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想見
今晚張紹城沒有再住在旅店裏，他下了晚自習後直接回到了家，一切都如往常的房間和氣息，但是他的心境卻是完全變化起來。卧室傳來電視劇的聲音，他脫下了鞋子，然後躊躇了一會兒，走了進去。
齊薇身穿着居家服趴在床上，她聽到了一些聲響，于是從沉浸于劇情的狀态中擡起了頭。
“你回來了？”她的話語裏沒有斥責，沒有溫柔，就像久未見面的陌生人一樣，輕松問道。
“嗯。”張紹城也同樣淡淡回答，然後伸出手打開了衣櫃門，從裏面拿出了一套被子。
齊薇愣住了一下，然後沒有再說任何話，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走出了卧室。
本來家裏也是有次卧的，但是自從自己一個人住了之後，次卧就變成了儲藏室，裏面堆滿了不需要的家具和物品，一時也沒有整理出來的必要。于是張紹城将有些黴味的被子放在沙發上鋪好，大致測量了一下寬度，如果說自己晚上睡覺比較老實的話，還是不會有什麽問題。
齊薇在這個時候從裏面走出來，看着他一點一點收拾的動作，然後兩個人互相看着對方，沒有任何的話語，就只是簡單又直白地雙眼對視，空氣安靜的如死寂一般，無法傳遞任何介質...。
“哼...。”最後，齊薇輕發鼻音，轉過身子又回到了卧室，然後重重地把門關上。
張紹城此時的心裏任何想法都沒有，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了一樣的解脫感滲透到身體裏，他脫下衣物，然後到衛生間如往常那樣洗漱後，回到了客廳，将自己疲憊的身體置于簡單床鋪上，閉上了眼睛。
原來...，厭煩一個人和愛上一個人是同樣的快...，他的頭腦開始試圖打探自己的內心，可是那些他人所描述的苦澀，悲傷，或是懊悔，痛苦等，他現在什麽都感覺不到。齊薇就好像是一個兒時玩耍的紋身貼紙一樣，用水沖洗掉之後，就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了...。明明曾經都有那樣親密的關系了，明明曾經像“我愛你”這種話說得如家常便飯一般稀松平常了，但是現在卻什麽都感覺不到...。自己一定是她們所定義稱之為的“渣男”吧...，張紹城在昏暗的屋子裏苦笑一下，翻過了身，聞着細微的發黴味道，進入了淺眠...。
這周周六最後一節物理課是自己負責班級的，但是臨近學期的期末，該講的課程都已經結束，所以他在上課時簡單說了幾個知識點，告知這個班級的學生這節是自習課後，就拿着椅子，安靜地坐在講臺的一側。
馬上就是放學的孩子們心裏騷動難耐，并沒有幾個人的心思還放在學習上，于是下面叽叽喳喳的聲音響起，就像小火焖煮的粥一樣，既有些聲音但又不至于嘈雜。
“喂，曲亮傑，這個是下課時文科班女生送給你的情書...。”慕甜的同桌最近打完了比賽，終于得到了回校上課的時間。
“嗯？什麽東西？”曲亮傑從下課一直睡到了現在，他微睜開眼睛，滿臉疑惑。
“情書，文科漂亮女孩子的，信紙還滿是香氣，香香的...。”慕甜将一個粉紅色的信封放到他的桌子上，平淡形容着。
“哦...。”曲亮傑視線看了一眼，然後轉過頭去，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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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曲亮傑在市裏的比賽已經打出了名氣，技術越來越娴熟的運動男生，很快就會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原本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年級差生，轉眼間就成了有了不少愛慕者的校園名人。
“嘿，今天又收到情書了，運動好果然就是吃香呢...。”坐在他們兩個前面的男同學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像擺脫無聊一樣地轉過頭來搭話。
“這種東西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多拿兩個獎狀...。”曲亮傑迷迷糊糊地嘟囔說。
“...，你們這種人真的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像我們這種?絲人士這輩子都收不到這種好東西了...。”男孩子忿忿不平地說道。
