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天（三）
G弦上的詠嘆調的音樂聲音打擾了張紹城的夢境，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向着習慣的地方伸出手，可是卻半天拿不到自己的手機...。
‘诶？’他努力地睜開困倦的眼睛，發現了自己并不是在他父親留下來的老房子裏，而是在蘭嘉的這個舊式的屋子中。
啊...，原來自己昨晚也是在這裏住下的...，張紹城理了理頭發，抻直了腰身，然後下了床，仔細地整理好床鋪，疊整齊被子，将放置在一旁的衣服有序地穿在身上。
客廳裏的音樂也适時的被關掉了，他知道是何蘭嘉幫他關掉了鬧鈴，于是他懷着愉悅的心情，出來尋找她的身影。
“蘭嘉...。”最後，他在小小的廚房裏叫起了她的名字。
她一個人在竈臺前面安靜地注視着，随後像确認了食物一樣的神情之後，就轉過身來，看着他，
“我想我們的早餐已經好了。”她整潔的模樣微笑着對他說。
加利的貓糧也為它準備好了之後，何蘭嘉與張紹城分坐在桌子的一側，面對着桌子上簡單的有着小城氣息的食物，享用了起來。
昨天是周末放假，張紹城就藉由着自己受傷的手，還有她這裏離着學校有着很近的距離，就回到自己家裏，取了幾件衣物，又匆匆回來在她這裏又住上了一天。
“不會不好吃吧？”何蘭嘉小聲問着。
“沒有的...。”張紹城吃了幾口之後，回答她。
“我對這些也不挑的，什麽都挺好吃...。”他看着何蘭嘉的臉龐，也語氣溫柔地說着。
他們兩個已經确定了關系了...，張紹城如此想到，直到現在，他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像他這樣的人也會有人喜歡的啊...，一這樣感覺到，他的心裏就好像矗立起一座高塔一樣的開心。
雖然他們現在之間還沒有很多的相處，和更多溝通交流的東西，但是光是能夠在身邊相互依偎的這種狀态，也依舊蘊藏了甜蜜。
或許這也是愛情吧...，張紹城好像忽然被點化了一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正所謂的只要是感覺對了，就可以接納對方，接納自己，這其中，正是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很多身體和心理因素交織在一起才産生的美好的現實。
很快地結束了早餐，張紹城主動做着清理的事情，畢竟他住在別人的家裏，也不能太過随便，直到快要到上班的時間時，他拿起了自己的舊皮包，走出了居住的這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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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嘉...。”他站在庭院裏，左右都不見她的身影。
‘是在教插花課的那間屋子？”張紹城走過去，也沒有碰見。
他又回到庭院裏，正好碰到加利從一個角落裏沿着牆邊的一側朝着一個方向輕快地走去。
‘哦...。’張紹城好像明白了什麽一樣的，也跟着這個小小生物的軌跡，拐到了另一個方位的房間。
“蘭嘉...。”終于在這個有些昏暗的小房子裏，終于找到了她。
這裏擺放了很多看不清具體樣子的花盆，花盆裏面，應該是種植了一些需要養護的植物。
“我要去上班了...。”張紹城看着她向他走來，于是跟她說着道別。
“哦，到時間了是嗎？”何蘭嘉的臉上沒有什麽更多的表情，只是淡淡應着。
“嗯，因為你這裏離學校很近，所以可以晚一些走。”張紹城看着她從暗色環境中走出來，被陽光照耀在身上的樣子，心裏溫暖了起來。
“哦...。”她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
張紹城向着她靠近了一些，然後伸出手，輕輕摟了她一下。
“我走了...。”張紹城都模糊地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嗯，再見。”緊接着蘭嘉對他說道。
于是，他輕輕擺了手，走出了何蘭嘉的房子。
“早。”
“早...。”
“老師早...。”
“哦，早...。”
雖然太陽升了起來，身體變得溫暖，但是右側胳膊上的傷口，卻開始莫名發癢疼了起來。
還沉浸在剛才幸福場景中的張紹城，不知怎樣的，就來到了辦公室。
“早...。”
“早...。”
和周圍的同事相互如往常一樣地問了好後，就脫掉外衣，小心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四下走動的人不時的看向他這邊，讓張紹城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他将胳膊放到桌子上，用左手輕輕撫摸着，緩解着它此時的不舒服的感覺。
“叮鈴鈴”晨間預備鈴已經開始響起了，其他的老師陸陸續續聊着天走出了辦公室，張紹城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心裏都慶幸還好今天只有下午的一節課，現在右手這種狀态，可能連板書都寫不好了。
