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實說,朱鬼柳在西國s國的司法見習,并不如同她想象的那般愉快。
到的第一天,她就因為被海風傷到的了臉,而被歡迎晚會上的人竊竊私語了許久。
而且後來又因為雖然她善用刀叉,卻不知為什麽又吃不好西餐又鬧了笑話,讓她更加沒了興致——
她本來就是很情緒化的人,又有怪脾性,很注重第一印象和層次。
很明顯,她和西國,互相對對方的感覺都不太好,所以這就讓朱鬼柳的情緒更加低沉。
簡直像在大雨瓢潑裏即将湮滅的微弱燈火了。
加上西國的生肉食和酒類文化的盛行,朱鬼柳又是個挑食的。
在最開始的兩個星期裏,她幾乎每天都是饑腸辘辘的。
而等到催促許久,路克總算将她的錢財物品空運過來後,她在大使館的狀況也才算好解了一點。
其實最開始,理間深秀是想讓她住進宮裏,而非大使館的。
只不過朱鬼柳覺得自己既然來這裏了,不好好游歷一番提升自己,或是真的整出個什麽西國司法的感悟的話,她都覺得對不起當初那麽抛下郭斯嘉的無恥行徑。
而待在宮裏的話,她不僅每天要處處受人限制,光是聽不懂話只從神态來分的話。
一向敏感也算睿智的朱鬼柳,就已經在宮裏戰戰兢兢待不下去了,還不如呆在外面自在呢!
理間深秀當初介紹給他母親,也就是s國的王後,說朱鬼柳是他的好友,也隐晦提及在華國的事。
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經常進宮拜訪——畢竟能讓一國王子親口承認的女性朋友幾乎沒有,而他又那麽隆重地介紹了她。
可沒想到的是,朱鬼柳真的那麽不識好歹地,真覺得她是來見習的,始終沒有進宮裏拜訪過——雖然就算她即使進宮,也有可能碰上的情況,是被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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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朱鬼柳每天在大使館日夜外出,勞碌的程度,比最下層的仆人都更堅忍沉重些。
這在西國對等身份的話,其實像是一個低等的人卻擁有一個上層身份的官員,那樣地讓人不悅。
因為對于西國人的觀念來說,真正高品格的人自然有她重要的是要做,低等的人也有她的事情要做。
就這樣一層層地支持,才能維持這個西國最大的資本國如今的繁盛。
所以朱鬼柳事事親為的做法,不僅是對他們觀念的挑戰,更是對他們如此神學規則的質疑其實很不地道。
而朱鬼柳本來就不美豔的臉,因為她拒絕在臉上身上塗什麽東西的緣故——
至于這點,也是崇尚精致圓潤女人的西國人無法理解的。
所以在連續一個多月的走訪中,變得更黑更瘦弱了些的朱鬼柳,在很多人心裏嘲被笑着這來的快的“報應”。
朱鬼柳卻絲毫不在意似的照樣行走自如。
只是随着她漸漸被曬黑的臉一起,理間深秀的臉也一天天地黑了起來。
終于有一天,在外面大日頭曬得熱,不得不回來的朱鬼柳,一路咳嗽着進了華國大使館裏。
卻意外地發現自己一向不開空調的房間的冷氣,卻開的足足的。
讓她本就有些難受的身體這麽冷熱交替,更是難受起來。
而理間深秀正坐在她常坐的座位上,從一片桌上的狼藉中不知撿起什麽看着,聽到進門的聲音回頭看她。
理間深秀今天特意穿的是深藍色配綠飾品的服飾,在燥熱的夏日裏,配上他那副深邃白皙的面容不知會勾起多少的流連。
可朱鬼柳趕在他前面開口說了一句,困倦又随意地像對待朋友般。
“理間王子您好……不過對不起,真的,我一定得先沖個澡才行,實在是太熱了……”。
然後放下單間挎包,邊打噴嚏地走進了衛生間裏。
理間深秀看她沒拿任何衣物進去,還以為得幫她拿一下衣服。
卻沒想到沒過十分鐘,她竟然從另一側開門,在陽臺上把洗好的都晾好後,才進來走到另一個座位上,順手擦了一下她的頭發。
理間深秀看她這麽随性地一面,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又已經不是她的上司,又是她的房間,所以要她像以前一樣招呼自己也不太對吧!