“那你喜歡你拿去...。”曲亮傑好像被打擾了一樣有些不耐煩，他直接将那個粉紅色信封交到對方手裏，繼續趴下。
“哇...，真的嗎？貨多的人就是慷慨啊...，謝啦...。”男孩子滿臉期待的神色打開了紙張。
“果然是文科生，字也寫得漂亮，文筆也好...。”他邊看邊評價道。
這個時候，慕甜伸出手去，一把拿回了那張正在處于被評判的色澤柔嫩的紙張，然後重新放回到信封中，再推到曲亮傑的旁邊。
“哎，慕甜，你幹嘛？”男學生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呆呆問道。
“這不是寫給你的...。”慕甜沒有擡頭，只是冷冷地告知他。
過了一會兒，男孩子好像反應了過來，臉色羞紅。
“我說慕甜，你怎麽跟你同桌家裏的母老虎一樣...。”男學生裝出很沒所謂的樣子，打趣着女孩子。
“我要真的是他家的母老虎還會幫他收情書麽？”慕甜也不甘示弱地回怼了一句。
“既然這樣，又和你沒有關系。”男孩子被弄的有些羞惱，說完這句話之後轉回身，不再參與。
“沒有寫給你的東西和付出的感情，也根本不是你可以調侃和亵渎的對象...。”慕甜擡起眼皮，冷冷地又補充了一句。
曲亮傑被兩個人的對話吵得有些煩躁，他有些發悶地坐直了身體，看了一眼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成了自己同桌的女生，然後拿起放在他桌子上有些不合他口味的信紙，打開來皺着眉頭一行一行看下去...。
張紹城看着教室中的這一幕，他沉靜地看着慕甜，發現這個女學生最近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的，和以往她那些嬌柔又純淨的一面相背離，逐漸變換成一個讓人既無法靠近，又不可背離，她好像站在一個旋轉的舞臺上，極力地吸取她所需求的所有東西...。
他的心裏有些複雜，既難以形容，又苦于描述。
他低頭翻了一下桌面的教科書，但是所有的公式符號全然無法理解了...。
“張老師...。”清甜的女生忽然将他喚起。
“哦...，是慕甜...。”張紹城一愣，看着女學生将習題冊攤放在桌面上。
“我有兩道題想問一下...。”慕甜看了他一眼，然後拿筆指着書本。
“哦，好...。”張紹城回了回神，然後一字一句認真讀着題目。
時間嘀嗒過去，很快地，他就為女學生解答了物理上的問題。
“還有別的問題嗎？”張紹城看着女學生，接着問道。
“哦，沒有了...。”女學生看着題冊，淡淡回答。
“哦...。”張紹城将筆放在了桌面，心下思索...。
“那個...，慕甜...。”他在時間的空隙中找着時機，插入了話語。
“嗯？”慕甜皺了下眉頭，看他一眼。
“你最近...，最近有沒有再去上插花課？”他覺得自己的喉嚨都快堵塞住了，差點沒有說出最後的字眼。
“什麽課？...，哦，插花啊...。”慕甜湊近了一些，重複說着。
“嗯...。”張紹城的聲音小到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沒有去啊，最近一直在學習...，而且我媽看管我的也很嚴...。”慕甜很真誠地回答了他的提問。
“哦，沒事了...。”張紹城略有些失望，但是卻不能将這種感受全然表現出來，于是将習題冊合上，遞給了慕甜。
慕甜眨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随即轉過身走了兩步。
“哦，張老師...。”可是，馬上的，她又走了回來。
“嗯？”張紹城被她此時的表情弄得一怔，心裏一滞。
“沒什麽，就是想問你一下，你覺得物理難嗎？”慕甜捧着書本，一臉正經地問道。
“嗯，還好吧...，只要你多理解公式定理定義，然後明白其中的關聯關系，将知識點都梳理整齊，多做習題，就能得到答案。”張紹城也認真解說着。
“哦，這樣啊...。”慕甜的臉上似乎好像有了明白了一點的表情，點着頭。
“可是，張老師，你知道嗎？并不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簡單獲得的...。”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張紹城呆坐在椅子上，窗外的冷風透過窗戶的縫隙絲絲進入到教室內，他的身體好像開了一道裂縫，逐漸麻痹...。
熬到了下課的時間，張紹城背起自己的皮包随着學生的流動方向緩緩走出學校，走過長長的下坡路，走到被譽為交通樞紐的十字路口前...。
周圍的孩子們說說笑笑，無憂無慮地講着眼前的煩心小事，他定下了心，轉過身，選擇了回家相反方向路線，走在了曾經無比熟悉的通往插花教室的石板道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