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上課
“何老師,花都搬完了,明天這個時候再把那六盆鈴蘭送過來...。”張紹城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透過打開的車窗,遠遠看着現在正在核對訂單的劉魏軍和何蘭嘉。
“嗯,好的,謝謝你們,今天也辛苦了...。”何蘭嘉微笑着客氣說道。
“嗨,沒事,這不都是應該做的嘛,那明天見了。”劉魏軍揮了下手,就朝着貨車這邊跑來。
張紹城支杵着腦袋,看着那抹淺色的身影消失于門後,便收回了視線,看着劉魏軍回到車裏,發動起貨車。
“今天的工作終于完工了。”他笑容誠摯,輕松燦爛。
“每天都只是送貨這些事情嗎?”張紹城系好安全帶,淡淡問着。
“嗯,差不多,一般像這種訂單少的日子,下午就可以放假休息了,畢竟我們早上起的也早,不可能連軸轉的。”劉魏軍盯着道路,穩健開車。
“哦...。”張紹城也的确感覺眼皮困倦,需要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覺。
“那個...,那個何老師的插花教室經常會有訂貨嗎?”不過在回到家之前,他還是要強打起精神,提出問題。
“也不一定吧,像冬天這種時候就比較少,夏天的時候比較多,應該是每天都有,冬天這種溫度氣候也不好栽培,還是挺麻煩的。”劉魏軍邊開車,邊輕易說着。
“哦,這樣...。”困意上來,連聲音都沒有了什麽氣力。
“不過,何老師,就是剛才那個插花教室教課的,還真的是一個挺不錯的人呢...。”這時,劉魏軍打着方向盤,拐過了一個路口。
“嗯?是嗎?...。”張紹城偏過來一些頭,輕聲發出疑問。
“是啊,每次送貨啊,都脾氣很好的,又真誠,也很客氣,诶?...,用我女兒的那句話是怎麽說的?...,哦,禮儀滿滿。”劉魏軍也沒有看他,就這麽閑聊着打發時間。
“嗯...,很多人不都這個樣子嘛...。”張紹城笑了一下,對他說。
“還是有些不一樣吧...,眼睛,你光看對方的眼睛,就能感覺出來裏面的真誠。”劉魏軍說完這句後,就哼着一些曲調,顯露出自己此刻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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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紹城伸出手掌支撐着一側的臉頰,然後用着指尖輕輕按壓住嘴角止不住溢出來的笑意。
“哎,好像何老師又要開班招新人了吧...。”劉魏軍還沉浸在話題裏,繼續說着話。
“怎麽看出來的?”張紹城想着,她家門前也沒有貼出什麽信息海報類的東西。
“這不是訂了丁香和鈴蘭了嘛,每次啊,何老師開新班,都要訂這類花,我都熟悉了。”劉魏軍簡單陳述着自己的論斷。
“那...,一般都是怎麽報名的啊?”張紹城頭看向了窗外,裝作不經意地問着。
“好像是上網搜到網站,然後打印下來報名表就可以了...。”劉魏軍緩緩開着車,緩緩說着。
果然兼職工作除了上午就驗收送貨,下午就沒什麽事情可以休息,張紹城中午在家裏沉沉地睡了一個午覺,醒來後就收拾了一下出了門,急急趕上地鐵來到何蘭嘉這邊。
他已經連續兩天在這裏打探情況,因為畢竟如果自己一個人來報名,成功率實在是沒有把握。今天他也一樣的迫切等待着,能有那麽一個契機讓他獲得機會。
今天會不會有好運氣?...,張紹城看着高高的圍牆,滿心期待着。
不遠處的,一個看起來年過五十的女人走在這一邊的道路上,她的手裏拿着紙張,然後一副四下張望探路的樣子。
張紹城心下一喜走過去,然後也拿出報名單邊看邊打量着。
“請問,這裏是學插花的教室吧?”張紹城走到了女人身邊,輕聲問道。
“是吧?...,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大姐倒是很爽快地回答了他。
“哦,我也是來報名的,也...不太了解...。”張紹城露出一副誠懇的表情繼續說着。
