量件事。”秦蓁偏臉躲着熱氣,一邊沖門框邊倚着的人說起。
周氏抱臂靠在門板上,冷眼乜着:“你們這些狂妄小輩,還懂得跟我商量麽。有事求我了,就巴巴的來幫我幹活,平日都不見動靜。”
“大娘說笑了,平日放牛也是幹活,若大娘覺得放牛好,我們也可交換。”
見周氏微變的臉色,秦蓁抿笑:“只是現在過來,同大娘方便說話,您別多想。這這些日子您外出,都是我去趕集,所以我想以後和大娘一同承擔這件事。今日是趕集日,等會子我會和清羽也去城裏。”
“還真敢想!嫁進門這麽點日子,就想攬大權了?老娘都還沒熬成婆呢!”周氏啐了一口,狠狠回絕。
豬食熬得差不多了,滾燙軟糯。秦蓁蹲下用火鉗掏出些未燒完的麥稭,控小火勢,然後走去缸邊舀了點水淨手,才幹幹淨淨的去提裝細白面的糧袋過去,給周氏瞧。
“大娘看,這是我買的糧食,又新鮮又便宜,你們能買到的,我總能少花上一兩文。不信你去阿奶那查賬,她給我每回去城裏買糧的錢,我都有剩餘回來。所以我不是想出去玩的,只是想幫家裏省些錢。”秦蓁提了米面到她面前,微微退開,讓她打量。
周氏觑了一眼,伸出手,五指插入米堆裏,粗粝的肌膚能感受到米粒的飽滿,滑爽的流過指縫,不用湊近聞,就有一股濃濃的米香萦繞不散。
這是上等的晚稻,哪怕周氏再無知,種過地的都曉得。
再去磋磨那白面的,白瑩瑩的也是爽滑得很,沒有結塊,也沒摻雜得有石灰粉。早晨秦蓁已經用這面粉做過一頓面皮下魚湯,吃起來又香又有嚼勁兒。
賬目,周氏自然昨晚就去馮氏那查過的,這筆小賬也記着的,只不過被昨日的事氣昏了頭,沒來得及細細追究。
周氏檢查完糧食,确定是城裏賣得最貴最好的一批糧食,跟自家留着吃的早稻米不同。至于晚稻米家裏也有,通常都是送去給書院裏讀書的兒子,要麽等他沐休回來才會煮。
Advertisement
要是比平常米還便宜的價格,能買到上等的米,誰會拒絕?
“你是在哪兒買到這麽便宜的米的?知會知會我,我下次去買就得了。”周氏還是沒肯松口。
秦蓁歉意的搖頭:“米價由朝廷嚴格管控,哄擡或降低都是不可能的。只是我得娘家餘蔭庇佑,秦家以前給過不少合作的小商販便利,那些人還認得我是秦家小姐,故而多加照拂。這米糧,就是一位米商回報的便宜。”
周氏聽了兩眼驟亮,獅子大開口:“他們既要報恩,讓一兩文算得什麽!你爺奶和小叔子都需要補身子,你不如多向他們多讨要一些。”
秦蓁嘴角抽了下,軟聲提醒道:“縱然如此倒是可以,不過得這一口大的,人家怕是會厭煩,以後連一文都不讓了。日子還得細水長流的過,大娘說是不是?”
周氏嘆口氣,雖不滿,這一文錢的毛利也是不能放過的:“那好吧。你把那米鋪位置告訴我,我下次去,說是你大娘就得了。你還是新媳婦,又這麽年輕,不适合抛頭露面。”
不曾想這人無恥到如此地步,恨得她一粒沙都不容。秦蓁攥緊了發汗的手心,烏溜的眸子微轉,半晌忙答:“這些糧食是看在我的情面,人家才讓價的。情面情面,當然要經常見面走動,大娘是我的親戚,但他們畢竟與你不熟,久不見我,哪天就斷了這份情義,想再續就難了。”
周氏表情更加不滿,但第一時間沒反駁什麽。秦蓁瞄了一眼,微笑起來:“大娘肯不計較那幾文錢,也要顧及我的名聲,我感激不盡。那就按大娘說的好了。反正我去城裏也沒有多餘閑錢吃喝,去不去都無所謂。”
是啊,到時卡着錢,沒得錢在手裏,她有什麽權利可言?
