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書店
“下午就開始了三天的假期，同學們都好好休息一下，這段時間也是複習比較集中，大家也比較辛苦，回去調整一下狀态，然後回來就開始準備期中考試...，走讀的學生在回家的路上多注意安全，雖然假期很短，但是身體和安全最重要...，好了，下課...。”張紹城合上了專項訓練卷子，然後囑咐了一下班級學生，在趁着下課鈴聲響起前，結束了這堂課程。
溫和的下課鈴聲一響起，下面的學生們蜂擁沖出了教室門口，一轉眼的功夫，本來還烏泱泱的教室，瞬時空蕩潔淨了起來，張紹城無奈地笑了笑，然後拿起了課本和舊皮包，對留下來值日的幾個學生囑咐了幾句話，就離開了教室。
今天的天氣還不錯，張紹城走出了校門，向那長長的下坡路邁着慣性的步子走着，周圍都是年輕又充滿着活力的張揚生命從自己的身邊穿過，看着他們好似被解放了一樣的興奮樣子，感染着他也似乎心情不錯。
他想着難得的自己也放假了，就向着城鐵站的反方向走去，來到公交站，看着站牌上的文字，下了決心，去市中心轉一下。
假日的街頭上，所有被禁锢的人都如潮水一般地湧入到這個平日裏沉寂的城市，張紹城看着這如此茫茫的人群，一時還不适應這樣自由的場面，他拉了拉挂在自己肩膀上的皮包帶，然後尋着一家自己熟悉的很好吃的特色餐館，走了進去，尋找一個空出來的位置，點了熟知的美味，安靜地等待着。
似乎是味道有了不一樣的地方...，他邊吃邊想着，畢竟這也是一家批量生産食物的連鎖餐廳，對于這些東西，又何必太過強求，他聽着周圍人有的發出稱贊的聲音，心裏微微笑着，然後又急忙吃了兩口，企圖離開這個并不能讓他感覺很舒适的地方。他擦拭完還有些油膩的嘴角，接着整理了皮包，起了身，路過一個一個迎面向他走來的人，安靜地走出這個熱鬧的餐館。
他在這個城市裏最繁華的地段慢慢地走着，似乎一直都沒有想好要做些什麽，很多有趣的事情，都是要多人才能完成的，他将手插進衣兜裏，看着這些又換了新氣象的玲琅滿目的高樓大廈，一片片反射着太陽光亮的玻璃，不停地在跳躍出不同的符號，他覺得眼睛有些不适，于是又低下頭，繼續漫步走着。
最後的最後，他還是一如以前一樣地，來到了總會光顧的書店，一個人能做的事情，或許看看書也不錯，玻璃門自動為他打開，裏面不再是刺眼的陽光，昏暗又祥和的顏色他頓時覺得有些舒心。現在看紙質書的人也不多，不再是擁擠的環境也讓他身體沒有那麽的難受，他随意走在一排又一排擺放整齊圖書的架子中間，看着那些文字樣子，猜測着裏面內容的深奧程度。
“加缪圖書展”，他來到文學的這一側，看着今天擺放的推薦書籍，有了一些興趣。
他看着一本本精裝書，《局外人》，《鼠疫》，《快樂的死》，《成熟的女人》...，幾乎完全陌生的名字讓他感覺到一些無知，似乎...，好像《局外人》是有看過的，講的是關于外界人與事根據他們的道德審判來定義一個殺人犯的故事...，一個荒謬的又在這個世界裏稀松平常的事情，作者以自己獨特的哲學思想，以着別樣的視角來表達出了他的自我拯救和自我創造...。
他觸摸着用着緊密包裝好書本的透明薄膜，看着封面作者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或許，可以再買一本這個作者的書...，他想着，他搜尋着自己還有些印象的詞語，然後拿起了數量最多的叫做《鼠疫》的其中一本。
“張老師...。”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正要細細研讀的封面的文字，張紹城向着一旁看去，竟是他班級裏的學生慕甜。
“哦...，你也...。”張紹城一時愣在了那裏，不知要說什麽言語。
“張老師，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你...。”慕甜滿臉的開心對他說着。
“哦...，就是來逛逛...，逛逛...。”他将書又放回到書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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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放假了還來書店，你也是挺文藝的...。”年輕的女孩子的眼睛裏跳躍着不屬于這個靜谧書店裏的活力光亮，微微仰着頭，又是難以抵擋的崇拜表情。
“沒有...，反正一個人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情做...。”他緊張地拉了拉挂在肩膀上的皮包帶，尴尬地說着。
“那你呢？你來這裏做什麽？”他将話題轉到她的身上，問着她。
“我嗎？”她眨着大大的眼睛。
“那，你看...，來買這些東西...。”她将懷裏的兩三本書分開來，把帶有名字的那一側直推到張紹城的眼前，讓他知曉着。
“哦...，是這樣啊...。”張紹城看着都是物理專項和綜合的習題講解圖書，心裏有了一些欣慰。
