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理間深秀不由地沉了臉擡起頭,他剛剛和守衛說過不讓任何人靠近了的……
只是他剛擡起頭,在月光下卷着噴香四溢西國卷面的叉子就舉在了自己的面前。
朱鬼柳明朗的眼眸一眨,“怎麽,你不吃嗎?”
路克早就和那個女管家下去商量關于選取新的仆從、和朱鬼柳這些新保镖住房的具體事宜。
這時候可沒有人幫她翻譯了!
理間深秀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朱鬼柳似乎反應過來他聽不懂她的話後懊惱的神情。
就微微張口,将叉子上的卷面咬了下來。
理間深秀進食的儀态很優雅。
即使他餓的要命,也還是慢條斯理的,兩片薄紅色的嘴唇輕輕觸碰,他慢慢地将一口卷面咽了下去。
朱鬼柳使叉子卷面的技術甚至有可能比西國人用的還好。
将叉子按在其中一點上,順時針旋轉,卷三至五個圈就能拿起一根卷的大小皆宜的一叉子卷面。
放進他的嘴裏,然後等他咀嚼完了才繼續卷下一個。
周圍西國大使館的護衛,和劉鳳瑤留給她的華國警衛待在三米遠的周圍形成一個圈朝外。
所以沒人敢盯着看理間深秀被“投喂”的場景。
卷面不多,理間深秀很快就把把它們掃蕩完畢。
只不過朱鬼柳正要将盤子放在一邊的時候,一擡頭,卻發現理間深秀正眸色深沉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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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鬼柳被那深邃帶着炙熱的眼神看的一下子呼吸一窒,莫名地心頭火熱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也有點覺得被冒犯的不适。
而後她才發現理間深秀并不是那個意思。
因為當她手中的餐盒移動時,理間深秀的目光也跟着移動,看着餐盤裏的東西。
朱鬼柳手中的這份西國卷面并不是只有卷面,而是生肉加上碎香葉,橄榄油,和煮熟涼過的卷面攪拌的餐點。
這是一份地道的西國美事,特別适合攜帶和制作,所以大多數西國人都很喜歡這種美味。
但這對于飲食習慣完全不同的華國人來說,尤其是朱鬼柳,卻是一道完完全全的黑暗料理——
怎麽面裏會有粉紅色的生肉,不知道會不會髒……
那香葉怎麽看起來那麽不新鮮哦,而且裏面的油都沒有熱過就這樣吃下去不會墜得肚子疼
朱鬼柳在喂理間深秀的時候,因為幾乎從沒有吃過生的食物,本想叫理間深秀不要吃的。
可是看他餓極了,所以只好在撥弄卷面的時候,才把那些東西都撥到一邊去了。
不過想想也知道,那麽點卷面怎麽可能喂飽理間深秀那麽高大的人,加上那些生肉什麽的分量,倒是可能足夠。
理間深秀剛剛那看她的熾熱目光,大概就是想讓她把生肉也喂給他吧!
只不過她自己從沒被人用這樣的目光注視過,所以才會誤解了的。
只是,看着那生粉的肉,連生雞蛋生黃瓜都不會吃的朱鬼柳眉頭皺了起來,喉頭滾了滾,瞬間覺得什麽都不好了。
看了看理間深秀有些帶着迫切的眼光,朱鬼柳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種飲食差異的文化。
穩了穩自己剛剛被他看得亂了一拍的心緒。
看他認真看着自己,那一副可憐兮兮的可憐模樣,朱鬼柳正想忍住自己心裏的不适感,“大發慈悲”喂他就是了。
可是正當她想動作的時候,就聽到路克和那個女管家走來的聲音。
朱鬼柳可不會給女管家“說三道四”的幾乎,因為她看起來似乎就很有“尊卑規矩”。
所以,沒管管吃的正餓的理間深秀,朱鬼柳不動聲色地把餐盒又塞了回他的手裏,然後起身朝路克迎面走去。
“路大使,還有點時間才能啓程。所以……我想先回車上休息一下”,可以吧?。
朱鬼柳道了一聲,看都沒看一樣站在他旁邊的女管家。
朱鬼柳是實在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她的盛氣淩人會讓她想起很多不好的回憶,至少在最近幾天都會。
路克是個年輕,五官深邃的西國s國人,眼珠是少見的透徹藍眼睛,像某種令人危險的動物眼珠一樣,會有種不自覺吸引人看進去的魔力。
但朱鬼柳沒有看他的眼,只是視線看在了他的下巴方向。
這是她向來和人說話的方式态度,只不過很容易被人誤解為漫不經心罷了。
