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誰比誰高人一等呢？
穿越數秒延遲和壓縮了清晰度的直播, 林嬈明亮的眼睛仍然充滿力量地望向人們的內心。
如果扪心自問, 大家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都是否定的。然而事實就是, 上至民族種族，下至個體之間，隐形的鄙視鏈貫穿于人們所能想象到的任何地方, 娛樂圈和粉圈尤其如此。
林嬈的話可能戳中了很多人的痛處, 但不可否認的是, 她無心針對任何一個人或是群體。少見的把眼皮完全擡起，收斂起了一些漫不經心, 她灼灼的目光讓人看見她誠懇的态度——那不是說給別人的用來嘲諷的，那些話都源于她對作為演員的自己最基本要求。
某公司辦公室，經理被兩個員工撺掇着一起看直播, 聽着林嬈的話肅然起敬。
洛岑正準備出門, 聽到手機直播裏她擲地有聲的話語突然停住了腳步。林嬈說得每一個字他都認同，可正因為如此, 他才無比心虛和躊躇。
林嬈灑脫地不像這個圈子的人，可他不是。林嬈不在乎別人如何評判他，可他會有意識維護自己在粉絲面前的形象。從來沒有人願意寫林嬈的新聞, 可他會每個月都有那麽幾次被粉絲送去熱搜……就連他在粉絲見面會丢了個保溫杯都能上去。
當初只期待過能和她一起合作并從未想入非非，就是因為他們的工作狀态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而現在, 他看到了現實, 卻更加不想讓近在眼前的希望變成奢望。
洛岑插上耳機，一邊聽她直播, 一邊準備出發去林嬈工作室接她。
工作室裏安靜如雞。
他們習慣了林嬈一開始講話就叨逼叨的德性。可是以往林嬈在錄節目啊采訪的時候還都挺克制的，端的一副高冷女王模樣。這下變成直播了倒好，猶如脫了軌的列車朝着話唠的終極目的地飛馳而去。
直播間的影迷也驚了，有生之年竟然能聽到林嬈一次說這麽多話，她話裏的深意另說，林嬈願意掏心窩的跟他們聊天，這本身就足以讓他們激動地飛起來，在空中炸一朵煙花，一起飄在空中鬥地主。
“以後開不開直播？看心情吧。”
“剛才那條彈幕飛太快了，說我不合群還是不了解現在娛樂圈現狀？”
林嬈眯着眼睛又看了兩條彈幕。
“這位小姐妹，你是不是覺得把追星的那一套搬過來就是适應娛樂圈發展了？恕我直言，這不叫規則，這只能叫這個行業的現狀，現狀并不意味着它就能發展成為良性的規則。我寧願把自己當成演員，寧願喜歡我的人不被叫粉絲，我也不希望一個所謂娛樂‘圈’或者一些‘飯圈’的規矩把我自己和他們圈住。至于其他明星其他演員是怎麽樣的，跟我又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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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看得她眼花缭亂，抽空還得看看是誰送的禮物。一個大禮物的特效從她眼前飄過，讓她險些忘了自己說到哪兒了。
“啊，對，剛沒說完，他們剛才說的控評啊超話啊什麽的，我看大家都還挺在意這個事情的。其實我自己是不太懂的，大家有表達自己觀點和選擇表達方式的自由，為什麽要規定好格式把同樣的內容刷的鋪天蓋地？這樣就能讓更多的人認識到我然後喜歡上我嗎？”
“我覺得不是這樣的。重複往往帶來的結果是無效信息的增加，負面情緒反而不利于路人去了解你們想傳達的信息中的內容。”
看林嬈嘴皮飛快地上下開合，瘦猴頗有眼色端來一杯水給她。林嬈擺了擺手，繼續說道。
