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約會
‘還是應該回去吧...。”張紹城向前望着那長長的上坡路。
‘可是...，作為一個老師，這樣不負責任也不太好吧...。”正當他轉過身，要按着原路返回的時候，又這樣想到。
‘應該也沒什麽的吧...。’他又回過頭，望着那被太陽照耀的清晰可見的上坡路，拉了拉挂在肩膀上的皮包帶，低下頭，朝着約好的目的地又一次邁出了腳步。
假日裏的校園裏并沒有什麽人，只有籃球場上，不斷傳來打球的聲音，張紹城走進了教學樓，他一級一級地邁着臺階，脖子處都似乎有汗滴流下，他慢吞吞的終于來到了班級的樓層，他看着那透明又寂靜的長長走廊，過于安靜的空氣讓他的神經都有些敏感，他深吸了兩口氣，又轉過身去，下了一層樓梯。
‘嗯...，都來到這裏了...，就這樣回去嗎？...。”張紹城看着這十幾級的臺階，又有了猶豫。
‘畢竟...，是她讓我來給她講題的啊...。”張紹城又想起了對方主動又熱情的邀請，他打開皮包，看了一眼裏面特意帶着的簽字筆和白紙，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再次走上了樓梯。
教室裏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書桌和椅子，張紹城走上了講臺，沉重的步子在這個空蕩的房間裏咚咚作響，他拉出靠着窗邊那一側的皮椅，然後坐了上去，從兜裏拿出手機，打開屏幕，看着沒有任何聯系的跡象，就将它放在講桌上，安靜地等待着。
‘或者...，這樣也行...。’他突然想着，自己就是過來履行一下承諾而已，不去主動也應該沒什麽問題...。
他将特意也一起帶來的那本《鼠疫》的書拿了出來，翻過已經看完的那薄薄的一小部分。
也不知具體的原因到底是什麽，那些文字娓娓道出的片段他總是理不清裏面上下的邏輯關系，作者想要表達出來的東西，他到現在都很迷惑，究竟是這本書太深奧，還是...，他的心裏，有些東西在牽引着他的思維和情緒飄向了別處...。
他硬着頭皮繼續讀着，直到...，
“哦，張老師...。”他等待的聲音終于響起了。
他慌亂地合上了那本只留下空白的書，看着門口，一個穿着清新顏色的碎花連衣裙的女孩子站在那裏，今天她沒有再紮起她長長的柔順的頭發，直達腰際的細點彙成了一線，微微的抖動，都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她瞪大了眼睛，微紅的臉頰也能看出是快步走來的樣子。
“哦...，就是都已經答應你了...。”張紹城尴尬地摸着鼻子，小聲說着。
“那...，我們就開始吧...。”女孩子轉動了一下黑色的眼珠，微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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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行...。”張紹城将那本《鼠疫》又塞回到皮包裏，等待着她向他走來。
可是，慕甜并沒有走到他那裏去，而是在靠窗戶的那一側，随意找了一個課桌，愉快地坐下。
“老師，來這裏吧，我不想要一直都站着，太累了...。”她滿臉的笑容招呼着她到她的身邊去。
“哦，好...。”張紹城內心裏的一根緊繃的弦斷掉了，他呆呆地收拾好東西，朝着她走去。
他拖出來她所坐位置的前一排的椅子，然後慢慢調轉過來方向，輕輕放好，舊皮包放置在窗臺上，拿出筆和紙，端正地坐下。
“習題做了多少了？”他低着頭，理了理頭發，然後故作輕松地問着。
“很多啊...。”坐在對面的女孩子将習題冊拿出來，不停翻動着。
“哦...，那問題多嗎？”張紹城終于正對上她的眼睛，溫柔地對她說。
“嗯嗯...，也很多的...。”她點着頭，黑直的長發從肩頭滑落。
他看着她如此可愛的樣子，被弄得也露出難得的笑容，他接過她推來的帶有清香氣味的書本，收起了心思，準備好十足的精神為她講解。
“...此時，A和C速度均為零。從挂C到此時，根據機械能守恒定律彈簧彈性勢能的改變量為...，将C換成D後，有...。”他認真地在白紙上寫着公式，然後看着她支起柔嫩的胳膊，慢慢地向他靠近着。
“等一下，等一下...，張老師，為什麽要代入這個公式呢？...。”她嘴裏吐出的芳香味道漸入鼻內，張紹城擡起眼，一時的愣神之後，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和自己的距離已經是這樣的貼近...。
