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小機關
來的果然是曾志, 一大早,他攜夫人一起,載來了一馬車的謝禮, 千恩萬謝的樣子,讓許安樂坐卧不安。
做好事兒的時候, 她純粹是頭腦發熱,不忍看一個年幼的小姑娘傷了性命。
救人時, 差點搭上自己, 許安樂也有一瞬間後悔,但看到小姑娘好模好樣的和家人團聚,她又覺得值了。
現在曾家上門來道謝,又是行大禮還是給重酬,反而讓許安樂有些不安了。
雲先生沒對此事發表什麽看法,他短暫露面之後, 就帶着秦歸和桂圓去藥鋪購置藥材了。
許安樂費了好一番唇舌, 終于以路途不便為由, 推掉了曾家的謝禮。
曾志和夫人酬謝被拒,滿腔謝意不知如何表達, 只能反複道謝, 恨不得将許安樂幾人留在鹿城, 好生款待一番。
二人熱情的邀請許安樂他們前往鹿城最有名的酒樓赴宴,她以馬上就要離開鹿城,需要收拾行李為由婉拒了。
待曾家人離開時,許安樂好生松了一口氣, 有時候太過熱情也是一種負擔啊。
外人走了,又只剩下許安樂、齊光還有裴玉了,她踟蹰片刻後,又拿出收拾行李的理由匆匆離開了。
齊光和淡定和許安樂的局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裴玉目送着小丫頭離開,心中倒有些惋惜了。
等兩人回了房,裴玉整行李時,試探着問了一句:“公子,您對許姑娘,有何打算?”
作為下屬,他問公子私事着實逾越了。但裴玉又不忍心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一腔真心付諸東流。
兩人之間身份原本就天差地別,倘若公子沒這個意思,早些挑明了,也免得小姑娘情根深種不可開解。
但這話,裴玉是不敢提的,若不是許安樂太過良善,讓人心生好感,他也不會冒着公子不喜的風險提這些。
齊光手握書卷,聽到裴玉試探,也不急着回答,翻過一頁書後,這才慢悠悠道:“傳消息到樓裏,做幾件精巧的防身武器,送到岐州去。”
公子半字沒提如何安置許姑娘,裴玉收着行李,實在有些忍不住了:“公子,許姑娘天性純良,怕是抵不住那些鬼蜮伎倆。”
這話是真犯忌諱了,說完之後,裴玉就噤了聲。
其實他是不太同意公子染指許姑娘的,他們本不是一路人。
許姑娘天天樂淘淘的,就像燦燦爛爛的迎春花,天真無邪沒什麽心思。
他們公子呢,身負血海深仇,走的更是沒回頭的路,日後成了便是人間至尊富貴,身邊免不了花團錦簇。
若是不成呢,怕是血流成河,追随者誰也不能獨善其身。
裴玉對公子是衷心一片,但也不忍心花骨朵似的小姑娘,走上一條注定凋零的路。
“你多話了。”
齊光只回了四個字,認真的翻着手中書冊,沒有再理裴玉的意思。
裴玉嘆了口氣,将衣裳疊好,為許小姑娘的前途擔憂。
所謂淡定,也只是假象,白紙黑字在齊光眼前幻化成經天緯地的棋局。他持黑子,許安樂甜甜的笑容,偏偏在白子上若隐若現。
裴玉的擔憂,又何嘗不是他的擔憂,但教他如何放手。
齊光纖長白皙的手指,在書頁一角徐徐勾畫,那一行字中剛好有“安樂”二字。
許安樂行李其實已經整的差不多了,她也沒多少東西,這不過是她遠離齊光的借口。
跟他在一起,讓她渾身都不自在,但一想到能和他相處,她心裏就像奔跑着一只歡騰的小鹿。