“換個角度想哦，一個演員的敲門磚除了演技就是帶動票房和收視率的能力，控評刷存在感就會讓路人了解我的作品嗎？不是的。藝術創作是寂寞的不斷自我審視的過程，藝術欣賞也應該是自由而安靜的，在旁人叽叽喳喳地安利中未必能獲得的完美體驗，不是嗎？”
“碰上一個人就對他們說，‘來，林嬈了解一下，新劇了解一下。’太可怕了，像個發傳單的……”
【？？？什麽破比喻】
【完了完了，你嬈放飛自我了……】
“啊對。怕你們曲解我，我再糾正一下，粉絲對于圈裏的人們來說都是重要的，沒有別人的喜愛就不能支持我們走得長久。我理解你們喜歡一個人的心情，也希望你們能理解被你們喜歡的那些人的心情。但你們要想哦，有些時候你們快樂了，你喜歡的明星演員可能未必就是快樂的。”
她這段話說得有些含糊，有些事情說得太直接容易招惹到更多的暴躁老哥。其實她的意思就是将心比心，你們接機追星追的快樂的時候，疲憊的藝人并不一定就是表面上那麽溫柔愉悅。
“謝謝‘林嬈的小寶貝’送的禮物……呃，你們都是我的小寶貝。今天的話就是說給喜歡我的小寶貝們，我林嬈的粉絲沒規矩慣了，從來就沒個圈能束縛得住，知道這點就別鬧啦，要是實在想發洩，去我微博置頂吧，跟鬥地主的大兄弟們一起交流，不要打擾到其他安靜看劇的小寶貝了。”
“感謝‘林老大你怎麽這麽酷’送的禮物。我酷不酷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都說了我本人不值得你們這麽喜歡，去看看劇看看電影就夠了，把錢花給值得的人。別在直播上給我花錢了，不值得不值得。”
【我不許你這麽說！】
【你值得！！！】
【你也不過是覺得自己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趾高氣昂罷了，你真的懂追星嗎，傻x。】
後面這條彈幕刷了一遍又一遍，林嬈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哪句話戳到他們的怒點了，只能保持微笑地說：“我說我懂，你也未必覺得我懂，就跟很多人想都不想就會說別人是杠精一樣。你怎麽想是你的自由，我怎麽想是我的自由，這就是我開直播的理由。”
她停了一下，因為手機屏幕上方突然跳出了一條信息，是洛岑發來的：到你工作室門口了，借個車位。
她快速看過去之後接着說：“我是希望這種方式回應你們的疑問，讓你們對我的想法有更直觀的理解。我沒想過說服誰，也沒想過誰能聽進去。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角度不同永遠都有不同的意見和看法。而不管你們喜不喜歡我，我都希望你們在說話之前能多思考一下，理智一些。”
工作室院外的門鈴突然響起，林嬈給韋婉使了個眼色讓她去開門，她一看表，已經六點半了？怎麽自己還沒說幾句話就半個小時過去了？
她嘆了口氣，想着總結陳詞：“六點半了，等下還有事，今天就跟你們唠到這兒吧，以後有機會再說。我就一句話，藝術本身是自由的，希望你們給自己自由，也給別人自由，冷靜寬容一些，不要總是沉迷于一個不甚了解的我，我真的沒啥值得你們心心念念的。哎瘦猴，這個直播怎麽關啊……”
彈幕飄過滿屏問號。
【？？？不是吧，我正聽林嬈小課堂聽得入迷呢就這麽關直播了？？】
【老大求求你再說兩句吧！！！】
她找到了關直播的鍵，正準備關，有兩個彈幕飄進眼簾。
【關于你和洛岑上熱搜的事情你今天還沒回應吧】
【回避是不是意味着就是真的蹭人家熱度炒作了】
林嬈一愣，腦子裏想到剛才洛岑給她發來的信息，不由自主地把這兩條彈幕讀了出來。彈幕大軍也在幫她說話。