再說了,他現在作為一個男性,和她的平等女性身份對待來看,其實更禮貌一些是應該的的。
理間深秀基于以上原因,放棄了等朱鬼柳先向自己打招呼的等待,而是決定換另一種方式開頭。
所以他微笑着問,“怎麽,你吃飯了嗎?沒有的話……”。
理間深秀是打算,她就算說吃過的話,也要約她出去喝一杯下午茶的。
卻沒想到她說完一句沒有後,放下毛巾,自顧自地走到放小廚房的地方。
因為她在華國的官職還算不錯,又是經過理間深秀批準,特殊來見習的,所以房間還算是挺大一間的透視結構街景房。
理間深秀也不知道朱鬼柳這是何意,只好靜靜地看着她動作。
朱鬼柳淨手後,開始從水池邊的的籃子拿出幾根胡蘿蔔和一些小蘋果,洗幹淨後切進榨汁機裏,邊擡頭一邊和他說着話。
朱鬼柳做什麽事情都很快,不過一會,也就端來了滿滿兩大杯蘋果胡蘿蔔汁,然後給理間深秀一杯。
理間深秀嘗了一口,滿是蘿蔔纖維的渣,并不舒滑爽口,還有些生的味道,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這種下等,只有仆人才會常吃的東西,在他們國家只是偶爾拿來調味,所以理間深秀并不喜歡。
朱鬼柳看他并沒有繼續喝就問了一句,“怎麽,你不喜歡?”。
理間深秀搖了搖頭,“沒,還挺好的,就是不太習慣”。
為了表示誠意,理間深秀還笑了一笑。
卻沒想到朱鬼柳卻是用很惋惜的目光看了他手裏滿滿當當的果汁一眼。
似乎清楚理間深秀不會再喝了,倒覺得很浪費似的,又繼續低頭喝她的果汁。
理間深秀不知道為什麽就不自在起來了,不知道是為自己口味不合她心意的不滿,還是自己本身就有的情緒。
然後他不禁想了想,就說道,“你不是說你沒來得及吃飯嗎?大使館街角的地方有家非常不錯的華國餐館……”。
理間深秀看着朱鬼柳疑惑看着他的目光,心裏就升起一股無語的挫敗感,真覺得和她這麽不解風情的女人說話,還真是有點困難呢!
他剛先再好好說一下,誰知道朱鬼柳就斂了表情,恢複一如既往淡淡地表情輕淺地笑了一下,卻幾乎不代表任何意義。
然後她說,“我剛剛吃過了”。
剛剛?理間深秀愈發搞不明白了,還以為她是找的借口不想和她出去呢。
是以一向形象都是無比文雅的他,簡直都想簡單粗暴地和她說一句,“你就跟我出去吃一頓飯能怎麽樣呢!”。
但他良好的修養卻還是讓他克制住什麽也沒說。
朱鬼柳向他揚了一下手中的果汁,他才意識到,原來她說過得剛剛吃過是指那個果汁就是她的午餐。
大多數人的崩潰,都并不是因為巨大的災難或者疾病,而就是因為生活中某些特定場景下,各種不同事務的疊加而造成的。
那麽一瞬間的崩潰,覺得什麽都沒意思,奮鬥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挫敗的那種悲憤感覺。
理間深秀現在就是這樣。
他的人生前二十多年,從來就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傻得半死,聽不清好賴話,每天“橫沖直撞”,只按照自己的想法過活,又對自己那麽不在意地人……
在某些方面還真是讓人羨慕的潇灑啊,呵。
理間深秀很是皺了一下好看的眉,還是忍不住發火了。
“你是沒錢吃飯還是怎麽的?為什麽要這樣子!我們這裏哪有長得像你這種……病秧子一樣的人啊!”。
理間深秀試圖換一個好一點的詞彙,無奈朱鬼柳的國際語水平還是一般,只好用了那樣的話。
莫城濕熱,愛喝水,或者有時飲食都是流食,是朱鬼柳人生中一大特性。
她從小也是被家裏人這麽養大過來的,是以理間深秀這麽一說,她的眼就驀地冰冷起來了。
她的下颌骨一緊,眼神一凜,抿了抿唇,卻是沒說什麽,也沒喝果汁了,只是低着頭輕輕地晃着玻璃杯子。
好半會,就在理間深秀好不容易,想第一次低頭,而出口補救的時候,朱鬼柳就說了。
“理間王子,我今天還有研究報告沒寫,所以……”;理間深秀知道她是想趕他走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事情就變成了這樣子,以往他的“外交辭令”都是不錯的。
無論和誰,他都任意交談,可不知道為什麽對她,卻是竟有如此的區別。
他知道她是真的在認真研究的。
光憑華國大使館就處在市區這麽繁華的地段,可她身上卻沒有任何一件西國原産的東西就知道她根本沒出去玩過。
可她如此追求高效率地,好像整個人生都只在做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卻不帶他玩的感覺,又跟他客套的樣子,讓他感覺被深深地抛棄了。
不是冷漠無言的對你,而且由思想境界高水平向下的那種難以理解,這點尤其讓理間深秀覺得覺得虧慌。
于是他說道,“你為什麽就不能像別的女人一樣參加一些晚會或者是單純的交流會就好了,這樣你也能學習到西國的司法啊,為什麽……”。
理間深秀舔了舔嘴唇,沒說出的是為什麽要跑去郊區,問那些沒有文化的農民和商販呢?