想到先前齊光教自己擒拿術的模樣,許安樂站直了身子,在心裏默默回憶着擒拿術的動作。
他不茍言笑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好看,她還是喜歡他笑的樣子。
許安樂一拳打了出去,力道依然軟綿綿的。
“這可不太行。”
許安樂自言自語,深呼吸之後,再次握拳揮了出去。
他到底怎麽想的呢?許安樂以前在現代時,其實也是學過一些女子防身術的。
只是現代治安不錯,她學女子防身術就是湊個熱鬧,招式是記下了,速度和力道就像鬧着玩兒一樣。
齊光有仇人,自然就要去報仇,要報仇一定是要離開的。
許安樂心裏酸酸的,她要很努力的練功夫,日後再遇到麻煩,不能盼着別人來救自己了。
她重複着幾個擒拿術的關鍵動作,直到累的滿頭大汗才停了下來。
累到了汗流浃背,許安樂頭腦反而清明了些,她坐在圓凳上,伏在桌上心下有了主意。
手臂腿腳沒力氣,她可以練啊,許安樂揉揉酸痛的肩膀,決定做四個沙袋,随身綁着早點兒将力氣練起來。
作為行動派,許安樂歇了一會兒,就開始找材料去了。
棉布好找,沙土到處都是,但要想讓沙袋嚴嚴實實的,還是很考驗女紅的。
沙袋針腳必須細密,稍微粗陋一些,用了幾天,沙子就要漏光了。
許安樂嘗試着做了一個之後,決定回商隊時,找先前臉熟的小姐姐,幫她縫制四個沙袋,她出料子和工錢。
離開鹿城的時候,正是清晨,鈴兒響叮當,露水打濕了草木,天空湛藍高遠賞心悅目。
許安樂望着天空,那一夜璀璨的燈火,好像夢幻一般,千盞萬盞河燈,飄飄悠悠的出現在遙遠的天際。
車隊出發有一會兒後,曾家仆人騎着快馬,提着食盒一路緊追,終于跟上了許安樂他們的馬車。
仆人恭敬的将食盒獻上,又轉交了曾家的致謝函,風也似的來去匆匆。
許安樂沒想到曾家風塵仆仆的趕來,只為了送上一盒點心,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
竹雕大漆描金雙層食盒,從外形上看十分精致,兩層點心放的一樣,許安樂特地下車給雲先生他們送了一屜過去。
曾家怕是費了一番心思,送來的點心乃是鹿城禦品軒中的珍品,一個個玲珑可愛甚是精致。
禦品軒的點心,有錢未必能買到,每天門前都排了好長的隊。
許安樂将點心放到矮桌上,熱情的讓大家品嘗。
齊光吃了一塊兒桂花糖蒸栗粉糕,便收了手,許安樂也不好像從前一樣,強行喂他吃。
她以前總是喜歡喂齊光她喜歡吃的甜點,現在想想,他未必習慣酸甜口味。
裴玉倒是多吃了幾塊,他不像主子那般不喜吃甜食,但凡好吃的,他都能多吃一些。
許安樂倒是很喜歡甜品,淡甜酥軟入口即化,唇齒留香的感覺,讓她愉悅的眯起眼睛。
點心吃的差不多了,裴玉将食盒拎起,在底部轉了兩下之後,精致漂亮的食盒露出了一個不高的夾層。
許安樂捏着手中如意糕,睜大了眼睛,聽裴玉說到:“這裏面果然有些小機關,曾家費心了。”
他說着話,将食盒遞給了許安樂,她一口吃掉了剩餘糕點,沒想到被嗆住了。
正當許安樂努力咽下糕點的時候,齊光将水袋擰開遞了過來,她接過水袋猛喝了好幾口,這才想起形象問題。
于是,還水袋時,許安樂動作緩緩,盡量斯文秀氣。
齊光沒說什麽,将水袋合上問了一句:“食盒裏放了什麽?”