周氏就不想順着她話茬,聽她這一說,立即改口:“什麽名聲不名聲的,農家媳婦哪有這麽嬌氣,可不是你們城裏!咱們村還有女人去城裏賣炸糕賣豆腐的。你去收拾收拾,待會一同去趕集。”
終于獲得進城的由頭,而且是長期的,秦蓁大大松了口氣,這就回屋裏換外出的衣裳了。她帶了最新繡的刺繡,納的鞋墊,最重要還有,簫清羽的個人戶籍。
錢莊存錢取錢,都要出示戶籍文書才可通行。
比起簫清羽的戶籍來,秦蓁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刺繡,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不能讓簫家人發現。外衣單薄容易讓人發覺,她只有在裏衣處縫制了貼身的荷包,用來裝幾方繡帕足以。
想帶更大件的東西,只求以後多去幾回,周氏不再查得那麽嚴。或者,等奪取了杭蜀繡莊,她就不必再擔心秦家起疑,光明正大的離開簫家。
想得有些出神,腳尖被藏在泥濘中的尖銳石頭絆了一腳,秦蓁啊的輕呼一聲,朝前颠去。
剎那間,一只手猶如鐵鉗般夾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回扯。
咚的一下,秦蓁撞上仿若一堵岩牆般的厚實胸膛,很穩,穩得她撞上去後都紋絲不動。
漸漸的,一股獨屬男人的清冽又炙熱的氣息,籠罩着她。
秦蓁揚起腦袋,看到那個人的視線直直錯開她的下巴,往她下面盯去。
“看什麽啊。”秦蓁噘嘴推開人,抱住胸。
簫清羽抓了抓頭發,有些瞠目:“你那處好像……大了點。”
秦蓁咂舌,探手指摸向那片軟綿,那是她的刺繡,一邊只放了兩張,有這麽明顯嗎?
這男人以前還觀察她這裏的大小?
她也不知自己是真羞還是裝羞,發惱的跺了一腳:“不理你了!”
吭哧吭哧朝前奔走。
“秦蓁……”
負氣逃走的她,下意識讓他想去追趕,有一種莫名的意趣。
驟雨初歇,這一條冗長又狹窄的道路糊成了一團泥漿,越往前走,地勢往下,積的水窪越多。因此今天長陵江渡舟的生意特別好,多數人都願意在雨後享受一下泛舟的趣味,不願走這泥路。周氏也是坐船的一名。
周氏自己坐着船,卻不理會兩個小的,說他們年輕體壯,走泥巴路沒多大礙。
于是這條道路上,或許是今日趕集的人尤其少,或是沒有像他們這樣不受家人待見的,奇異的只有簫清羽和秦蓁走在這條靠山壁邊的路上。
泛舟于江面的人們,目光集聚的盯着那兩個孤零零的人身上,投去同情或是惬意的眼神。都是一個村裏的,多數認識簫清羽,知道他有一個摳門刻薄的大娘,見到此番景象也不足為奇了。
随着地勢低下,腳底不止有泥,前面還出現了蓄水的淺灘深潭。
秦蓁駐足了會,擰眉提起褲腳。
這時,兩條虬實的雙臂撈了過來,秦蓁感到腰間一緊,頭往上仰,眨眼功夫,她人豎的就成橫的了,挂在了男人的身上。
“喂,”秦蓁下意識圈住他的脖子,臉頰浮上淡粉,局促的磋磨腳跟:“你這是幹嘛啊。”
簫清羽抱牢了她,往前邁過水坑:“水打濕了鞋面不舒服,你安心躺會吧。”
嗯,那個叫采青的丫頭念過這一句,他還記得。
秦蓁眸中出現迷離之色,仰視着他。男人的下巴輪廓堅毅又不失流逸感,泛有一片刮過的淡青色,延伸往下,有一個讓她十分好奇,她沒有的東西。
那東西不經意滾了滾,近在眼前,秦蓁魔障般的伸出手,蜷起右手食指,輕刮了下那處。
“唔,”簫清羽齒夾溢出喑啞的唔哝聲,手臂收緊了這具綿軟的身子,無奈的低頭朝她看去:“秦蓁。”
被她刮過的喉結上下滾動了番。
泛舟于河面上的人紛紛看過去,此起彼伏的打趣聲順着河流傳過去。
無非是些說簫家大郎疼愛媳婦的話,卻傳得沸沸揚揚。
祝福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羨慕一定是有的。
尤其是未出閣的女子,看着岸上男人抱着自家娘子如珠如寶般,臉上也不禁浮現幻想的煥麗,期盼着自己也找位疼人的郎君。
好些同丈夫一塊出村的婦人,竟恨不能下了船,也去走岸上的路,體會那被丈夫呵護的滋味。
船上雖幹淨舒坦,如今卻比不得岸上那因兩人而富有韻味的風景。
被打趣得多了,秦蓁臉皮也不是鐵做的,赧然的瑟縮。
那模樣像是朝男人懷裏拱。
簫清羽抱着嬌小的一團人兒,身心都被這團玉人兒熨帖着,在綿雨後的陰冷空氣裏,血液竟都是火熱沸騰的。
還記得不久前,他覺得怕雨水沾濕鞋面不舒服這種習慣是可笑的,現在,只要能讓她笑笑,一切都覺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