【？？？你是不是才來啊大兄弟，嬈姐剛才的話你是不是白聽了？】
【連粉絲都不在乎的人還在乎熱度？搞笑呢吧！】
“咳咳，都說了讓你們冷靜發言，怎麽還這麽暴躁。”林嬈出言制止，“我和洛老師一起參加一檔節目上個熱搜，不分誰蹭誰熱度吧？你們是有多瞧不起我啊，有點難過，我也不至于這麽糊吧？”
“熱搜是我要求上的嗎？不是，你們問婉姐，工作室想買個熱搜都得被我拒絕十來次。不過既然這麽愛你們洛影帝，就別給整天刷數據給他在熱搜買房了，聽說熱搜房價太高他住着心裏不太踏實。”
她說這話的時候，洛岑剛巧被前去開門的韋婉帶進屋，韋婉一時沒拽住這位興致勃勃的影帝，他徑直朝林嬈那邊走去。
林嬈恰好餘光一瞥，看見洛岑的大長腿幾乎就要出現在了鏡頭裏，心驚膽顫地留了一句：“散了散了，該吃吃該喝喝，梨園往事馬上大結局了大家多關注一下啊。”
然後飛快按掉了關直播按鈕。
可還是慢了一步。
關的那一刻，洛岑兩腿邁進了屏幕。
【歪？？？我剛才看到了一條特別man的長腿？？？】
【看錯了吧，會不會是工作人員啊。】
【什麽情況，林·母胎solo·嬈談戀愛了？】
【你們這些人，看見個像男的都想嫁給林嬈，而我不一樣，我只想把自己嫁給她。】
【快閉嘴吧！】
群衆在黑屏中瘋狂叫嚣讓她重新開播。
林嬈小心別過臉去，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他沒有露出臉來，不然真的成自己抱洛岑大腿上熱搜了，這不是打臉嗎？
還沒轉過身，就聽見身後洛岑的聲音響起——
“走，再去熱搜給你買套房。”
工作室裏留下的人都是“林将軍的心腹愛将”，看到這位散發着光芒的影帝出現在這稍顯擁擠的工作室裏，紛紛揉了揉眼睛。
沒看錯吧……這個人怎麽會出現在咱工作室啊？
洛岑被一圈懵逼臉注視着，一進屋就拉高了全屋的平均身高，說完話像個杆兒一樣杵在那兒，就看着她。
林嬈幹咳了兩聲，除了韋婉她還沒跟其他人講過今晚要跟洛岑去看電影。本來讓韋婉幫他開門，讓他在院裏西邊那個會客室裏等她出去的，誰知道這人怎麽就進來了？
韋婉喘着氣跑進來，看着滿屋多姿多彩的震驚尴尬臉，不禁扶住了額頭。
林嬈深呼吸，鎮定自若：“都愣着幹什麽呀，該下班下班該回家回家啊，乖——又不是沒見過真人。”
她把手機從支架上取下，放回自己的手包裏，潇灑地走到洛岑面前，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吧。”
洛岑從進來到離開，沒朝屋內其他人看一眼，目光灼灼全程鎖定林嬈，林嬈走哪兒他就看到哪兒。表情毫無波動，看不出什麽豐富的神态。
他凝神看着林嬈拍打過的小臂的位置，竟覺得有些灼燒感，微微變了神色，沒說話，跟了上去。
林嬈快步走到韋婉身邊，附在她耳邊問：“什麽情況啊？他怎麽就進來了？”
韋婉欲哭無淚：“你都沒看他那一臉專注地樣子，我估計我跟他說了什麽他都沒聽進去，拽都沒拽住，就進來了……”
不至于吧？那可是洛岑，還能被她這點微不足道的美色沖昏了頭腦？不可能不可能。
她看洛岑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只好對韋婉說：“先走了，再說，再說。”
韋婉瞪大了眼睛：“姑奶奶你倆還真打算去熱搜買個房嗎！”
林嬈眨了下眼睛，正要對韋婉說：“沒事兒你放心我有分寸。”
就發現身後的男人穿過她的後頸，将修長的手臂伸了過來，輕輕搭在她的左肩上。
那人稍稍用力，将她虛虛拉入自己懷中，長腿一邁，攬着林嬈朝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