“你?”大姐吃驚了一下看着他。
“啊...,是...。”張紹城又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目光。
五十多歲的大姐像打量可疑份子一樣的眼神看了他幾眼之後,最後,也還是敲響了蘭嘉的家門。
“這裏是何老師的教插花的教室吧?”大門打開,大姐見到何蘭嘉了之後,面露笑容問道。
“嗯,是的,您是今天上午打電話咨詢的吧?聽聲音很像。”何蘭嘉客氣說着。
“嗯,是啊是啊,報名表已經都弄好了,這不下午就過來了。”大姐将紙張放到了何蘭嘉手裏,滿臉的笑容。
張紹城緊跟在大姐身後,也小心地舉起了手中的紙張,示意着。何蘭嘉擡起了眼睛見到了他,微微地一愣皺了下眉,從笑容中變到了沒有表情。
“這位是?”她收回眼光看着大姐,語氣平穩。
“我也是來報名的,來學插花...。”張紹城趁着大姐沒有說話,急忙插了一句。
“嗯,是,是,剛才在門口見到的...。”大姐也與他不相識,沒有多說什麽。
張紹城看着她,期待着,期待着...,心裏不知已經念過多少祈禱的句子。
“那...,你們請進吧...。”最終,何蘭嘉沉下了面容,然後轉過身,讓出來了道路,引着他們進入到了庭院。
張紹城以前很少會來到這個屋子的。這裏是何蘭嘉教插花的地方,比其它的屋子都大了許多。裏面擺放着十張桌椅,牆壁四周的長桌上,擺滿了精致剪修過的植株。花的味道濃厚馥郁,心生沉醉...。
“這裏,您可能還需要補填一下信息...。”何蘭嘉在不遠處的一個桌子上,耐心地給大姐講述着相關的課程內容。
“哦,好的,哎呀,何老師,我記得以前來過的時候,都是你媽媽在教課,沒想到再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你了,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大姐邊低頭寫着字,邊熱情講着話。
張紹城坐在屋內隐蔽角落一處的椅子上,內心平靜地看着視線所及的一幕畫面。
“嗯,我媽媽已經去世了,所以我就回來,繼承她一直做的事情...。”何蘭嘉沒有什麽情感地淡淡說着。
“哦,那也挺好的,這樣你們家的手藝能夠一直延續下來啦,總歸是個好事情。”大姐放下了筆,将資料推到了她的面前。
“嗯...,是啊...,哦,您的資料都已經填好了,我将您加入到一個群裏,裏面會通知上課時間和內容表...。”何蘭家微微笑着,然後起身送大姐出了門。
室內安靜的到漸入死寂,張紹城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報名單,越來越緊繃。
“你也是來報名的嗎?”很快地,身旁有人在與他說話。
“啊?嗯...。”張紹城猛地擡起了頭,輕發鼻音。
“那你過來吧。”何蘭嘉嘆了一口氣,對他說道。
張紹城終于從椅子上面站起來,跟着她來到一張桌子處。
兩人相對坐下,張紹城将那張發皺了的紙張遞了過去。
何蘭嘉低下頭,只是簡單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
“你是真的要學插花嗎?”何蘭嘉看向他,問着。
“嗯。”張紹城乖巧地點點頭。
“我這裏都是女人來學習的地方...。”何蘭嘉沒什麽表情的,淡淡陳述。
“那規定了不教男的嗎?”張紹城緊接着問。
“沒有。”何蘭嘉說。
“哦,那就好。”張紹城放松了一些,身體松軟下來。
何蘭嘉沒有再說什麽,轉過身,将一旁放着的宣傳冊拿了過來,放着他的面前,張紹城仔細翻看着,裏面都是課程時長與收費标準,他心裏知道了意思,便從錢包中拿出了銀行卡,遞了過去。
“我想上時間最長的那個...。”張紹城穩定着心緒,告訴她。
何蘭嘉輕輕拿起那張卡片,然後翻轉看了一眼,又将它放下。
“我的課程都是很貴的。”她接着如此說道。
張紹城向前探了一下身,眨了下眼睛,随後簡單“哦”了一聲,然後打開自己的皮包。
“還有這個...。”他拿出了自己的存折,将它也遞了過去,很是平靜地補充說道。
何蘭嘉的眼睛看着他,然後将銀行卡和存折放在了一起,拿起它們站了起來。
