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絕處逢生否?
“就這兒了。”
“就這兒。”
麻袋被人放下,許安樂悶哼了一聲,聽到有人說到:“還有氣兒。”
“有氣兒扔下去也沒氣兒了,快弄完走吧。”
許安樂心道不妙,只覺身子騰空而起,兩人一人擡腳一人擡頭,将她扔到了野人溝裏。
身子騰空而起,許安樂的驚叫了一聲,接着一路往下墜。
明明也就幾個呼吸的光景,她卻覺得像墜了半輩子一樣,直挺挺的砸到了地上。
野人溝是石崖似的溝,溝底裏倒全是花草樹木,許安樂在麻袋裏是看不見的。
她只覺整個人砰的一下砸到了地上,五髒六腑移了位,瞬間暈了過去。
野人溝上,劉麻子舉着火把探着身子照了下,滿臉的坑坑窪窪看起來有些猙獰。
火光照不到溝底,黑黝黝一片。
“走吧,活不了。”
王老漢咂咂嘴,駝着背朝山下走,劉麻子又看了一眼,也跟着走了。
許安樂再次醒來時,天亮了,她人還在麻袋裏捆着,陽光透了進來,她腿就像斷了一樣疼着。
斷了片兒的許安樂回憶了一下昨夜的情形,腦海裏一片空白,恍惚覺得,她的腿可能是真斷了。
得了天花,被人扔到荒郊野嶺,如今又斷了腿,許安樂覺得她簡直是打不死的小強。
眼看着不行了,她總能頑強的睜開眼。
她胃裏空的難受,滴水未進又逢出天花,如今加上摔斷了左腿,整個人在麻袋裏窩着,有種等死的錯覺。
認命麽,就這樣默默等死,許安樂臉貼着冰涼的草席,劇烈的疼痛一波波的襲來。
過了大約一刻鐘的光景,許安樂努力将手指鑽出了草席,在麻袋上緩緩劃着。
她手指所到之處,細小電流滋滋作響,結實的麻袋就這樣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許安樂像喪屍一樣,從麻袋裏鑽了出來,陽光刺的她睜不開眼睛。
求生的意志,逼着她努力攢力氣,她手上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紅疙瘩。
淪落到了這個境地,許安樂還有心情苦中作樂,感慨她沒有密集恐懼症,不然看都不敢看自己了。
許安樂坐了一會兒,身子沒力氣,又躺了回去,歪着頭打量周圍。
野人溝是白河村人人聞之色變的禁地,但許安樂瞧着,這裏也沒那麽可怕。草木茂密,零星點綴着五顏六色的花兒,鳥兒叫聲婉轉,不遠處還有小溪淌過。
單從景色上看,野人溝和旁處也沒什麽區別。
許安樂生活的年代天花病毒早已絕跡,但天花的可怕,歷史書上寫的明明白白的。
天花具有極強的傳染性,每次出現都伴随着大量的死亡,能在天花中活下來的人屈指可數。
許安樂回憶原主的經歷,完全不知她這天花是從哪兒染上的。
身子越弱的人抵抗力越差,要不是錢氏劈頭蓋臉的一頓打,許安樂興許也不會得天花。
草叢裏蟲子爬來爬去,許安樂瞧見一只長了一身腿,寸把長的蜈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好在那蜈蚣對許安樂沒興趣,從她身上翻山越嶺似的爬了過去。
“……”
許安樂心情悲傷的跌宕起伏,想到她要是死了曝屍荒野,最後還是得喂了這些蛇蟲。
轉念一想,許安樂又覺得山裏豺狼虎豹多,興許蟲蟻只能吃些殘骸。
但她不想死啊,就算面前擺了無數條死路,許安樂還是想找出一條生路來。
她皺着眉頭,将手往腿上摸索過去,斷的應該是左邊小腿骨頭,許安樂松了口氣。
小腿斷了,她還能想辦法折騰起來,要是大腿骨斷了,她大約只能在地上爬着了。
天晴的晃眼睛,許安樂被太陽曬着,又冒起虛汗來。
也不知是不是曬的厲害,以毒攻毒了,或者是吐的太厲害,胃裏東西吐幹淨了。
許安樂不再像先前那樣反胃了,肚子空落落的,有點兒渴也有點兒餓。
她也許不會死那麽快了,能吃能喝就意味着不會馬上死,多活一天就賺一天,許安樂不知從哪兒掙紮出的氣力,撐着地硬生生站了起來。
晌午的陽光正辣,許安樂晃晃悠悠的走着,更覺得自己像喪屍了。