她長長的睫毛下，黑色的如深夜的天空那般美麗的眼睛裏面蕩起了水紋，小小的鼻子下面，是精美輪廓的粉色嘴唇，雪白的脖頸，優美的曲線緩和下沿，直深入到雪紡布料遮蓋住的幽暗小徑，起伏的肌膚，直直打入他心底早已沉寂的角落。
“那個...，就是根據定律...，定律就是這個意思...，你要理解...，理解透了...。”張紹城別過視線，用頭腦裏僅還剩存的詞語，拼湊出解釋...。
“哦...，這樣...。”她又坐回到了椅子上，淡淡說着。
張紹城收回了神，又低下頭，将理智都用到這些他能夠掌握住的物理題上，集中注意力，繼續進行着解題。
... ...。
“這個第二個小問呢，就是取地面為參考平面，對石塊從抛出點A至落地點C的整個運動過程應用機械能守恒定律得...。”張紹城低着頭，一直都在寫着公式，他都已經不知道解了多少她指出的疑難問題，就是一副沉浸的樣子，不讓自己出去...。
“哦，張老師，你這實在是太快了，我還沒有很好地理解...。”突然慕甜握住了他的手腕，輕輕抱怨着。
“哦...，是嗎？...。”張紹城擡起頭看着她的臉頰，本能地回應着。
“或者是這種位置姿勢有些不方便看吧...。”她歪了一下頭，凝思想着。
随後，她站了起來，将椅子搬到了他的右側，又坐了下來。
“嗯...，或許這樣看起來就容易多了...。”她支撐着尖尖的下巴，微笑說道。
張紹城看着現在如此靠近的距離，并沒有想要說什麽，他翻過了這剛剛結束的一章，等待着她消化掉剛才所講的內容。
“恒定電流做了嗎？”他翻看着，随意問她。
“做了...，一直做到昨天晚上十點鐘呢...。”她一臉自豪的樣子對他說道。
“哦...，我看一下...。”張紹城看着她标記的符號，然後細讀問題。
“這章前面部分做的還不錯，問題還不多...。”正當他心裏有些解脫的時候，腳面上卻傳來了一股溫熱的力量...。
“哦，老師，我現在感覺有些困了，昨晚做題做到好晚...，今天下午沒想到這麽熱啊...，讓人直想睡覺...，張老師...，你先讓我休息一下，先睡一會兒...。”她剛才還很靈動的模樣，現在有了一些慵懶的倦容。
“哦...。”張紹城呆呆地回應着她。
可是，壓在他腳上的力量卻更緊了一些，他小心地向下看去，她白嫩的雙腿伸得直直的，又霸道，又優雅地将他的兩條小腿壓在了下面。
‘這是...。’張紹城完全迷惑了，他看了一眼似乎已經熟睡了的少女的臉龐，又看了一眼桌子下面的奇異景象，就覺得抽出來也不是，不動...，又不是...。
他輕輕合上了書本，然後轉過頭，望向了窗外，幾乎是空蕩的校園操場，“砰砰”的聲音在左右回響，是幾個學生互相運控着籃球，然後順手扇動着應該是被汗水浸濕了的籃球服...。
他們歡笑的聲音漸漸遠去，張紹城望着這空蕩的操場也不知有多久，雖然操場已經漸漸寧靜，但是他的心緒，卻逐漸繁亂...。
“張老師，真的是對不起...，沒想到我竟然還睡着了...。”快餐店裏，坐在自己對面的美麗女孩子一臉嬌羞的樣子對他道着歉。
“哦...，沒事...，本來你們現在就是辛苦的時候，累也很正常...。”張紹城吃了一口食物，小聲說道。
本來以為終于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就要分開了，沒想到這個女孩子卻執意要請自己吃晚飯，以表示今天占據了他時間的感謝...。
快餐店裏都是年輕的情侶來回攢動...，只有他們兩個之間有着十幾年的年齡差組成了不和諧的畫面...。
張紹城看着她很文靜的吃東西的樣子，連自己吃飯的速度，都與平日相比慢了下來...。
快餐店裏的人越來越多，連不安分的小孩子，都要湊熱鬧地來回在地上跑來跑去。
“哎呦，這裏人多，你慢着點兒...。”身後，一個中年女人寬厚的聲音傳來。
“哈哈...。”小孩子的笑聲就在自己的身邊不停吵鬧，突然一個小小的力量打到了他的胳膊上，張紹城瞥眼看去，衣袖上有了褐色的黏滑食物...。
“哇，我的巧克力冰淇淋...。”還未等他想到要說些什麽，這個始作俑者的童稚孩子倒是先大聲哭了起來。
“呀，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兒子太淘氣了，真的是對不起...。”一個中年女人也出現在了他的視野範圍內，一把護住那個小孩子，又伸出手，拿出紙巾，用着更大的力氣，給他擦拭掉甜食。
“哦...，沒事...，沒事沒事...。”張紹城縮回了胳膊，表示自己也并不在意。
“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女人轉過身去，開始擦拭着由于一下子沒有了美食的哭鬧的小孩子的臉。