那女管家的目光頓時就帶着點不滿了,那不滿已經很表面了,不是她這種擅長處理各種事務的能人會洩露出的神色,所以這是表達給朱鬼柳看。
先不說剛剛她才經歷了那些屈辱的事後,能有這麽快的恢複能力。
但依照她的身份和能力來說,她這麽對朱鬼柳的态度,可有些忘恩負義——雖然看起來朱鬼柳的确是沒尊重他們的一國大使。
路克倒沒介意,點了點頭,溫聲溫氣,“好,那麽待會要回大使館我再叫你”。
朱鬼柳于是微微欠身,朗朗朝高速路的臨時停靠點走去。
她的車剛剛是停在兩座山的中段,離這裏的山腰還有一段距離。
脫下外套,穿着緊身牛仔褲和棉短袖的身體顯得更加瘦挑了些。
朱鬼柳人和匆匆趕去理間深秀那邊的人們背道而馳。
等到路克走到理間深秀旁邊時,在旁看到了一切的理間深秀已經将餐盒裏的生肉吃完了。
他撚幹淨的藍鈴花手帕,擦了擦唇角。
随手将手裏的東西遞給女管家,女管家雙手捧着卻一時不察,餐盒掉在地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那女管家立刻彎下背脊請罪,理間深秀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然後在他的示意下,路克将輪椅推上高篷車裏,和他秘密談話了許久。
而女管家則留在原地收拾那個摔得七零八落的餐盒碎片。
待到星月的輪廓已經消散,稍歇了一會的朱鬼柳怔怔地看着遙遠天際逐漸锃亮的天色,看着那種純淨,她不由地有些發呆。
從後視鏡裏看到遙遙走上來的路克和女管家,在他們還沒到的時候朱鬼柳就推開了車門下車。
“要走了嗎?”。
朱鬼柳一手撐在車頂上,淡淡地問,光線落在她的側面,打出一片陰影。
路克含笑點頭,“是的,你可以走了嗎?”,聲音頗為儒雅。
朱鬼柳點了點頭,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車,“那我就開自己的車去吧?”。
說罷,朱鬼柳就想鑽進車裏,那個女管家着急地說了一句,路克攔住了她。
“請等一下……嗯,月見在向你說抱歉”,路克歉然對她翻譯道。
“她說剛剛她并不是有意那樣喊你的,只是因為要在所有人面前維護殿下的體面才會這樣做……”。
朱鬼柳靜靜地聽完了她的話後倒是一愣。
畢竟她是那種就算有人奚落到她面前,也只是會想要避開的人,并沒有什麽想責難她的意思,只是不想和她接觸而已。
華國人習慣遠距離處理事情,并且做什麽事情都很有隐晦意味。
但大約是很少人會這樣直接道歉——就像她自己,即使覺得抱歉也只是會用行動作為補償而已。
那個女管家月見突然這麽來一下,朱鬼柳倒是愣了很久,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因為她從來沒被這樣對待過,此時竟一時間還覺得自己過分了起來,有心想說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說什麽,就這麽寂靜了一瞬。
然後她才咳了一聲,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沒事……”。
朱鬼柳點了點頭,不知道接下去要說什麽,就打算還是啓程吧!
說完,她就打算要坐進車裏。
卻沒想到,路克一下子伸手抵住她要合起的車門,好笑地一聲。
“看來理間說的沒錯,你一點都身為随行護衛的意識都沒有”
路克一搖頭,“我想,作為王子的護衛,你大概需要很清楚的一點……呃,還是這麽來解釋吧!誇張點說,理間王子在華國期間,就算上廁所,你也是要跟着的——雖然這對你來說很苛刻,但職責所在的話,沒有寬容的底線”。
路克的最後一句話隐隐透出了森然的威嚴,朱鬼柳愣了一下,有些不悅被這樣對待的态度。
但她并不是真的小孩,還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所以她直起了身子,抿了抿唇,道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那麽,路大使,那就請你先過去吧,我随後就到”。
朱鬼柳淡淡一句,靜立一旁,然後掏出手機,打給拖車公司把她的車拖回警局。
女管家已經先行一步朝山腰那邊回去了。
朱鬼柳甩了一下頭,卻不料路克莫名其妙地突然湊近她的耳邊,飛快地說了一句“其實我姓Fiang”後疾步離開。
大概是看清了她眼裏對他态度的不悅才會這樣吧?