她唇角發幹,順着溪水方向走去,人能抗餓但不喝水可是真要命的,許安樂小腿疼的腦門兒直冒冷汗。
俗話說傷筋斷骨一百天,她在這荒郊野外沒大夫也沒治跌打損傷的藥,僥幸活下來恐怕也要殘了。
但做一個小瘸子,總比丢了命強,許安樂龇牙咧嘴的拖着腿朝小溪方向走去。
統共十幾米的路,許安樂走的跟萬裏長征似的,好不容易到了溪邊,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清亮亮的溪水映着許安樂全是痘瘡的臉,她打了個寒顫,閉上眼睛掬了一捧水,近乎貪婪的喝了下去。
清涼甘甜的溪水下肚,許安樂嗓子總算不冒煙兒了。
水裏一兩寸長的小魚兒游來游去,許安樂看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但也只能看着。
白河村的人将野人溝視為禁地,許安樂瞧着,也沒見得這裏有多荒涼,也許所謂禁地只是以訛傳訛罷了。
許安樂是一個樂觀的人,歇息過後,她在溪邊撿了一根從上游沖下來的成人大拇指粗細的樹枝當拐杖。
手持拐杖,許安樂拖着殘廢中的小腿,往溝裏走去,想找點兒吃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上也有這麽一點好,只要不挑剔,總不會餓死人的。
她掉下來的地方,類似于峽谷,兩岸大約寬三四丈,中間夾着一條一米寬的小溪。
許安樂一瘸一拐的出了峽谷,眼前豁然開朗,桃樹杏樹燦若雲霞,蜂忙蝶舞一派繁榮景象。
這裏竟有如此好看的景色,許安樂看癡了,片刻後她又苦了臉。
如今是農歷三四月光景,還不到結山果的時候,這一片花好看歸好看,她總不能抱着花啃吧。
許安樂的腿疼的厲害,她将身子大部分重量靠在拐杖上,邁進了花林中。
興許越過了花林,能遇到山裏中的人家也說不定,雖然許安樂知道她這是癡人說夢。
有哪個獵戶會住在人人談之色變的野人溝,嫌命不夠長,還是生活太平靜。
許安樂走了幾步後,突然發現眼前景色不太對了,明明她只走了七八步,但放眼望去,桃花杏花一望無際,來時路竟是半點看不見了。
微風拂過,花瓣撲簌簌落下,許安樂打了個激靈,雞皮疙瘩出了一身。
鬼打牆?白日撞鬼了她?各種離奇念頭在許安樂腦海裏翻來覆去的滾着,她扶着木杖,試着往回走,然而無論怎麽走都是無邊無際的花林。
湛藍的天空上,鳥兒展翅飛過,白雲變幻莫測,許安樂靠在樹上,失神的望着無邊無際的花林。
她折騰這麽久,最後還是陷入了死局,難道這就是她的宿命?
太陽曬的許安樂臉皮發燙,她靠在樹上又累又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又有人闖進來了,桂圓你看,那人是不是得了天花。”
人聲響起,許安樂睜開眼睛,天已黃昏,不遠處兩個穿着素藍短打的少年,正面帶驚悚的瞧着她。
有人,許安樂心中大喜,心中暗道天無絕人之路:“兩位小哥兒,請問,能不能讨些吃的。”
天花在古代是絕症,又具有強烈的傳染性,許安樂不想連累旁人,只想讨些吃的。
兩少年謹慎的望着她,他們身後的背着竹簍,手中還持着花枝,像是出來采/花的。
“兩位小哥兒,還請幫個忙,只要遠遠放着就好了。”
平生頭一次乞食,許安樂臉上火辣辣的,但求生的意志,迫使她張口。
活着比什麽重要,臉皮只要足夠厚,還能多丢幾次的。
被叫做桂圓少年臉方方的,眼睛狹長,木木的回了句:“回去禀報師尊。”
他說了話,先前少年點點頭,兩人掉頭離開了——離開了!
許安樂絕望的目送他們離去,心情一路墜到了谷底。
人生不怕絕望,怕的就是眼睜睜望着希望一次次破滅,這種感覺更慘。
夜裏的樹林格外清冷,桃花、杏花白慘慘一片,月光水銀似的照着,許安樂靠在樹幹上,像是一截了無生機的樹樁子。
人餓到極致,昏睡就成了最好的保護機制。
作者有話要說: 默默求收藏求評論的打滾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