“別哭了，誰讓你這麽不注意，好了好了，媽媽再給你買一個...。”女人寵愛地抱起了他小小的身子，反複哄着。
“不好意思哈...。”最後她說完了這句話，就匆匆走開了。
張紹城看着衣袖上留下的殘漬，真的是覺得有些窘迫。他拿起餐桌旁的紙巾，小心擦了兩下，發現好像并沒有什麽效果，也就無奈地放棄了。
“老師，沒事吧？...。”這個時候，對面的女孩子突然問着他。
“嗯...，沒事，回去洗一洗就行...。”張紹城将髒了的那一側遮擋了起來，輕松地說着解決辦法，但是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畢竟，他每周洗衣服的時間都是固定的，這種意外一下子打破了自己的習慣，就好像破壞了他的生活秩序一樣的讓他感到厭煩。
既然他如此說道，對面的女孩子也就沒有再繼續說什麽，兩個人又沉默下來吃了幾口東西，繼續飄蕩着略有尴尬的氣氛。
“張老師...。”慕甜首先打破了這份安靜。
“嗯？”張紹城輕略應答。
“你好像平時就這幾件衣服一樣...。”她突然如此提到。
“诶？啊...，好像是...。”張紹城有些自卑地想了想，他的确是不在打扮上下一點功夫。
“為什麽呢？”她繼續問着。
“就是...，長的也不行，打扮起來也沒什麽太大的作用和價值...。”他想了一下，回答她。
“是嗎？張老師，其實你長的也很不錯的哦，好好打扮一下，一定會很吸引人的...。”慕甜向他靠近了一下，微笑說着。
“哪裏有...，哪裏有...。”張紹城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擡起頭，迎上她美麗的眼睛，連連害羞否認着。
“你看，張老師，你又是這個樣子...。”慕甜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我也不會...。”張紹城沒有了辦法，只能坦言出來。
“那張老師，你今晚還有別的事情嗎？”她忽然問道。
“沒有...。”張紹城也直接回答。
“那...，你知道嗎，我可是很有眼光的哦，張老師，今天晚上把你交給我吧，我一定給你搭配出很不錯的樣子的...。”她閃動着熠熠的光彩，對他提議着。
“嗯，這件不錯...。”
“這個也挺好看的...。”
“那條褲子也幫我拿一下...。”
張紹城的胳膊上一件件地在往上面累加着衣服，跟在興奮模樣的女孩身後，一頭霧水。
“這件是我們今年店裏的新款，可以試一下的，也很符合這位先生的身型...。”導購員也在一旁，不停給他們推薦。
“差不多了吧...，張老師，你去試一下...。”女孩子認真地挑揀着合适他的風格衣服，然後推他進入到試衣間。
‘怎麽就這樣了呢？’張紹城邊脫下衣服，邊想着。
他一直都是随便買着固定牌子的衣服，只要穿着舒服就好，也不知道哪個是合适自己的，或者是其實衣服不都差不多，都挺好的...，也還有一點是，他也的确沒有什麽特別的審美和那些所謂的時尚潮流，再者...，又沒有要特別地給什麽人看...，所以就一直都疏忽着衣打扮上。他看着這一件件标着名牌的衣服，除了舒服的衣料質地，其他的也看不出來什麽感觀上的差別。他滿心的陌生感覺，小心地穿了上去，然後又緊張，又羞澀地走了出來。
“嗯...，果然是很合适呢...。”穿衣鏡的裏面，那個漂亮輕盈的女孩子也走到了他的身邊。
“我說的吧，張老師，你還是很不錯的...。”她滿臉笑意地告訴他。
“哦，果然是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呢...。”導購員也走了過來，幫他挽起有些稍長褲腳。
“是吧是吧，我的眼光不會錯的。”
“是啊，這人啊，一打扮起來就不一樣了...。”
“那是當然，我的老師本來也不差的...。”
“哦，還是當老師的呢...，有學問，真的是厲害...。”
“嗯嗯，還是教物理的呢，腦子很聰明的...。”
“哎呦，我以前就不會那些高深的東西，總覺得是天書...。”
“呵呵，我也是的，現在正在努力攻克下來...。”
“厲害厲害，這位老師啊，你看看，你穿上我家的衣服，一下子都好像年輕了不少呢，都能看出來，你上學的時候一定很受女孩子歡迎吧...。”
“沒有沒有...。”張紹城連連擺手否決。
“那以前沒有，現在一定會有的...，我再好好幫你找找還有沒有更好的，符合你風格氣質的衣服，你們再等一下啊...。”導購員又匆忙離開，繼續忙碌。
張紹城看着鏡子中的那個自己，還有站在他身旁一臉笑意的他的女學生，似乎...，自己的确還是不錯...，他此時的心裏，如此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