“我還需要考慮一下,你可以先回去了。”她平淡地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這間屋子。
張紹城異常地沉靜,他安靜地動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環顧了一眼四周,起身離去。
雖然上課的事情沒有被定下來,早上打工倒是被投訴了。
張紹城覺得自己做了十年左右的老師都沒有被受過指責,但是只是打了兩天工就接來了投訴,也的确是有些可笑。
他和劉魏軍中午趕到了政府大廳,等待他們的就是一頓指責。
“你看看,我們今天早上接到貨,一打開袋子,裏面的花都有些蔫了,當時想着也沒什麽,澆點兒水,好好護理一下,結果擺放了一上午,你們看看,這些葉子都掉沒了...。”中年女人也好像忍着不小的怒氣抱怨着。
“我說大姐啊,這天這麽冷,你們擺在外面,米蘭怕風寒,肯定會受凍的啊。”劉魏軍看着的确很是殘敗的花朵,解釋說。
“再冷白天的溫度也能夠達到10℃左右吧,一定是你們昨晚沒有做好防護措施,今早送來的時候就已經凍壞了,不然也不能這樣。”中年女人也不肯依饒。
“我們給你送貨的時候絕對好好的,我們都檢查過的。”劉魏軍緊接說着。
“但是它們現在只過了一個上午就變成了這樣,怎麽想都不會是我們的責任吧,你們得給我們解決了。”中年女人如此說道。
“解決?你們想怎樣啊?”劉魏軍問道。
“要麽換貨,立即給我們換新的,要不就全給我們退了,但是我們明天晚上有活動的,這些損失你們得賠償吧...。”中年女人說出了解決方法。
“啊?我們都是你們下單才會訂貨的,送來一次都花很長時間,怎麽可能這麽快給你們換,再者說了,這分明就是你們自己護理不當,怎麽可能責任都由我們擔?”劉魏軍有些火大。
“我們明晚整個大樓搞活動的,什麽都安排妥當了,結果你們送來的東西出了差錯,你知道這裏的麻煩有多少嗎?我看別人家送的花都沒什麽事,怎麽就這些米蘭出了問題,未免也太巧合了吧?”中年女人也在氣頭上。
“你們這些人整天坐在辦公室裏閑的要死,根本不知道外面冷暖,也不知道這什麽溫度就把花搬到外面,都無知吧...。”劉魏軍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那你們別忘了,這裏是領導們辦公的大樓...。”中年女人補充一句。
“你...。”劉魏軍瞪大了眼睛,越來越氣憤。
“好了好了...。”張紹城拉住了劉魏軍。
“那個我們來想方法解決,我們來處理...,給我們一些時間。”張紹城賠禮說道。
“那你們在明晚之前弄不好怎麽辦?”中年女人質疑他。
“那我來賠償。”張紹城平靜說着。
劉魏軍驚訝地看了看他,便沒有再說話。
“你還不會真的要賠吧?”兩個人坐上了貨車,劉魏軍問他。
“嗯...,這個樣子了,不解決會怎麽樣?”張紹城問他。
“你這個月的工資是沒有了,我也要扣一部分錢...。”劉魏軍撇了撇嘴,想了想說。
“那還是采取可以實行的解決辦法吧,你看看那些花應該可以救活吧?”張紹城想起了自己所有的積蓄都在何蘭嘉那裏,賠償的事情只能不做考慮。
“能救倒是能救,但是最好是一個懂的人來弄。”劉魏軍想了下說。
“懂的人?”張紹城摸着下巴,心裏知道了些什麽。
“何老師啊,我知道挺麻煩你的,但是這事要是不解決的話,我們是要扣薪水的...。”劉魏軍很是誠懇地對何蘭嘉解釋剛才發生的事情。
“米蘭應該是天冷受涼才會有這種變化。”何蘭嘉聽完之後,平靜說着。
“那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處理?”劉魏軍問她。
“方法是有的,需要剝掉土球外邊土壤,還有去掉爛掉的根部,剪去枝條,然後放在向陽處...。”何蘭嘉想了想解釋說。
“那...,您下午有時間嗎?可不可以幫我們弄一弄?”劉魏軍很不好意思地詢問着。
何蘭嘉看了一眼劉魏軍,又看了一眼站在他一旁的張紹城,然後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
“我今天下午沒課,可以跟你們去。”何蘭嘉如此說着。