朱鬼柳一聽,眉頭皺得更深了,“我為什麽要像其他人一樣?你是覺得我不和別的人一樣很丢人的話,那我不找你就是了”,朱鬼柳很認真的說。
很多人說朱鬼柳和人不一樣,當然這話很有可能是指她是清流,或者獨特,但在大多數的時候并不是和好的詞彙。
因為這代表着你和別人不一樣,代表着你反叛,不合群,不服從管理。
這種感覺就很像一種說法,就好比到最後,如果整個社會如果都覺得,在夏天吹風扇是不對的事的話,就算你一個人覺得想吹風扇,而且這也屬于正常欲望,卻也還是難以奏效的。
相反的,就算你最後成功了,勢必也要忍受那些異樣的的評價排擠,和內心的痛苦。
當然這只是非常病态的一種社會文化。
其實大多數時候,倒沒有衍生出像夏天不準吹風扇這種不良風化,但就算是其他,也已經複雜、更高級得夠讓人心煩了。
理間深秀就不解了,為什麽她就這麽不開化呢。
可他知道如果直接命令她——你就照着別的上層女人怎麽做就好了,那又會激起她的反骨之心。
畢竟她并不是這裏的下屬和仆從,倒像狻猊一樣可以橫沖直撞到你失去耐心,而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你可以多嘗試和別人了解,或許她們也有你不曾了解東西,可以幫你更加了解這個世界上你不曾體會過的美好……”。
“為什麽一定要和她們交流,我才可以體會這世界上刷分美好?我已經做過甄選了,我并不想那樣做”
“其實就這樣他們那樣過那樣的,我過我的,有什麽事的時候再一起解決,也沒有別的沖突啊!為什麽我的人生就一定要分出時間,去做我一開始就并不想做的事啊?”。
朱鬼柳仍是不解。
“你這麽說是嫌棄她們,還是嫌棄我的國家,你……”,理間深秀剛想說,你不是來這裏交流的那你為什麽還來。
可他想到,她是他叫來見習西國司法的,也只有這點,才能說服她願意過來的時候,就不好意思說出口。
只好轉而說道,“你來這裏不說和她們交往一下也就算了,可你為什麽連出去玩一下也不,這樣你不就只是換了個地方工作嗎?你也沒必要要拼命到這樣子吧?”。
朱鬼柳直接就想一句,我做我的事和她們有什麽關系,這樣回過去給理間深秀。
可後來又想到他的身份,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太矯情了。
所以換了個說法,“我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麽話呀,我只學過國際語,總不能還拿着個手機翻譯吧!而且……你的母親他們好像說的還是你們本國的話吧?”。
朱鬼柳一下子像是抓住了什麽非常有理的理由,突然又理直氣壯起來了。
這點倒不是理間深秀能反駁的。
因為他們宮裏的确說的,是更加久遠的皇族留下的古語,尋常人就算高層官員如路克,也根本不可能知道。
而他媽媽也只會說西國語,怎麽和她交流呢!