他去接了一杯熱水後，看着外面清澈的天空，連眼睛都好像能望得更遠了一樣。
“啊，張老師，你在啊...。”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哦，是施主任。”張紹城心裏一驚，想起了兩天前見到她的那個時候，都有了些空間的交錯感。
“怎麽樣了，你的手？”施主任指了一下他的胳膊處，簡單問道。
“嗯，應該沒什麽事了，養兩天就好了。”張紹城想了一下說。
“那就好...，我來也是找你的，你上午有課嗎？”施主任看了一眼變得空蕩的辦公室，直接對他說。
“嗯，上午沒有...，下午有一節...。”張紹城覺得自己端着熱水杯子的手都有些酸了，但是現在換另一只手也有些不太可能。
“那你現在跟我來一下副校長辦公室吧，那裏有人要見你。”施主任稍微回避了一下他的視線，說完話後就轉身走向了門口。
‘诶？’張紹城腦子裏還一陣糊塗着，他急忙将水杯放到自己的桌子上，随後緊跟着施主任走了出去。
‘會有什麽事呢？’他的腦子裏想出來了幾種可能，又同時略微覺得不會那樣。
“哦，是頭兩天，你救的那個被稱為傅少的他的家長，來學校對你表示一下感謝。”施主任看了一旁的他的模樣，就告訴了他。
“哦...。”張紹城這個時候想起了那個當時都驚吓到痛哭的男孩子的臉，才意識到并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那也不用到學校來啊，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張紹城心裏放松了一下，笑着說了一句。
“怎麽不是大事啊...，你可是救了他們兒子的命，這麽厲害的事情，人家當然是要表示一下的...。”施主任放慢了一些腳步，有些無語地看着他。
“哦...，也是...。”張紹城見到這樣的情形，也只能附和一聲。
“還有啊...，你知道嗎？他父母都是在省裏擔任重要職務的，而且他家親戚裏面有人在教育局工作，你一會兒要好好表現，對你有好處的...。”施主任又降低了音調，靠近他補充了一句。
“嗯，行...。”張紹城見到這樣的架勢，也變得嚴肅了許多。
兩個人走過了幾層的樓梯，終于來到了幾乎寂靜又凄涼的領導辦公室樓層，
“張老師，你也真的是給學校做了好事啊...。”施主任在門前小聲地說了一句之後，就正式地敲響了關閉着的門。
“請進...。”既熟悉又陌生的音調傳了出來，施主任扭動了門把手，帶着張紹城走了進去。
“啊，張老師到了，快進來，快進來...。”剛剛走進這個寬闊的屋子裏，副校長洪亮的嗓音就對他打好了招呼。
“哦，副校長早...。”張紹城客氣地鞠了一下躬，繼續跟在施主任的後面。
“嗯，人都齊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傅太太，咱們學校一個學生的家長，就是頭兩天張紹城老師見義勇為救下的那個孩子...。”副校長從棕色皮沙發上站起，同時坐在他一旁的一個穿着高檔的中年女人也站了起來。
“您好，張老師。”女人光是站着就能體現出很好的形體素養，再加上她身上那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衣服，都讓人感到等級感的差距。
“哦，您好您好...。”張紹城一下子緊張起來，走上前去，握住了對方伸出的友好的手。
她的手比蘭嘉的還要柔軟和有溫度...，直到兩個人客氣地認識了對方之後，張紹城呆呆地如此想着。
“都坐吧...，坐吧...。”校長指導着氛圍，向着兩邊都客氣地指示着。
雖然張紹城坐在前面的位置上，但是他也是一動都不動地看着其他幾個更有階級的人，這次分明也就是他們的一次交談而已。
“張老師，你這次，真的是做了一件很有社會價值的事情啊，你這樣無私的人，現在這個社會真的是也不多了啊...。”副校長不無感慨地開始說起來。
“哦，沒有的，當時就也沒覺得是什麽，都是盡力而已...。”張紹城忽然感到，原來自己的無意識的行為，竟然能夠被稱頌為美德...。
“那張老師，您還真的是一個精神很崇高的人啊，您不知道，您此次的舉動，真的是讓我的家庭擺脫了恐怖的苦難...。”坐在他對面的長的很好看的女人接着他的話語，露出感動的神情，緩緩說着。
“那個...，施主任，你去辦公室拿一下你上次帶過來的那個極品的茶葉，還是你的那個好，我這個不行...。”副校長突然指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杯，對着坐在張紹城一旁的施主任吩咐着。
“嗯，好。”原本一直都低着頭的施主任，忽然像是有了一些精神，很鄭重地站了起來，答應着走了出去。
門被輕輕地關上後，副校長辦公室又安靜了起來。
“沒有的...，我就是一個普通的物理老師而已...。”張紹城有些尴尬地擺了下手，客氣說着。
“诶...，張老師，您怎麽能算是普通呢，你的這兩年帶的班級成績我都很留意的，都很不錯，傅太太，你知道嗎，張老師每一屆都有去念重點大學的孩子，給我們學校的升學率起了很大的作用的...。”副校長滿臉笑意地‘反駁’着他說起來。
