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洛岑近一米八七的身高往林嬈身邊一站就像一座山, 本應該是穩重而極具踏實感的。
可他伸長手臂攬過林嬈的那架勢, 怎麽看怎麽像一只宣示主權的花孔雀。
林嬈對韋婉咧出的笑容漸漸僵硬：我有分寸, 但這個男人是不是沒有？
她要說的那話被這一連串從容而流暢的動作粗暴地塞回腹中，一時語塞，不知作何反應。
洛岑對着身後的韋婉擺了擺手, 有力的臂膀圈着她往外走。林嬈仰頭瞥了他一眼, 她今天只穿了一雙黑色短跟圓頭小皮鞋, 頭頂才堪堪過他的肩膀，一擡頭就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線和恰到好處的喉結。
她咽了咽口水, 表面淡定地跟着洛岑出了工作室。
瘦猴猛地轉頭看着韋婉，指了指洛岑橫搭在林嬈肩背的手臂，對着林嬈消失在視線中的背影爆發出哭腔：“卧槽老大她！！！這什麽情況？！”
韋婉太陽穴直跳, 她伸手按着, 沒好氣地說：“還能什麽情況，被洛影帝請去看電影了呗。”
苗妹兒抱着自己的pad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寫着什麽, 手肘搗了搗瘦猴的肋骨：“哎，cp粉的勝利，懂嗎？”
瘦猴抓耳撓腮, 滿臉愁容：“這這這也太快了吧？我還沒做好準備呢，這是嫁入豪門劇本還是影帝的小嬌妻劇本？我的天啊那些問洛岑的彈幕問題得虧今天沒回答……”
韋婉對着瘦猴後腦勺拍了兩下, 嫌棄道：“瞧你這出息。你老大要是聽見你這麽編排她你下個月換鏡頭的獎金就別想要了。還豪門嬌妻劇本？分明是林将軍以魅力征服敵方将領, 收入麾下共同開拓演藝事業新疆域！”
苗妹兒插嘴道：“婉姐跟着老大屈才了, 去當個編劇吧。”
瘦猴湊上前，好奇地問：“他倆到哪一步了？不需要遮掩遮掩？”
韋婉聳肩：“影帝的八字還沒撇出來呢, 能搞定林嬈這個母胎solo大白癡，我猜沒有個把月都升級不成男朋友吧。順其自然，順其自然，他倆是會被戀愛拖累或者炒作的人嗎？遮掩什麽，戀愛自由嘛。”
瘦猴磕磕絆絆地說：“都都……都摟上了還沒在一起？我不信，賭五包辣條，咱老大好事将近。”
苗妹兒端着pad默默離開，用小號給cp粉剪的視頻、p的圖片點了一溜煙兒的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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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值五包辣條的林嬈雲裏霧裏地被請進了洛岑的副駕駛，直到洛岑“啪”地把門給她關上，她才幽幽回過神。
怎麽回事？這個人在幹什麽呀！不就是看個電影嗎？
她機械地伸手系上安全帶，滿腦子一團嗡嗡地雜音，後腦勺貼在洛岑肩窩的溫熱觸感還停留在大腦皮層。
臉騰起紅色，歪頭看他長腿一伸，利落鑽進駕駛座。
“怎麽一臉一言難盡的樣子？後悔答應我看電影了？”
洛岑話說得輕松，似乎認為自己随便把爪子搭在自己肩上的行為毫無不妥之處，林嬈皺了皺眉頭，問他：“你吃錯假藥了？”
“沒有。我只是有些，等不及。”
知道她指什麽，洛岑看了她一眼，簡明扼要地就問題回答問題，同時發動了車。
林嬈一下沒反應過來他的話：“那你剛才那那那個……”
她張牙舞爪地比劃着摟肩的動作，比劃到一半突然停住，收起雙臂抱住自己，驀地安靜了下來。
想問他為什麽就摟着她了，可偏偏伶牙俐齒的她此刻竟猶如發條轉到盡頭的玩偶，說不出一句話來。
如岩石般堅硬的心底悄然裂開一道縫，順着這條縫隙，往裏窺探，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那岩石跟随着不住顫抖。
