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事實上朱鬼柳并不是被吓得,只是因為她的身體偏寒性。
這樹林常年不見光的密林陰冷,時值寒月将近,又是深夜,枯澀得把她給凍的!
剛剛她是一路追蹤着獨輪車印過來的……
不過她也不是正兒八經警察招收的,也分辨不太清楚那些,能找到就不錯了!
趕路趕得有些累極了,她也就怕就算趕上了也沒力氣周旋,所以追到一處山坳的時候,她想了想,便停了下來。
然後爬上了一棵位于地勢高的、可以視線開闊地看到三面的環境的大樹上。
只是她好不容易爬了上去,還沒歇一口氣,就聽到隐身的山後處遠遠有一團聲響。
朱鬼柳冷得牙齒有些打顫,偏偏因為從沒有過這麽大運動量又出了一身的汗,渾身難受得緊。
目光幽幽地向後看去,朱鬼柳小心地隐藏身形。
只見樹木叢生處,明亮的月色也無法完全照亮叢林裏的世界,不過茂密的樹林間隙,每棵大樹與大樹的邊緣都會撒下一圈光亮,照亮了幽暗樹林,給難以分辨的世界帶來一絲光亮。
幸而他們停在這裏沒有動作,剛剛未看清的情況,朱鬼柳現在倒是看清了。
歹徒仍是剛剛的布置是四個人各守一角,兩個人站在中間似乎在搗鼓着什麽。
那些被劫持的人共有四人,其中一個頭發牢牢盤起、典型西國氣質的女管家模樣的女人被推搡坐在地上。
而一個異常兇猛高大的保镖模樣的人護在了一個年輕白皙的男子身前,那男子的臉龐低垂,看不清樣貌,但看來應該是他們挾持的重要人物。
朱鬼柳會這樣猜測,是因為那個年輕男子即使狼狽的坐在地上也還是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傲氣自存。
是以朱鬼柳的目光不由地在在那年輕男子身上多停留了一會,才轉頭看到剛剛那個摔得頭破血流的那個白發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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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早已然暈倒在地了,朱鬼柳心裏一急,擔心再這麽下去那老者說不定還沒等到救援就會失血而亡了。
可她現在也沒辦法,一個人上去對六個人無疑是送死的行為,說不定他們本沒想要殺人質都被她連累了。
思念至此,朱鬼柳決定暫時靜觀其變,再做決定。
昏暗的樹林殘影下,中間的那兩個歹徒開始将綁好手腳的人質們歸在一起開始發難了,這次朱鬼柳離得近了些,卻也只依稀聽見了只言片語。
“離間……你再不交出來,我就斃了……”
“你以為你很厲害嗎……誰叫你來這裏……”
那其中一個歹徒拿着槍,槍口指着那年輕男子的頭,不停地戳着,質問着,連朱鬼柳這種克制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覺得氣憤侮辱,那年輕男子卻只是冷漠以對,仿佛受虐的并不是他一樣。
那個歹徒見此更為光火,但他大概也是有些“能耐”的,他忍着怒氣,走近了年輕男子,冷笑一下,手一揚,一巴掌打了過去。
朱鬼柳再不通世情,也看得出那年輕男子的身份非富即貴,驕傲如斯,就算再怎麽窩囊怕死,可但凡有些氣量的華國人怎麽也不會讓人打到臉上的。
因為在一個大家族裏,一個如果被毆卻毫不反抗的人絕對不配成為一家之主,更何況是華國這種注重家族威望的地區。
果不其然,那個歹徒的手還沒碰到年輕男子的身上,那個保镖就憤而起身試圖将那歹徒撞開,不過那保镖手腳被困,一擊不中,反而落了下乘,摔倒在地,還被踹了好幾腳。
旁邊的另一個歹徒更是惱火,不等吩咐就提槍朝那保镖的大腿射了一槍,突兀的槍聲在密林裏回蕩,驚起飛鳥。
保镖一聲不吭地忍耐着,在那人蹲下身子時一個挺身,張口咬住了那人的脖頸,血噴湧而出。
分布四周的歹徒竟然巍然不動,仍是駐守觀察,想來是這林間離那高速路也有些近,指不定會出什麽變故。
而且作為兇徒自然是有作為兇徒的職業道德的,每個人是什麽位置地就要做什麽事。
那個人被咬,其他人都選擇了袖手旁觀的原因是因為他自己的事情需要自己解決,就算就此隕滅,他們剩下的人還是會把這件事完成的。
