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富貴險中求
許嘉樹先是從門派處回到故鄉興寧城, 接着又一路奔到了水源縣中,路途上幾多波折,算不上平順。
水源縣的口音與南方不太一樣, 他辨別起來十分艱難,打聽消息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為了方便尋人, 許嘉樹特地在縣城中雇了一個會說南方話的小生意人,這才解決了語言困境。
之前在興寧城時, 許嘉樹殺雞儆猴之後, 又将劍架在那人脖子上,終于逼問出了妹妹下落。
但一路找到了夾山鎮,頭疼的事兒一樁接着一樁。
先是去年夾山鎮底下兩個村子,爆發了天花,死了許多人。
好在神醫力挽狂瀾,找到了防治天花的法子, 這才沒想十幾年前那樣, 一個村落都快死絕了。
對許嘉樹來說, 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他來之前做過許多不好的打算。也決定, 無論妹妹遭遇過什麽, 他都要将她帶走。
但他從沒想過, 妹妹可能不在這個世界了。
天花實在太可怕,尤其在了解到兩個村子的傷亡情況後,許嘉樹的心一直提着,最怕聽到噩耗。
為了早日打探到妹妹消息, 許嘉樹出手十分闊綽,又因他容貌俊美衣着華貴,漸漸在夾山鎮有了名氣。
人人都知道,一個姓許的公子哥,在夾山鎮這邊尋人,出身不俗讓人看一眼都要自慚形穢。
還有人傳言,這姓許的公子,似是在親人,誰有那份兒好運被他認了,日後定然大富大貴。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終于傳到了楊家和錢氏耳朵裏。
聽着這些日子,有人在找八年前被賣到夾山鎮做童養媳的人,他們心思立馬活絡了。
姓許的公子哥兒手裏是極有錢的,他此番前來或是來找妹妹,他妹妹臉上還有一塊胎記。
楊三兒和錢氏商量了好一陣兒,總覺得許嘉樹要找的是他們家當年花十幾文錢買的桐花。
想當初,也不是災年,能花十幾文買個小姑娘,那可是占了大便宜的。
将桐花賣給他們的人,看起來也不太像缺錢的。雖然桐花臉上有胎記,但眉眼看着靈秀,也有不少人想買。
可那人偏偏就挑中了楊家,話裏話外還囑咐他們不得對桐花太好,讓她多吃些苦頭。
錢氏和楊三兒越說越激動,說到動情處,她拍着大腿喲了一聲:“我想起來了,當初那人好像說了,十幾年後或許還來接人,讓我們別把人弄死了。”
楊三兒記性不如錢氏好,眯着眼睛有些呆愣道:“那人是這樣說的?我怎麽不記得。”
錢氏白了他一眼,不大的眼睛裏冒着光,興奮的連嘴唇都有些抖了:“錯不了,當年撿了個大便宜,這事兒我可一直記着呢。那個有錢的少爺,怕就是來找桐花的。”
被老婆搶白了一頓,楊三兒砸吧了下嘴,小聲嘀咕到:“來找人咋滴,桐花不早就——”
沒了兩字還沒出口,被錢氏手掌堵的死死的,楊三兒只能瞪着眼睛支吾着。
“你這天生破財命,得天花沒了的是杏花,我們身邊養着的是桐花!”
錢氏瞪着眼睛,呼哧着喘氣,五官都有些扭曲了,眼角皺紋層層疊起。
等楊三兒不吭聲了,錢氏這才松開手,壓低了聲音說:“你再去打聽打聽,要是那人找到的人真的像桐花,咱們可就行大運了。”
楊三兒木讷的點了點頭,婆娘比他聰明,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為了尋找妹妹,許嘉樹沒有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但凡得到一點消息,他都會不辭辛苦的前往探尋。
他的妹妹左邊臉頰上有一個暗紅色的印記,那是爹娘怕他們失散,特地留下的痕跡。
他能感覺到,他的妹妹一定還活着,她一定還好端端的活着!