她一向是善于自我審視的人，在弄清楚洛岑這番流氓舉動的意圖前，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為什麽她絲毫沒有覺得被冒犯？
為什麽覺得被他這麽摟着還挺自然？
為什麽沒有像以前對她動手動腳的袁少成之流一樣、甩開他的手？
為什麽……還有點留戀他肩窩處的溫度？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沒談過戀愛，也演過小情侶談戀愛。
理論知識豐富的林嬈敏銳地感到，心底的那塊岩石突然炸開，炸的四分五裂。
此刻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不會是喜歡洛岑吧？
在她那兩位當老師的父母吵個架都要講事實擺證據的環境下長大的林嬈，情商不足理性有餘，瞬間在蛛絲馬跡中找到了自己近期行為的不合理之處。
比如懶癌大過天的她居然會不厭其煩地跟洛岑發微信，比如兩人和諧而自然的互相貧嘴和調侃，比如她毫不厭煩的肢體接觸……
完了完了，她不會真的是喜歡洛岑了吧？
這個想法蹦出來的一瞬間，林嬈第一反應不是羞惱不是臉紅不是心跳加快，而是：霧草我這是被打臉了呀！
對她母親拒絕相親時有多義正嚴辭，現在的臉就有多疼！
她一臉驚恐未定地看着洛岑，恰好紅綠燈，洛岑平穩地在晚高峰的車流中踩下了剎車，對上她的視線，目光流轉：“想通了？”
“差不多吧。”林嬈飛快地別過臉，點頭，“臉有點疼。”
“我臉也疼，疼得更久一些。”
這對話在外人聽起來意義不明，可偏偏他倆的腦回路就是能連在一起，知道對方的意指所在。
确認過眼神，是互相打臉的人。
相親那天兩人互相吐槽的情景仿佛還在昨日，今天就聽到了清脆的響聲。
他說他等不及了，是因為自己意識到得太晚了嗎……
兩人對視良久，車窗外左轉右拐的車燈交叉着打着他們臉上，橫亘在擁擠街道上的是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而車內除了呼吸和心跳聲，安靜至極，仿佛屏蔽了一切喧嚣。
從面對面坐在川林閣至今短短三個多月，他們并肩而坐的次數不過寥寥三次，相親、青檸周末和夜宵。但好像每一次相見，都将這兩個不在同一條軌道上的人拉近了一步。
“哈哈——”
紅燈變綠燈，洛岑扭頭看路況，林嬈看向遠處密集的車流，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時間，離他們買票的時間還算充裕，想了想還是把話說開才是自己的性格，不然連電影都看得不舒服。
“你……”林嬈磨了磨後牙，不禁感嘆道，“你還真是沖昏了頭腦。”
“被您的美色沖昏頭腦，值啊。”
“膚淺，我找男朋友又不看臉。我說，你剛才那耍流氓的樣子就是想着看我打臉呗？”
她看出來了，洛岑心裏一驚。
他進工作室之前一直在車上放着她的直播，也在進門時聽到她側面回應他倆關系的話語。
他看着鏡頭裏的她靈動的模樣、不屑一顧的神态還有誠懇而深入的思考，每一幀都讓他心神蕩漾。
她好像永遠不合群，永遠在偏離軌跡，永遠說出有些出格的話，可你就是覺得她說什麽都無比合理，令人信服。
他看到彈幕裏有人在問她和自己的關系，可她半個小時始終沒有正面回答，那意思似乎就是在說他們只是普通朋友，不需要單獨回應，僅此而已。
不甘心，不甘心做一個關系不錯的普通朋友。
他像個沒有分到糖的小朋友，心裏有點委屈，也有點苦澀。
這算什麽呢，洛岑？
他扪心自問，自己明明就抱着不夠純粹的感情，卻希望她也能意識到他們之間已經不夠純粹的友情。
所以一時沒有沉住氣，逾越了幾分，只是想讓她意識到她對他不是沒有感情。
而現在，她不僅認清了自己，甚至還看穿了他的心思。
怎麽能有人這麽通透？他企圖用調侃蒙混過去：“兩情相悅的事情能叫打臉嗎？是同甘共苦。”