只不過這種情況只會在所有的人都是被雇傭的情況下才會有的,因為不是同一個組織,所以其他人就算在那個人受傷時也還是恪守自己的位置,反正只要任務完成,有錢拿就可以,你自己作死誰也沒義務摻和。
那被咬的人扯下那年輕男子的保镖,本想一槍爆頭,但想想卻是陰冷地一笑,一腳狠狠地踢到了那保镖的兩腿之間。
保镖終于忍受不住這錐心的苦痛,低吼一聲,暈倒在地。
只是除了那和人的低聲獰笑,和那個女管家模樣的人不忍地身體顫抖外,那年輕男子仍舊一言不發,和周圍寂靜的一切一般沒有聲響,隐在黑暗裏的臉晦暗不明。
朱鬼柳心裏閃過一些不滿的情緒,總覺得這樣的主人未免也太令人心寒了,屬下為了自己都被踢了那種地方了,還不開口拖延一下什麽的,真是……
只不過她也沒資格說什麽就是了。
朱鬼柳心裏一陣戚戚,不再多想,小心的從樹上落了下來。
樹林裏每棵樹蔭下幾乎都是一片黑暗——因為樹葉的濃密使得月光無法沉入,只有樹蔭間的空隙投下的月光才逶迤地給朱鬼柳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朱鬼柳小巧的身形穿梭在林間。
幸而她的身材是纖細的那種,目标也不至于太大。
朱鬼柳在靠近他們的時候是要爬一小段坡的,但她實在沒什麽體力,好不容易爬上的時候,下意識地将身形掩在一棵青蔥郁密的榛子樹下——那樹下有一塊扁平碩大的石頭。
朱鬼柳已經靠的很近了,想想包裏只有她常年都沒用上的手铐,還有防狼噴霧和一些零散的東西時,她自己都絕望了。
她也不是聖母,不可能置之生死而度外,而且前提還是在确定無用的效果下。
只不過正當朱鬼柳盤算着是不是可以把防狼噴霧瓶扔到空中,再一槍打爆,讓其中的氣體爆開,再逐個解決他們的時候。
突然傳開了一聲女聲的驚呼,凄厲而又絕望。
朱鬼柳心裏一驚,剛好從包裏拿出打火機的手不由抖了一下,那個郭斯嘉給她帶的西國高級會所的烏金打火機就掉了出去,落在樹蔭外光亮的地方。
朱鬼柳一下心急,下意識地去撿,修長的手就伸了出去,只不過當她頓時想起現在的處境,一下子腦殼當機,就那麽楞在那裏,如華月光水一般覆在她的手上。
朱鬼柳的手和她的身材比例很不相稱,明顯大了很多。
不過它修長的手骨指節分明,關節紋理細致,連指甲也修剪得幹幹淨淨的。
肌膚不甚白皙,虎口處也有一道長長的傷疤,活脫脫像個男子的手。
而她伸出去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個男式模樣的钲藍繁戒,繁複的花紋幾乎纏繞整個指節,唯有中間那顆血紅鑽發着閃耀的光。
烏金打火機磕在地板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是誰?”,中間那個剛剛被咬的人一聲厲喝,端起了槍杆。
但他也在起身的時候看到了那戒指所散發的華彩,然後明顯愣住了,而後眼裏綻出了一縷激動地光芒,喊了一句什麽,沒人聽懂。
而就是這聲音讓朱鬼柳一剎那回神,她抓起打火機,直起身來,站在大石頭上的身形隐藏在黑黝黝的樹下竟顯得異常高大。
朱鬼柳一陣發慌,以往學的那些基礎知識根本就不記得了,但也看出他們好像對這戒指有些什麽激動情感,卻并不是貪婪。
她餘光瞥到那個女管家模樣的氣質女人的上衣都被扒掉,光裸着身子看來是想通過羞辱他的手下,來令年輕男子妥協。
那個保镖身旁流了一大攤血,而之前那個頭破血流的白發老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去……
大概是這場景刺激到了朱鬼柳很少波動的神經和一直埋藏于心的正義感,朱鬼柳有些緊張,但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槍朝那個被咬的人打了一槍,然後繼續瞄準另一個,直射心髒。
兩槍一下子就打了過去,剩餘的那分守四周的人卻一動也沒動,只是直直地看着樹下的的一團黑暗。
朱鬼柳倒是一時遲疑了起來,原本還以為自己會被圍擊絞殺,卻沒想到他們明顯反應過來了卻也不動,一副任她處置的樣子。
朱鬼柳本就不是嗜殺,又不是那種絕對化的人,他們沒一絲反抗,縱使他們是歹徒,她也不能這樣把人當做靶子一樣射殺吧?