“哦，那真的是一位有責任感的老師啊...。 ”坐在對面的女人也不無感慨地接着回應。
張紹城這時覺得，自己應該不再多去說話了，他只能附和應答着。
坐立難安的一個多小時裏，終于在最後的那個看起來很有錢有權的女人從限量的皮包裏面拿出一個紅包，張紹城反複拒絕，副校長對他微微使了個眼神下，他小心地接受了之後，結束了下來。
“張老師，我再次對您表示感謝，如果以後你要是有什麽個人的困難，可以随時聯系我的...。”這個女人客氣地又從皮包裏面拿出來名片，鄭重地遞給了他。
張紹城很有禮節地接受了過來，盯着上面看起來很高大的一串名稱上，看暈了頭腦。
“副校長，今天也謝謝您的招待了。”女人微笑說着。
“哪裏哪裏，以後也請您和傅先生多來我們學校參觀，我們最近有着新的發展規劃，十分期待你們的意見，對此我們都表示熱烈歡迎的...。”副校長滿臉笑意盈盈地将他們送到了門口。
名片裝桢的很漂亮，紅包的厚度也讓他感到了詫異，張紹城站在副校長的身後，沉默地想着。
“施主任...。”副校長又帶着他來到主任辦公室的門口，将剛才離去的女人又叫了出來。
“哦，傅太太走了...，聽說張老師救人的時候還受了傷？”副校長指着他的胳膊關切問起來。
“嗯，都是小事情的，之前在醫院都處理好了...。”張紹城急忙回答着。
“那也要多多注意，不能感染了什麽的，施主任，我們的老師，要多多關懷一下，尤其是像張老師這種做了好人好事的教師...，張老師，如果你有什麽需要的話就只管說就行，不要客氣...。”
“嗯，是...。”
“哦...，謝謝...。”
“咱們學校醫務處那裏不是剛招了一個不錯的醫生嘛，一會兒有時間了帶張老師去一下，別剛開始都不認識人...，好了，我還有個會，你們慢慢弄着...。”副校長看了一眼手表後，就匆匆消失在樓梯口處。
“走吧...，我帶你去一趟醫務室...。”兩個人目送完那位很少會再見到的男人，施主任轉過頭來，對張紹城說道。
“哦...，好。”張紹城應了一聲，就又走在她的身旁，吸了一口氣，繼續走着。
“對了，慕甜怎麽樣了？”張紹城看向身邊變得沉默起來的施主任，就随口問了一下。
“嗯...，哦，忘了要跟你說一下，她最近可能要請一段時間的假...，好好休息一下...。”施主任好像想起了什麽一樣的，看向了他，對他說。
“哦...，行，這件事情應該對她也有些刺激，畢竟她還只是個孩子...。”張紹城點了下頭，同意着。
“嗯，而且最近她的情緒也不太穩定，我們在想要不要給她請個心理醫生看一下...。”施主任又看向了前方，默默說着。
“心理醫生嗎？”張紹城愣了一下，沒想到問題還挺嚴重...。
兩個人就相互簡單說着話，很快就到了醫務室。
“齊醫生...。”施主任站在這個有着消毒水味道的屋子裏，向着裏面喊道。
“哎...。”甜美的女聲傳了過來，一個穿着白色大褂，裏面穿着緊身連衣裙的年輕女人走了出來。
張紹城看着這個新人面孔，然後轉過頭，對着施主任，
“如果慕甜有什麽事情的話，也可以跟我這個班主任聯系一下...。”他突然想起來，如此說着。
忙忙碌碌的一天終于結束了，張紹城給何蘭嘉發了一個信息，然後就歡快地拿起了皮包，走出了辦公室。
“蘭嘉...。”張紹城站在庭院裏面，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沒想到先出來迎接他的是加利。
“嘿，加利，你是出來歡迎我的嗎？”張紹城笑了出來，單手抱起這個惹人喜歡的貓咪，走到一側的長長木板上，坐在上面。
“你回來了...。”何蘭嘉不知從哪裏出現在他的身旁，也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
張紹城看着這個和他有着關系的女人，笑容都止不住地洋溢在臉上。
“嗯...，蘭嘉，你知道嗎？我今天在學校都遇到了好事情...。”張紹城迫不及待地對她一一講起今天的讓他開心的事情。
“你知道嗎？副校長表彰我說是優秀教師呢，有着舍己為人的精神...。”
“那個看起來很有社會地位的家長，也說我有什麽崇高的品質，我只是做了一件小事情啊...，沒想到影響那麽大... 。”
“還有，學校都對我有特殊照顧了呢...。”
“連新來的那個校醫院的女醫生，聽了我的事情，都表示欽佩...。”張紹城興奮地對着何蘭嘉複述着今天發生的從未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
何蘭嘉坐在他的一旁，微笑着傾聽着。
“張紹城...，你得到的獎勵就到此為止了，不會比這再多了哦...。”最後，她看着加利從他們的身邊輕盈走過，平靜地對他說。
張紹城心裏有那樣一哽的一瞬間，随後他靠近了何蘭嘉，輕輕摟着她的肩膀。
“那我不還是...，因為這個，能夠和你在一起了...。”他小聲地在她的耳旁說着這樣的話。
何蘭嘉轉過頭來，看着他的眼睛都是溫潤又有着光亮，臉頰不知是否是夕陽的照射，微微有了緋紅。
‘是啊...，原本就光覺得，僅是這樣就能夠有她在自己身邊，光是這樣，也是那般美好的...。’他撫摸着她柔軟的發絲，享受此時溫暖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