林嬈汗顏，領教過洛岑的三寸不爛之舌後，有些無奈地質疑：“不是，我們還沒有同甘吧？我怎麽感覺我一口糖都沒吃到，就被人一巴掌打醒了？”
聽說別人談戀愛前互撩都很甜的，為什麽只覺得自己遇上了一個相聲十級的隊友？強行覺醒我的戀愛神經？這人真的是在追自己嗎？
“嗯？你吃了我兩頓飯，松鼠鳜魚、菠蘿油條蝦、還有幹酪魚，全都是糖吧。”
“……再見。”
林嬈右手托腮看着窗外，不想理他，一方面因為被他調笑的沒脾氣，另一方面是在悄悄回避，思考她不敢直面的問題。
洛岑餘光看着她的側臉，落日的餘晖金閃閃的落盡車內，給眼前的人渡上一層金邊，美麗得不像話。
她好像就是一個矛盾的存在。跟你聊天的時候各種散德行，插科打诨，尾音總是帶着一股不着調的懶散勁兒。可一旦她安靜不說話的時候就是給人帶來那種疏離感，好像随時都會狠下心來轉身離開。
他左手扶住方向盤下端，騰出右手想要将她的手握在手裏。
指尖還有半寸挨上她随意搭在身側的手，猶豫了一下，頓住，轉了個方向放在挂檔的變速器上。
明明是自動檔還要裝模作樣的搭幾秒，伸出手指尖輕輕碰觸林嬈的手臂。
“嗯？”林嬈轉頭，逆着光，有點看不清她的臉。
他低聲地問：“你就再沒話想說了嗎？”
“我……還應該有什麽話說？”
兩情相悅的劇本難道不是順勢在一起了嗎？洛岑沒有預估到林嬈的反應，吞吐地解釋道：
“就是……你的男朋友候選人就不打算考慮一下我嗎？”
林嬈抱臂靠在副駕駛，聽了這話瞄他一眼，随即正視前方喃喃道：“喜歡是喜歡，可喜歡就……非要在一起了嗎？我不知道……雖然我一直都不太清楚怎麽回應這種事情，可我總覺得……就這麽答應了好像有點太草率了。”
她心中一團迷霧，自己想不清楚，但也沒想對洛岑遮掩。
這27年不是沒有被人追過，可她總是思前想後很多，然後生硬而不熟練地拒絕。她總跟沈越、韋婉她們說随緣，可緣分到底長什麽樣的，她也不知道。
她不會像讨厭袁少成那樣讨厭洛岑，相反對洛岑欣賞有加，甚至覺得和他聊天總是很舒服。但她不太明白……這樣就意味着可以在一起了嗎？
她可能真的像韋婉說的那樣情商低，因為她始終在糾結，要怎麽定義适合成為男女朋友的喜歡程度。
喜歡，畢竟不是愛。
可是，愛，又是什麽樣的？
洛岑心裏咯噔一聲，宛如被潑了一盆冷水。
壞了……他在林嬈的喃喃自語中回過味來，大齡單身太久了都忘了怎麽追姑娘了！
又或許是跟她耍嘴皮耍習慣了，以至于都忘記真正表白該是個什麽樣了。
他的手緊摳着方向盤，後悔得快要把方向盤套給扒下來。
林嬈這番話他無法認同，但他不知道該回她什麽，她對現實太理性了。或許她在演戲時對人性的認知游刃有餘，可那終究是別人的故事，一旦進入自己的情感現實，她就理性到想定量描寫愛情，總想要給所有的感情和行為找一個合理的出路。
可盡管如此，他自己就沒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嗎？有，今天從見到她的每一秒言行，都不在他的行事邏輯中。
“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說了些什麽啊洛岑？！”腦海裏的一個小人使勁跺腳，“糟糕透了啊你！”
一向自以為能很好處理人之間關系的洛岑把頭揚到天上去了，迫切地想要将她劃入自己的範圍，甚至驕傲到忘記了，喜歡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有些卑微的感情。
是誰給他的自信讓他這麽驕傲的呢，他這樣和袁少成本質有什麽差別呢？
無非是仗着林嬈和他關系不錯罷了。
他有些不敢看她，手把方向盤握得更緊了。
“抱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梓茉”“天藍玉”“日常表白大大呀”的營養液～
謝謝你們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