所以朱鬼柳雖是防備着,手卻垂下了一些,這是種放下的意思。
然後朱鬼柳就看着那四個人身形一凜,竟然整肅地拖着那兩個死屍掉頭離開了!
朱鬼柳愣了,絕對的愣了,只不過她殺那兩個人是因為他們對普通人施暴,也太陰損了才會忍不住想要動手。
而其他四人風馳電掣間要走,她一個人又攔不住,也就算了。
想想也是幸運,她原本還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卻沒想到結局也太出乎意料地讓人慶幸了,總有些太過簡單的感覺。
朱鬼柳心裏疑惑不解,但也只得壓下,怕他們反悔又跑了回來。
彼時,朱鬼柳從石頭上跳了下來,身形頓時矮了很多。
她從樹蔭下的黑暗走出,要靠近那被捆綁得橫七倒八的人時。
那個幽幽轉醒的白發老人和幾乎裸體的女管家驚恐地目光射向了朱鬼柳,說着一口朱鬼柳聽不懂的話,語音裏明顯帶着些恐懼和祈求,看着他們凄慘狼狽的模樣,朱鬼柳的心驀地柔軟了一下,突然多了些耐心。
“我是莫城警察,別擔心”。
朱鬼柳掏出警徽,盡量溫和地開口,“我不會傷害你們”。
不過朱鬼柳一面靠近的時候手裏還是提着槍的,因為指不定這些人也是一些賊精幹過傷天害理的商者,或者亡命之徒——不然怎麽會惹上別人如此兇殘的對待?
朱鬼柳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大意而喪命。
待走近的時候,他們大概是卸下防備了,朱鬼柳也看出他們身無旁物,便急沖過去嘆了一下那倒伏在地的保镖的氣息,幸好還有!
朱鬼柳心裏慶幸,一邊側開目光,解開女管家和那白發老人的繩索,女管家被朱鬼柳解開繩索後揉了揉手腕,匆忙披上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急忙給那保镖止血。
白發老人則去解那年輕男子的束縛。
朱鬼柳頓了一下,然後站起來查看了下周圍的地形,打了120的電話。
“……嗯,是。我們這裏有一個頭部嚴重龊傷,一個槍傷的重傷者,失血有些嚴重”
“我們在莫城邊界公路的……嗯,對了,你可以聯系莫城七局的警力一起,他們有具體的坐标位置……”
“什麽?沒有出警!”
朱鬼柳打去的那個醫院就在警局對面,甚至有時他們都是一起出發到命案或者一些犯罪現場解救的,是以朱鬼柳跟他們醫院的上下,甚至是前臺都有些相熟。
所以朱鬼柳在聽到醫院說對面的警局今夜根本沒有出警時大吃一驚。
拿下手機一看,确認消息的确已經發出去以後;朱鬼柳不禁皺眉,腦袋裏猛然冒出個想法——不會是警局裏面出現內鬼,或者是又其他陰謀吧?怎麽連警局都布置好了的樣子。
思念至此,朱鬼柳就挂斷電話。
然後她重新開了手機通訊設備想要打郭斯嘉的電話,卻是沒有信號也還是只能撥打緊急電話。
朱鬼柳只得打了莫城七局的報警電話,想讓接線員打給郭斯嘉叫他查自己的發的特訊和坐标來接自己……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是鬼節太衰,電話竟久久沒有接通。
朱鬼柳皺眉轉身,一擡眼看到那女管家已經把自己的衣服又重新系了一下,極富氣質臉上還有殘留地恥辱的神情。
那個高大的保镖被她枕在腿上,身上的槍傷和其他傷口讓他的臉白得像紙一樣。
白發老人捂着自己的腦袋一言不發地坐在地上,
只剩那個年輕男子除了衣襟亂了一點,倒還是一副翩翩君子的華貴模樣。
朱鬼柳瞟了一眼那年輕男子,不由得皺起眉頭,她不喜歡這種任憑旁邊的人受傷卻無動于衷的人,而他現在還自己一個人矜矜地坐着,對手下連句安慰也沒有。
要知道剛剛那個歹徒的一腳可是真的能讓那個保镖斷子絕孫的,還有那個女管家,而且那個那麽老的老人都遭了那麽大的罪......