朱鬼柳被路克噴灑在脖頸邊的似有若無熱氣弄得有些茫然,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了結了那通拖車公司的電話。
理間深秀從高篷車上走出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是透明的亮色。
朝輝升起,他正好看見朱鬼柳蹲在路邊,開着高速路的水龍頭捧起一把水洗臉。
可能是昨夜超負荷的勞累,當時沒什麽,可現在朱鬼柳的手卻在酸痛得發抖似的。
掬起水卻又撒開了去,清水從指縫間流走,順着緊致纖細的手臂滑落,一顆顆停留在細膩的肌膚上,潔白晶瑩。
他們大使館專用的加長版西國箭頭座駕已經停在高篷車旁邊。
朱鬼柳洗手的間隙,餘光瞥到理間深秀站在車沿上,正要下車。
但理間深秀卻似乎是藥效剛過,身影還有些不穩,扶着車門的手有些松了,怕是要掉下來的樣子。
一向反應敏捷的朱鬼柳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站在高篷車後門下高高地用力托住理間深秀手肘。
因為高篷車離地有50厘米高,朱鬼柳又極怕他從車上栽下來,用肩膀的力量去承住他的身體,看上去反倒像是在抱着他的腰臀那般暧昧。
朱鬼柳和理間深秀的身體在觸碰的那一瞬間都是明顯一僵,很不好意思。
不遠處的路克注意到了這裏發生的事情,連忙過來,将理間深秀扶了下來。
朱鬼柳見此松開了手,退了兩步,轉身把高篷車的兩扇門關了起來。
而坐上轎車裏的理間深秀注意到朱鬼柳又去水龍頭那裏洗了一下手。
她的樣子很是自然,所以理間深秀猜測那可能只是她的習慣,就是有潔癖的那種,無論接觸過什麽東西都會洗一下手的樣子。
雖然理解,可他的眉頭就是不由地皺了一下,握了一下殘留溫暖溫度的冰涼,他伸手将車窗移了上去。
朱鬼柳坐上了副駕駛後,車行了一段,因為理間深秀沒有說話,空氣有些寂靜。
朱鬼柳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沉寂,覺得如坐針氈,然後她看向坐在理間深秀旁邊的路克。
“路……大使,我想問一下你們這次需要……嗯,沒,沒什麽”。
朱鬼柳說着話時,回頭突然看見最後排的女管家月見看着她疑惑的臉就住了嘴,尴尬地笑笑。
她本來想問一下他們這次會在華國待多久的,她也好做打算。
不過她想起她這麽問要是被認為有趕人或者打探國家機密的嫌疑可就不好了。
不管路克疑惑的眼神,朱鬼柳折回身坐好,怎麽也沒想到她會需要做人做成這樣——
一言一行都需要小心翼翼,就怕做錯了什麽似的。
路克聽着她的欲言又止,閃了閃流光潋滟的眸,仿若不經意地刻下一層幽遠。
因為時間相隔太近,不便來回,朱鬼柳就直接通知郭斯嘉就帶着她的東西和手下先到大使館等她會合,然後再做打算。
一路上,理間深秀阖上雙眼閉目不語,端的是一派天然自成的貴氣。
而路克也坐在中間一排的座位上,只不過眼睛向窗外看,看着車窗上在白天無比亮潔的景色飛逝後退,不知道在想什麽。
女管家月見和司機自然盡忠職守,一個目光不離地看着理間深秀,唯恐他有什麽需要,而一個自然是盡力開好車,與車前車後保護的箭隊配合,努力不再發生像昨天那樣被逼入莫名公路的後果。
然後就這麽,朱鬼柳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看着前方筆直寬敞道路,心想。
怎麽就感覺好像莫名其妙的,她就要與郭思嘉一起,加上西國護衛和華國派的警衛,就這麽組成了無比奇怪的組合模式,然後還要走完接下去理間深秀在華國的日日夜夜呢?
Kind of difficulty ques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