“我看一下。”
以前的齊光問這樣的話不稀奇,但現在聽他這麽問,許安樂反而有些奇怪。
她将食盒斜放在桌子上,從裏面摸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許安樂打開信封,裏面疊着一封信,還有幾張銀票。
這還是許安樂頭一次接觸銀票,拿在手裏都覺發燙,直接擱到了桌子上。
信上字兒很好看,但許安樂拿在手裏有些犯難,還是裴玉主動開口:“我來念吧,應該是答謝的話。”
信不算長,但一字一句誠懇動人,許安樂聽着陳良念信,腦海中浮現出曾志和夫人的模樣。
他們倆是好人,在他們再三拒絕厚重謝禮之時,花了這麽多心思,将銀票藏到了食盒裏送來。
聽完信後,許安樂托着下巴,衷心的祝願到:“希望曾家能越來越好,也希望小姑娘長樂無憂富貴吉祥。”
裴玉收起信,笑呵呵道:“吉人自有天相,曾家一定會有福報的。”
話不多的桂圓微微颔首,附和到:“曾家人很好,日後定然門庭興旺。”
大家都這麽說,許安樂心中愈發高興了,她是一心盼着好人有好報,這樣日子過的才有意思。
高興歸高興,看到桌子上的銀票時,許安樂還是有些為難:“這銀票該怎麽辦,我們走了這麽遠,也不好再送回去了,托人又不太安全。”
其實許安樂還不認識銀票,但這種事兒,怎麽好意思主動提呢。
“曾家既然有心,這銀票你就收起來,也算承了一份真情。”
裴玉意見偏于世故有理有據,但許安可總有些不自在,于是将目光投向了齊光。
馬車內光線不好,齊光坐在明暗分界處,神色不太分明,他給出了不一樣的建議:“二百兩銀票先收着,以後總有相見的時候,還錢或者人情都可以。”
乍一聽曾家送來了二百兩,許安樂倒抽了一口涼氣,望着銀票沒出息的咋舌:“這麽多,我們還是想辦法送回去吧。”
不怪許安樂大驚小怪,這一路來,走了這麽多地方,她對大周的物價也有了一定了解。
普通農戶一年也見不到幾兩銀子,一畝良田也就七八兩,在縣城裏二十兩就能買兩上兩下的鋪面房。
做商人的跋山涉水跑上一年,未必能賺上二百兩,曾家這是舍了大錢的。
從此處,也能看出曾志夫妻真是将女兒疼到了骨子裏。
許安樂自覺這麽大一筆銀票受之有愧,裴玉有不同間接:“依我看,許姑娘不如暫且收了這錢。曾家幾次三番上門答謝,被拒厚禮之後,又想盡辦法送上銀票。倘若強行将銀票退了,他們怕是心要記挂于心了。”
裴玉說的也沒錯,許安樂左右為難後,将銀票推給了齊光:“那夜多虧你出手相助,不然我和小娟兒一定會被人踩傷,這銀票你收着比較好。”
齊光将銀票放入信封內,放到了許安樂的包袱裏,在她驚訝的目光中開口:“待到岐州之後,我也會送你一筆謝禮。”
不知怎的,許安樂突然不高興了,揉了一把石竹的尾巴,将臉朝向車簾處,悶聲道:“誰讓你謝啊。”
一個個的都送錢給她,好像她幫人就圖錢似的。
許安樂沒發現,曾家給她銀票,她只覺得不好意思受之有愧。但齊光說給她錢,她就滿心不高興了。
齊光不知許安樂為什麽不高興,看了她一眼後噤了聲,也沒哄的意思。
如此一來,許安樂更不高興了,直接靠在車壁上,眼一閉假寐了。
自家公子還真是,裴玉想了半天,将不解風情這個形容換成了呆頭鵝。
只有呆頭鵝才看不出心儀的小姑娘不高興,還不會溫言軟語的哄人,裴玉也不提醒了。
商隊離開水源縣已經有些時日了,許安樂從沒懷想過在白河村的日子,她唯一放在心上的大約就是在野人溝那幾個月。
被許安樂忽略的地方,同樣不缺故事發生。
夾山鎮上來了一個氣質和扮相迥別于山民的少年,他生的劍眉星目器宇軒昂,卻是來尋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離岐州越來越近了,女主的小金庫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