朱鬼柳的心思全被那些人的行動引起的怒火充斥,現在又因為這種其他人不相幹的情緒牽引。
一時間竟忘記了這是她第一次殺人,滿心只想着在華國這樣司法已經逐漸透明嚴懲化的情況下,怎麽還會有這種惡劣的事情發生的原因。
飛速思索無果,朱鬼柳上前,平平地道了一句。
“呃,現在沒有辦法了,只能我們自己邊走出去,邊打電話救援了......抱歉,你們能走嗎?”。
朱鬼柳語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們,希望還是盡快走出去的好。
畢竟這裏是深林,異象多變,又有傷患,朱鬼柳一個人無法保證他們的安全。
未曾想到,那個女管家倒是開口說了幾句,可朱鬼柳根本就聽不懂,也不知道是哪國的語言,是以一向面色平淡無常的臉上出現一秒呆滞。
然後那個白發老人試圖用其他語言開口,朱鬼柳也是一臉茫然。
指望那個年輕男子開口也是不必,因為他根本就一動不動。
似乎他們當中唯一會國際通用語的人是那個保镖,只不過那個保镖意識昏沉,被推了推也沒醒,也是沒有辦法。
所以,朱鬼柳伸出兩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一個走路的收拾,指向剛剛她來的方。
月光下朱鬼柳那修長指節的手指似乎鍍上了月的華光,顯得白皙起來。
他們愣了一下,目光從朱鬼柳的左手尾指上的、和右手食指上配對的母戒上挪開,然後吃力地起身。
朱鬼柳于是緊走兩步過去扶那個白發老人,因為即使忽略他那麽大的歲數,但老人頭上流的血似乎都糊進了他的眼睛,連朱鬼柳都懷疑他會不會缺血暈厥,就此撲街。
未曾想那老人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能走,堅決不要朱鬼柳的攙扶。
朱鬼柳又轉身幫那個女管家模樣的女人一起扶那個重傷的保镖——卻沒料到那個白發老人擠上前來一起攙扶着走了。
朱鬼柳有些納悶,又不爽,她自己也不是随便愛扶人的,這麽不讓她幫忙可真是!
但接下來朱鬼柳就知道他們不是這個意思了,他們攙扶着走了一段,朱鬼柳心中有些小怨念地跟在後面,低着頭咕叽幾句。
然後那個老人回頭,朱鬼柳吓了一跳,以為他聽得懂勒,直到白發老人向自己身後戳了戳朱鬼柳楞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那個年輕男子子沒有跟上來!
朱鬼柳猛地回頭看去,才發現那個男子依舊以剛剛她發現他們時的姿勢坐着,像是老僧入定似的,坐在更深露重的樹林底下,看不清表情。
朱鬼柳皺眉不解,最終還是在白發老人滿天劃拉下才隐約知道,那個男人,大概,好像是腿不好使,不能動了?
朱鬼柳看他比劃完舒了一口氣,再看向那男子時心裏不免舒服了些——原來他不能動啊?
這樣來說,脾氣不好,沒有辦法護衛手下那倒還算說得過去。
朱鬼柳為先前自己對人家的誤解感到不好意思,雖然這點他并不知道。
所以她颠颠地又跑了上去,只不過靠近那個年輕男子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朱鬼柳眼花,她總覺得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幽怨的神色,好似在責怪她抛下他先走的惡劣行徑。
那神色一閃而過,朱鬼柳還來不及捕捉,就被眼前的困境給難住了。
因為那個年輕男子時真的根本就不能動,朱鬼柳以為只是不方便而已,沒想到卻是如此,像是被凍僵了的一樣。
朱鬼柳雙手插到他的腋下想将他撐起來,但他卻重的一下子墜了下去——那個年輕男子身材雖然精瘦,但卻有一米八幾,朱鬼柳這種在莫城算高的一米六七身高卻也不怎麽耐用。
沒辦法,另外三個人個個都自顧不暇,朱鬼柳怎麽也不能叫他們來幫。
沒想到過了一會,在在白發老人和女管家驚詫的目光下,朱鬼柳在年輕男子的身前蹲下,雙手将男子的手搭到自己前面,然後把男子的身體往背上一拉,吃力地将男子的腿掰開,挎在腰間,然後朱鬼柳慢慢起身。
光看她起身的緩慢和手上不停抖動的青筋就知道她有多艱難了,年輕男子以為自己肯定一下又會被砸到地板上去。
卻沒想到朱鬼柳将他馱在背上,脊梁幾乎壓彎了,連自己的腿都快要從她的手中滑落,她卻還是一遍又一遍地一點一點把他往上颠了一下,重新調整位置,慢慢地走了起來。
溫熱的呼吸噴在朱鬼柳的脖頸上,癢癢的有些暧昧——她不怎麽和人親近過,是以感覺不太自然。
不過,現在,朱鬼柳被一座山似的重壓壓着,才沒心情管這些細微的情緒了。
朱鬼柳幾乎是提着一口氣在走的,就怕她不知道在哪一個地方的時候就放棄了堅強着的精神把他扔在地上。
朱鬼柳壓根就沒想過她可以先把他們放在樹林裏,自己跑出去叫人進來,或者是先把年輕男子放下,先帶其他人出去之類的其他方法。
不過就算她想到了,她這麽辛苦地來,怎麽也不會把人就放在這麽陰暗的森林裏的,那種類似被抛棄的感覺她是絕對不會加注在任何人身上的,而且,要是那群人去而複返那可怎麽辦呢?