在經歷了希望——失望的反複輪回之後,許嘉樹沒有放棄尋找,反而更加迫切的找到妹妹。
他先前已經查出了,妹妹很可能被賣到了白河村姓楊的一戶人家中做童養媳。只是先前白河村和隔壁存在鬧天花,逃出去的人不少,村裏人也不太清楚楊家的下落了。
再者,白河村中姓楊的人家不少,家中有童養媳的有幾家,除了當戶人,誰知道童養媳是撿來的還是買來的。
許嘉樹找的心慌意亂,突然有人遞過來了消息,說是九年前,有個外鄉人曾賣給他們一個小姑娘,臉上還有一個胎記。
那戶人家姓楊,天花爆發前在白河村住,一切線索幾乎都能和許嘉樹先前調查的對上。
他迫不及待的要求見面,那邊卻要推兩天,稱家裏有些事兒要過兩天才能見他。
許嘉樹只能按捺住激動心情,前往水源縣新買了一些頭繩、頭花、銀镯子等小玩意兒。
這麽多年來,許嘉樹一直惦記着妹妹,對和她年齡一般大的小姑娘也多了幾分耐心。
所以,這些日子,每次見小姑娘,不管是不是妹妹,許嘉樹都會送出去一些小禮物。
楊家将消息遞了出去,那邊立即放話要見面,楊三兒和錢氏激動之餘又有些忐忑。
“咋辦,杏花和桐花年紀差了兩歲,杏花臉上也沒胎記啊。”
楊三兒坐卧不安,細聲細氣的說着話,偏偏嗓子又粗噶,說不出的怪異來。
錢氏倒是個有主意的,她在床板上坐了會兒,把門窗都給堵上,然後叫了一聲:“桐花兒,過來。”
這幾天,一直被叫做桐花的杏花,習慣了這個稱呼,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
“娘,爹。”
杏花這幾天心裏挺高興的,雖然爹娘給她換了名字有些別扭,但他們兩個對她好了很多,不像先前那樣總對她罵罵咧咧的了。
錢氏将杏花摟在懷裏,悄聲問到:“花兒呀,你想不想過上好日子,每天都能吃肉,有新衣裳穿,還有人伺候,跟大小姐似的。”
聽到每天都能吃肉,杏花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眼巴巴的啃着手指說:“想,娘,我們啥時候能天天吃肉啊。”
家裏窮,杏花都沒在碗裏見過肉,家裏逢年過節吃個肉,也只有爹和弟弟能吃。
錢氏摸了摸杏花的頭發,神色詭秘的捏了捏她的臉頰:“你有大福氣了,以後你要記得,無論誰問,你都要說自己是桐花。得天花死的才是杏花,你是家裏買來的童養媳,知道麽?”
要是擱在沒發生天花前,村子裏人多嘴雜,楊家想要瞞天過海,還是很難的。
但如今,經了天花,各家各戶都去了不少人,大家心有餘悸,紛紛逃出村子讨生活,還有誰顧得上關心別人家事兒。
桐花和杏花年齡本來就差的不多,小丫頭片子又都面黃肌瘦的,錢氏想要将兩人身份調換一下也不算異想天開。
杏花年紀小,有些被吓到了,淚汪汪的問:“娘,你不要我了麽。”
家裏窮的快揭不開鍋了,杏花想着那些被家人賣出去的小姐妹們,眼淚嘩嘩的就下來了。
做童養媳一點兒都不好,不但得幹活,還被一家子欺負打罵。
“花兒,你聽娘的,有人願意帶你過好日子,你一定要說離不開爹娘,知道麽?”
錢氏激動的手抖,把杏花的臉都掐疼了,她含着淚縮着脖子,像一只無精打采的鹌鹑。
“娘,真能過上好日子麽?”
對肉的渴望,讓杏花鼓起勇氣,抓着錢氏的手,睜大渴望的眼睛發問。
楊三兒蹲在地上,抽着旱煙,皺巴巴的臉就像被砸了一下的核桃。
“你得聽話,聽話了才能有肉吃,以後做大小姐,到哪兒都有人伺候着。”
錢氏憑着想象,憧憬着女兒未來生活,閃閃發亮的眼神中寫滿了貪婪。
“那胎記呢?”
楊三兒又不合時宜的提出了這個問題,錢氏瞪了他一眼:“我尋思過了,那胎記也不大,我們給娃兒弄一個就好了。”
面對婆娘的指責,楊三兒本想頂一句,但看到她迫切的樣子,又閉了嘴。
反正人是得天花死的,他們養了桐花這麽多年,也沒人能挑什麽理兒。
錢氏不是胡說一氣,她抓着杏花的人,将油燈點着,望着藍瑩瑩的火光,露出一口黃裏泛黑的大牙:“花兒,你忍着疼,只要臉上燙一下,以後就有好日子了。”
杏花被叫過來之後,一直迷迷糊糊的,聽到娘親要燙自己,這才尖叫了起來:“娘,疼,花兒不要。”
她以前調皮時,手被燈油燙過,燒紅了一大片還留了疤,家裏買不起藥全靠熬。
打那之後,杏花就牢記着不能碰油燈。
眼下,娘竟然要用油燈燙她,杏花又哭又鬧死命掙紮着,連好吃的肉都被她忘到一邊兒了。
錢氏定下了心思,哪管杏花願不願意,但半大姑娘力氣大,她還真有點兒按不住了。
“還愣着幹嘛,按住丫頭,以後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好忙呀,更新也不穩定,鞠躬道歉,希望這一陣兒過去了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