“哦,謝謝,太感謝了...。”劉魏軍笑了起來,整個人都輕松了。
“那我去拿一下工具。”何蘭嘉說完轉過身,朝着小倉庫方向走去。
很快地,她手裏拿着工具箱和一袋人工做的假的枝葉走了出來,張紹城急忙走過去,接過裝滿枝葉的大袋子。
“這個...,可以插到土壤裏,充當一些時間。”何蘭嘉解釋說。
三個人正向着門口走去時,何蘭嘉突然停下了腳邊。
“劉師傅,需要處理的米蘭花很多嗎?”她問着。
“哦,不多的,不多,不到二十盆。”劉魏軍想了下說道。
“那...,我想也不需要去這麽多人吧...。”何蘭嘉看了一眼張紹城,似乎提醒着什麽。
“哦,好像是...。”雖然劉魏軍有些摸不到頭腦,只能如此應着。
“那個...,沒關系的,老劉,你下午不是還有事嘛,我也有駕照,要不我帶着何老師去吧。”張紹城心裏一着急,急忙搶過來話。
“我下午沒事啊...。”劉魏軍更加有些迷糊。
“劉師傅,我想你我兩個人就夠了,我們走吧。”何蘭嘉沒有看着他,邊說邊走了出去。
“哦,行...,張老師,要不你在這裏等着我們,我們很快就回來...。”劉魏軍急忙跟上,回頭對他說。
“我...。”張紹城尴尬地站在那裏,感受着冷風。
“喵...”,一只貓不知從哪裏跑出來,活潑可愛。
“正好你幫着何老師照顧一下貓。”劉魏軍打開車門,最後給他留下來一句話。
時間總是過得很慢,張紹城百無聊賴地打掃完庭院,便坐在之前他們兩個人曾經一起喝茶聊天的地方,安靜看着。
庭院裏除了換了許多種植的花朵,其它布置都沒有改變,只是裏面總是有一只十分調皮的暹羅貓,來回上下跳竄。
張紹城感受着下午陽光灑落下來時的溫暖,安恬靜谧。
平日裏的乏累襲來,他直躺在長板上,閉上了眼睛。
陽光的顏色暖洋洋的,他身體溫暖,嘴角輕揚,心裏總有一種很快樂的因子在上下跳動。
身旁忽然有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靠近,然後也安穩地停靠着,發出咕嚕的輕聲。
半睡半醒着,這裏也似夢似幻讓一切漂浮。他希望時間能夠停止,也希望時間能夠快速前進,他看不到未來具體的模樣,但是卻堅信着那裏一定會是幸福和美好。
“吱嘎”大門被打開的聲音進入到了耳膜,他在迷亂中清醒了過來,但是仍舊躺着,閉上眼睛。
熟悉的腳步頻率逐漸靠近,就好像他的心跳聲一樣的聲響越來越大。
他握緊了雙手,保持姿勢,感受着來到自己身邊女人的存在。
如果自己這樣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走了呢?...,他閉着眼睛這樣想着,可是,很快地,身旁的身影停站了一會兒,就遠遠走去。
他的心裏有些失落,緊握的手指也慢慢松開。
但是,随後的毛絨觸感織物覆蓋在身上時,喉嚨處都感到了微微的顫抖。
她應該是在身旁坐下了...,張紹城很小聲地轉動過頭部,然後微微眯着眼睛,偷偷看向背對着自己的寧靜身影。
何蘭嘉高高地昂起頭,仰望着藍淨的天空,沉默着,沒有任何聲響,思索着很多東西。
随後她輕輕嘆出一口氣,然後站起身。
“那個...。”張紹城見她好像要離開,急忙坐起來。
何蘭嘉轉過身來,看着他。
“你回來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地輕聲問道。
何蘭嘉沒有答話,沉默不語。
“都弄好了嗎?”張紹城擡起頭仰望着她,繼續說。
“嗯。”何蘭嘉點了點頭。
“哦...,謝謝...,今天謝謝你。”他又很快地低下頭去,溫柔說道。
“沒事。”她的聲音依舊平淡。
“還有這個...,謝謝...。”他手裏握着蓋在身上的毛毯,舉起兩下,小聲說。
何蘭嘉脫下鞋子,然後邁了上來,她抱起了躺着他身旁的那只暹羅貓,朝着室內走去。
“我今晚會将你拉入到一個群裏,裏面會通知課程安排和上課時間。”她淡淡說着。
“啊?哦...。”張紹城驚喜地望向她。
“然後...,你可以走了...。”說完了這句,她便進入了屋內。
張紹城松開毛毯,抿着嘴角,呆呆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