她現在滿心滿腦子想的就是再有一點,再有一點就到了。
她就把他背到那座高架橋的山腳下就可以把他放下來了,然後就不是她的事了。
就這樣自己給自己加油打氣,就這樣走着走着,他們不知道在森林裏轉了幾個彎,朱鬼柳也不知道在心裏喊了多少句堅持。
終于,他們到了剛剛的那塊空地上。
白發老人在一到那地方的時候,一下子撲到在地,爬着奔到了那輛加長轎車旁,用力握緊車後排那個倒伏在車上的保镖的手,發出了一聲嗚咽。
朱鬼柳強忍着顫抖不受控制的四肢,盡量溫和地将年輕男子放到了地上,男子即使坐到地上也沒有任何動作。
暴露在月光下,朱鬼柳這才發現原來那個年輕男子的樣貌竟然是深邃的西國外貌,而且十分英俊。
他看了一眼那車的方向,似乎不忍再看,目光看向別處,整個人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朱鬼柳則是太累,抹了一下她成年後從未出過如此多的汗水後,她不停喘息着,一手解掉外套,一手掏出電話,手指在按鍵上一直顫抖着按不下去。
那個年輕男子注意到她的的狀況了,眉頭飛快的皺了一下,仍舊一言不發。
朱鬼柳倒是沒在意,抹了一把臉,兩眼專注地,用左手的大拇指按着右手撥出了號碼。
那個女管家皺着眉頭嚴肅地查看保镖大腿上的傷口,卻被好不容易打通電話的朱鬼柳明顯憤怒的話語驚得手抖了一下。
也許人天生就是有察顏悅色的能力,雖然他們聽不懂朱鬼柳在說些什麽,但還是能從語氣中感知她的情緒的,所以讷讷地看了她一眼就不再動作。
朱鬼柳也是敗了,她在莫城七局那麽多年以來從來都是人淡如水的脾性對人,大部分是沉默以對,唯一有點起伏的對象就是郭斯嘉了。
畢竟郭斯嘉是那種有什麽就直說,又跟她比較談得來的,朱鬼柳自然也是真誠以待的。
不過私歸私,公歸公,今天明明輪到他值守警局,可警訊處和急救電話都出了纰漏——這在朱鬼柳值守的情況下可是從未出現過的。
是以朱鬼柳非常的憤怒。
朱鬼柳打給120後,連打個電話給莫城警局說下大致情況都懶得。
直接撥通郭斯嘉的電話,冷冰冰地說了一句,“麻煩你現在立刻去警訊處查看我的警訊;然後給我一個解釋”。
朱鬼柳的話像冰渣子一樣,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任誰都能聽出她隐含的滔天怒氣,朱鬼柳沒等郭斯嘉說些什麽就把電話挂斷了。
以華國規矩,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算是新來的局長,因為沒有朱鬼柳在莫城七局那麽多年的資歷,是以重要決策上甚至沒她的決定重要。
更何況也不過才到一年的郭思嘉。
是以雖然平時相處沒有這般盛氣淩人過,但出了這麽重要的事,如果追究責任起來的話,還是朱鬼柳的用人之錯,所以挂了郭思嘉電話,放了狠話,那也沒有什麽。
朱鬼柳挂完電話後,就支撐不住地坐倒,軟癱在地了,沒有察覺到他們忌憚着自己的目光裏帶着幾分對她如此語氣的不滿。
不過朱鬼柳明顯就是矯情,因為她坐下之前還朝都是土粒的地板上用樹葉掃了下,才腰背挺直地坐下的。
擡眼看去,白發老人抱着那個車後排的保镖哭着,那個女管家扶着那個受傷的保镖不停地說着什麽。
朱鬼柳看了一眼坐在她跟前的年輕男子,發現他竟然也在看她,只是眼睛對視一秒後,他又瞥開了。
朱鬼柳有心想說些什麽,但他們壓根語言不通呀!
