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染天花,被抛棄
錢氏一暈,院子裏立馬熱鬧了,孬蛋兒和杏花大聲喊着:“桐花打娘了,娘昏過去了!”
兩聲一邊喊一邊哭,先前哭哭啼啼的柳氏,倒是瞪大眼睛愣住了。
衆人吵吵鬧鬧,許安樂将手中燒火棍往地上一丢,用帶着哭腔的話喊着:“我沒打,嗚嗚嗚。”
她用哭聲擋着,沒喊那個娘字。
許安樂的确沒打錢氏,大家都看着呢,她一直在拿燒火棍抽桐花,後來自己打了個擺子暈過去了。
這模樣,讓楊老爹想起了村裏得羊癫瘋的人,他這一向要強的兒媳,不會是得了羊癫瘋吧。
這可不是小事兒,楊老爹叼着煙杆兒,瞪了柳氏一眼:“還愣着幹嘛,還不快點和你娘一起,将你嫂子扶起來。”
楊老婆子跟柳氏吃力的将癱在地上的錢氏扶了起來,楊老爹不舍得請郎中,指揮着老婆子掐兒媳的人中。
錢氏昏沉了一陣兒,總算是醒了過來,但被剛才那一下震住了,以為是她太苛待桐花,老天爺看不過去了,也沒敢再打她。
大兒媳醒過來了,楊老爹和老婆子,替倆兒媳婦兒說和着,又承諾多給錢氏幾個雞蛋,這才将這場妯娌間的風波平息了下來。
錢氏心滿意足,自覺壓了柳氏一頭,身上酸痛都覺好了許多,神情輕快眉開眼笑,轉頭看見許安樂時黑着一張臉:“把這氣死人的小丫頭關到柴房去。”
也不知是不是剛才放電透支了體力的緣故,許安樂渾身上下疼的厲害,□□在外的皮膚皮下全是黑青的血腫。
楊老婆子招呼着小兒媳,将許安樂拖到了柴房裏。
此時許安樂身上提不起半點兒力氣,只能感慨錢氏還真不把童養媳當人啊,她被打的這麽慘,楊家也沒想着給她請個赤腳郎中來。
天徹底黑下來時,楊三兒和楊狗旺回來了,錢氏到柴房隔壁竈臺上,為兩人端了熱好的稀飯還有饅頭,也不許安樂是死是活的躺着。
她是打心眼兒裏覺得,丫頭片子都是賤命,怎麽打都行,不能嬌慣着。
許安樂靠在柴垛上,疼的意識模糊,身上青青紫紫一片,瘦小如柴的身子腫了一圈兒。
她還沒來得及發家致富奔小康,沒來得及撸起袖子,擺脫童養媳的身份,難道就要在這間小小柴房裏,悄無聲息的死掉。
許安樂心有不甘,她努力的保持着意識清醒,反複的告訴自己她要活下去。
活着并不容易,萬籁俱寂,許安樂眼皮沉沉的壓着,背靠着柴垛,下半邊身子擱在冰涼的土地上。
夜晚潮濕的涼氣,森森的浸了上來,許安樂骨頭縫都是涼的。
冷到了極致,許安樂整個人又開始發熱,熱的她頭昏腦漲,胃裏好像有一團火在燒着。
新傷舊傷混在一起,疼的許安樂緊咬着牙關,她沒憋一會兒,強烈的惡心從胃裏湧了上來,讓她忍不住大吐特吐。
楊家沒準備許安樂的吃食,但她在山上栗子、松子還有山雞吃了不少,吐起來格外難受。
嘔吐之後,許安樂身子燙的更加厲害了,她蜷着身體,只覺得整個人像被架在火上烤着一樣。
種種難受混雜在一起,許安樂迷迷瞪瞪的睡了過去,冷清明時醒過來,只覺身上又酸又疼有些異能,還有一些癢。
她伸手摸了一把,整個人頓時驚的魂兒都快飛了。
許安樂手指所到之處,全都是大大小小起伏不平的疙瘩,各種念頭紛紛湧入腦海。
她初時以為自己出了水痘,但身上這些東西摸着又不像水痘。
許安樂腦袋像被炮仗轟過一樣,思緒亂成了一團,這是在古代,醫療水平十分落後的古代。
在古代,許多惡性傳染病都沒有絕跡,天花、鼠疫等等,每次出現都會死一大片人。
許安樂癱坐在地上,覺得老天給她開了一個玩笑。
原來穿成一個任人打罵的童養媳不是最慘的,差點兒被打的一命嗚呼也不是最慘的。
她現在疑似得了天花,在古代,這可是必死無疑的病症了。
絕望一絲絲的爬上心頭,許安樂眼皮滾燙,深覺命運似乎執意與她為敵。
觸電後穿越,穿越後又得天花——敢情她穿越就是為了多挨一頓打。
天光一點點熬亮了,熹微晨光中,許安樂瞧見她手上胳膊上星星點點的紅疹子,心情如喪考妣。