不過理間深秀也不是傻子,看出這是個借口的幌子而已,只得好聲好氣地勸說。
“這樣吧,你為什麽不換個角度來看呢?以你現在的能力,你可以做其他更重要的事,為你的司法公正事業做出更大的貢獻啊,你可以出去和別人讨論這些事情……”
“或者在其他的地方告訴人們,而後完善你自己的思想,提高你自己的能力,也更容易和人交際,不是更一舉兩得嗎,你這樣天天只埋頭苦幹是書呆子才會做的事,會變成傻子的!”。
理間深秀語氣誠懇地說。
朱鬼柳見理間深秀是真關心自己的樣子,也沒好意思大小聲,但還是堅持道。
“可對我來說更重要的事就是這個啊。雖然我知道政治家們聚在一起,或者是女人們聚在一起讨論,能帶來很多無形的東西,可能促進發展,甚至給我的國家帶來錢財,可我不是政治家,我也沒想成為那樣的人啊!我只想抓住實際我們夠的到的東西,就是我的研究啊,你說的那個對我來說太缥缈了,而且我也做不來的”。
朱鬼柳一臉誠摯。
理間深秀雖然也明白是這樣,但也不禁扶額。
“你難道從小到大,就沒有哪一刻想要變得更好一點嗎?就就沖那個,這種想法就是你的不對了,不想交際既然是你的短板,那你努力克服了,不就少了一個能令你害怕的事嗎?”
“如果你改了,那不覺得也是另一種成就了嗎,這個世界上少了一種夢到打敗你的東西啊!”。
理間深秀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站在這裏像是一個爸爸在苦口婆心勸告女兒的架勢說着。
就只是為了讓事情能按照他的設想來發展一下,而不是像一塊加了酵母卻發不起來的蛋糕一樣——
他都已經給她搭好舞臺,也向衆人鄭重地介紹了她。
按道理說,她應該此時在他們圈子裏如魚得水,受人追捧的,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呢!啧。
朱鬼柳一聽那話,就不由地放下了果汁杯,看了一眼自己被動過了的辦公桌面,正色看他。
“那你應該不知道,從以前到現在,每次有人靠近我的時候,比如我在看書,我就會把書本合起來——”
“因為我從來都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做什麽,或是想什麽。每個人有每個人缺點,如果說我的缺點就是不想出現在別人的眼前,這算是我的私欲,我為什麽不能滿足?”
“如果我改了這一點,暫時變得高尚了,可現在的我并不開心,因為我的想法一直都是如此。而如果我改的這一點又并沒有對別人有太大形象,只是沒改的話會對我的形象有所影響而已,而我又并不需要別人對我的印象有多好——那麽我不怕承認我的固執,我就是這樣的人”
“只有像掌控所有人的人,才會想學習這世界上所有的技能,我沒有那個想法所以,也不想去改變自己;而且我又沒傷害過別人,我不希望別人對我做的事我也從來都沒有對別人做過,這應該不能算我自私吧?!”
朱鬼柳挺直了身體,“這個世界上的語言有很多種,但并不是學了就可以真正明白對方的意思的;因為每個人的思想也不同,這樣算來我也有自己的語言,你也有自己的語言,如果不是想去深入了解的人的話,那麽我可以不用花費那個時間,而且可以去做我更重要的事情”
“我的人生并不長,在西國未來見習的時間也只有不到八個月了,還有那麽多地方沒走訪過,我不想留下遺憾”。
朱鬼柳說着,倒是很真誠的真心真意。
因為她肯定未來她是絕對不會離開自己的舒适的國家跑到別的地方每天失眠,日子過得像流浪似的。
所以當然得在這短短的十個月裏把有關西國司法的研究做好才是,所以也顧不得理間深秀和其他人的晚宴邀請,只是一一推拒了。
理間深秀不知能繼續說些什麽。
他早就知道她很固執,就像郵輪上那次她的臉被海風傷到的那樣,只要塗藥就能好些的,她卻偏偏不要。
因為她說,她不會随便長期讓莫名其妙她不懂得的東西,塗上她的臉——就像打疫苗針的事也是那樣。
然後就那樣,一臉黑黑地在到達西國的時候和他一起參加了晚宴。
可他沒想到她竟然會是這麽固執,竟然一絲顏面都不給。
即使他的邀請函也都全給推脫了,還沒給機會讓他說出,“你為什麽不接受我的邀請”這種蠢話。
畢竟她都已經表現得那麽理所當然的無所謂了。
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