“張老師，你看我多勤奮，連假期都要想着你教的課...。”她嘟着嘴，俏皮地對他展現出學生該有的樣子。
“哦...，是要抓緊時間的...。”張紹城看着她的樣子有了一點點的失神，但是很快地他的心裏也知道自己該擺放出什麽樣的态度。
“那你呢，張老師，你在看什麽？”慕甜見着他的樣子，然後微微笑了一下，踮起腳尖，看着他剛剛放下的圖書。
“加...，缪...。”她讀出了作者的名字。
“他是寫什麽的？”她又滿臉疑惑地望向了他。
“一個...，一個存在主義的作者，曾經獲得過諾貝爾文學獎...。”張紹城搜索着自己腦子裏僅有的記憶點，簡單回答着。
“哇...，老師你這麽厲害，這麽深奧的書都能夠看得懂...。”她忽然激動地小聲驚呼起來，連連表示欽佩。
“啊...，嗯...。”張紹城看着她現在看着自己的樣子，忽然間不想去否認了，或許...，或許如果他認真看的話，也是的确會看明白那些晦澀的書籍的...。
“真的是羨慕你，等我高考畢業了，也一定要多閱讀閱讀這種書...。”慕甜一臉留戀地看着這些摞起的高高的圖書。
“嗯...，你現在還是多将精力放在這些上面吧...。”張紹城手指輕輕點着她懷着的習題冊，打趣說着。
“好吧...，對了，張老師，我這麽幸運遇到了你，那你陪着我再去挑一挑別的相關圖書吧，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選的好不好...，有你在，我就不擔心了...。”她拽着他的外套袖子，撒嬌請求着。
“哦...，也行...。”張紹城感覺現在自己的身體裏根本就沒有了思考這種東西，他光是看着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孩子，本能地點着頭，答應了她。
女學生的臉色綻放出很好看的笑容，她愉快地轉過身去，向着其他的圖書去走去。
張紹城緊跟在她的身後，走了兩步，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他轉過身，将那本《鼠疫》又拿了起來...。
一下午的奔波，張紹城回到家裏都已經是傍晚了，他打開房門，脫掉讓他雙腳感到疲累的皮鞋，走進了屋子裏，将皮包放在桌子上，脫掉外衣，給自己好好洗漱了一番。
終于坐在了沙發上，就算是又回到了這個安靜的環境中，心裏那莫名的欣喜卻未減一分，沒想到自己這三十多歲的年齡，竟然還會經歷到‘偶遇’這樣的事件，從碰到慕甜的那一刻之後，整個下午的時光都是美好的，他就好像身體裏忽然又有了活力，又有了想做任何事情的沖動，他呼出了一口氣，整個身心都放松了下來。
他從皮包中拿出了那本新買的圖書，撕掉了脆弱的塑料薄膜，打開了第一頁，認真看着...。
“故事的題材取自四十年代的某一年的奧蘭城發生的一些罕見的事情。以通常的眼光來看，這些不太尋常的事情發生得頗不是地方...。”
他看着這些熟悉的文字組成的陌生的句子，又是複雜的句子連接起來的奇怪段落，眉頭開始了微微皺起...。
手機的震動聲音突然想起，他慌亂地合上了書，将它放在一旁，接聽起了電話。
“喂，張老師...。”又是那個下午一直都和他在一起的少女的聲音。
“哦...，是慕甜...。”他的心髒又緊張了一下，小心地說出她的名字。
“張老師，我已經到家了...。”她對他彙報着這個信息。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将空出來的一只手掌放在大腿上，開始為了緩解內心的緊張，輕輕摩挲。
“張老師，我今天晚上就要做你給我選擇的物理卷子，我一定要努力完成你給我定下來的做題計劃，到時候讓你大吃一驚...。”電話的那頭，似乎也是一樣興奮的精神。
“哦...，好，那你一定要在做題的時候多思考，要學會融會貫通...。”張紹城微微笑着，對她溫柔說着。
“嗯，那張老師，你呢？”忽然她如此地回問。
“嗯？我怎麽了？”張紹城遲疑了一下。
“就是你買的那本書啊，你也要好好地閱讀，然後好好地給我講一講裏面想要陳述的事情...。”她帶着期待的口吻對他要求着。
“哦，行...，你也是...，如果有什麽不會的地方，可以随時問我...。”張紹城想了一下，回複給她。
“是嗎？那要不要...，要不要後天，我們去學校，你給我講一講我不懂的地方？”慕甜那一頭忽然提議着。
“诶？”張紹城愣在了那裏，沒想到這種事情會進入到計劃裏。
“張老師，你後天有別的事情？”慕甜等了一下沒有聽到回複，輕聲問着。
“哦...，沒有...，我一個人也沒什麽事...，行吧...，行，你什麽時候方便了...，可以提前告訴我一聲...，嗯...。”張紹城更用力地抓緊了腿上的肌肉，答應着。
“那太好了...，謝謝張老師，那拜拜了...。”她快樂地對他說着感謝，很快就挂斷了通話。
張紹城聽着嘟嘟的忙音，然後又仔細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久久未緩過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