朱鬼柳看了眼那男子冷峻的面孔,也靜靜地坐着,等待救援的到來。
說實在的,朱鬼柳心裏雖然也感傷于那些人生命逝去的可惜,但畢竟無緣無故,可惜也只是可惜罷了,朱鬼柳默默為他們念了幾遍蔔星經超度,兩片嘴唇上下合着。
沒想到第四遍還沒念完,就莫名聽到咕嚕一聲,朱鬼柳睜開了眼,眼角微眯,忍不住咳了一聲。
要不是此時的場景太過壓抑,朱鬼柳都想笑了,天知道那個年輕男子是怎麽在一副饑腸辘辘的狀态下保持着那像谪仙一般的高貴的。
那咕嚕聲成功地将白發老人和那個女管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他們急切的圍到年輕男子身邊,絲毫都沒看到年輕男子的搖頭拒絕——或者說他們就算他拒絕也還是以他的身體為重。
他們都是西國人,而這大概就是典型的西國奴仆制吧!
朱鬼柳這樣想着,猜測他們估計都是伴随這個年輕男子長大的家族仆從,是那種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無條件為主人付出的。
只不過他們在狼藉的車上翻找一番無果,最終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朱鬼柳。
朱鬼柳自己不是個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平時也不會帶什麽零食,包裏更是空空如也。
朱鬼柳想了想,想起剛剛返回的路上長在樹上藤蔓的幾顆香蕉果——那是一種有點像百香果實的那種甜性果。
朱鬼柳從小因為兩家老人的寵愛,和老人待在一起的時間長,沒交什麽朋友,反倒是跟着老人們學會了大多數同齡人都不具備的這些野外常識,所以清楚。
朱鬼柳沒說話,站了起來,疾步走進濃密的樹林當中,不一會兒攬着三顆香蕉果回來了,朱鬼柳用軍用刀割開了表皮,分別遞給了白發老人和那個女管家,他們推拒着,然後又先奉給了那個年輕男子,男子搖着頭,終于說出了朱鬼柳今天聽到的他說的第一句話,聲音清越,但朱鬼柳仍舊聽不懂他說的什麽。
男子說完話後,白發老人和那個女管家也不把那香蕉果往他嘴裏塞了,只是沉默地一動不動跪坐在男子的面前,眼眸低垂。
朱鬼柳不解,然後莫名冒出一個念頭:難不成他們以為我随便找的東西要毒害他?
這種猜測想法越加強烈,朱鬼柳覺得自己的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就不由地有些憤憤起來,但她也沒表現出來,只是默不作聲地吃掉原先準備留給那個男子的香蕉果的一半,然後用樹葉墊着放到地板上。
然後背對着他們,開始拔剛剛在爬樹時被毛刺刺到的手掌上的毛刺。
朱鬼柳全身上下沒有幾處是像女生的,就連她好不容易留長的頭發也是妥帖地紮成馬尾梳在腦後。
朱鬼柳不戴耳環,衣服也從不穿鮮亮顏色,渾身上下幹淨利落地只有右手食指上戴着個藍紋紅鑽戒指,左手尾指上套着個配套的母戒而已。
這倒顯得她唯一好看的手更加得讓人矚目。
那副戒指倒是有個故事,只不過她倒是不太想再提及了。
而正當朱鬼柳龇牙咧嘴拔毛刺,那個年輕男子剛想向她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不遠處的天空,高架橋上的高速路上傳來一陣汽車長鳴的喇叭聲。
一輛高大的悍馬停在了朱鬼柳的汽車旁邊,車上下來一個高大行動迅速的男人正繞着朱鬼柳的車四處查看,一邊在半敞開的車門旁按着喇叭。
那人是誰?坐在空地上的衆人驚了一下,立時擡頭向上看去。
只見皎潔月光下,如豹子一般充滿力量的軀體,矗立于高架橋的護欄邊。
他們似乎可以透過遙遠的月色,看見那人在月光下灼灼的銳利鷹眼掃視着四周的環境,睥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