雞開始打鳴了,狗也鬧騰了起來,許安樂的心一路沉到了馬裏亞納海溝。
楊家人陸陸續續的起身了,一時半會兒也沒人想起許安樂。錢氏讓杏花過來抱柴火時,門開了,亮堂堂的陽光照了進來,伴随着杏花刺耳的尖叫聲。
許安樂被杏花叫的頭疼,身子一歪又吐了起來。
杏花掉頭就跑,沖到院子裏喊到:“娘,爹,桐花身上出了好多疙瘩,怕死人了。”
錢氏正在拿手拍笸籮,聽到杏花的話,愣了一下,罵了句:“死女子,出什麽疙瘩,說清楚點兒。”
楊三兒在屋檐下修鋤頭,聽了女兒的話後,放下鋤頭朝柴房走去,待看到蜷縮在地上出了一身紅疹子的許安樂後,他唰的一下變了顏色。
“不好了,娃兒他娘,桐花像是生痘瘡了。”
錢氏手裏笸籮一下子掉了地,眼一翻差點兒沒昏過去。
她踉跄了兩步後才穩住了身形,嚎着嗓子說:“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家裏怎麽會養出這麽一個孽障來。”
楊三兒平時不言不語,家裏事兒也不怎麽摻和,但真到了大事兒上,一下子就有了決斷。
“不能拖,十幾年前離臨湍縣出現過天花,不到半個月的工夫,整個縣邑死了将近一半人,到現在那裏人還供着天花娘娘。”
聽楊三兒這麽一說,錢氏的腿跟軟了,她扶着牆顫顫的問到:“那該怎麽辦,怎麽辦啊。”
錢氏人已經有些神經質了,反問重複着一句話。
人都怕死,達官貴人怕死,市井小民怕死,鄉村野夫同樣怕死。
楊三兒吐了口唾沫,将眉頭一皺,瞅了眼柴房裏燒的神志不清的許安樂,放了句話:“等夜裏,将人悄悄扔到後山裏,就說人得急病沒了。”
錢氏害怕的咬着唇,身子打着擺子:“咱家會不會染上痘瘡,誰來把這禍害擡走,家裏怎麽會養出這麽一個禍頭來。”
楊三兒搓了搓手,喝了一句:“慌什麽,把柴門給關上了。我待會兒去找村頭劉麻子還有王老漢幫忙,他們年輕時都得過天花,熬過一條命,讓他們幫忙将桐花扔後山上去。”
農村人嗓門兒大,雖然盡量壓了聲音,許安樂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楊家人打算把她扔掉後山去,迷迷糊糊中,她腦海中浮出一個念頭,這算不算擺脫了童養媳的身份。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她至少栖身莽莽青山中,不用在楊家受人折辱。
就是浪費了一次穿越機會,許安樂心想着,下一次穿越大神再安排穿越時,別開這樣的玩笑了。
許安樂唇幹舌燥,柴門關上後,她昏昏的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了時,已經又是夜裏了,柴門被人打開,她勉強睜開眼睛,兩個黑黑壯壯的影子就在屋裏。
“劉哥還有王叔,家裏這事兒全靠你們了,等回來,楊三兒請你們喝酒。”
這大約就是楊三兒白天說的劉麻子還有王老漢了,許安樂只覺喘出的每口氣都帶着火星似的熱。
兩人悶哼了一聲,拿了張草席将許安樂裹了起來,又在她身上套了個麻袋,接着她就被人拎到了後背上。
“扔到小寒山野人溝裏。”
“行,就扔到那兒,真是辛苦你們了,這事兒還請兩位瞞着,我們這幾天也會盡量不出門兒的。”
在這個年代,家裏有人得了天花,不管舍不舍得都要隔離出去的。
大戶人家愛惜子孫性命,多是送到莊子上,派得過天花的人照顧着,熬過了接回來,熬不過去認命。
農村裏就更狠心些,直接扔到山上去,不病死也被豺狼給虎豹給叼走了。
許安樂瘦骨伶仃一團,裝在麻袋裏沒什麽重量,劉麻子和王老漢一前一後出了門。
怕鬧出動靜來,王老漢手裏火把都沒點,直接摸黑上了路。
楊三兒和錢氏站在門口,目送兩人離開,長長舒了口氣,錢氏恨恨的說了句:“當初,你就不該圖便宜買回來這麽一個喪門星。”
“瞎咧咧什麽,回去吧,這事兒爛到肚子裏,以後家裏就當沒這個人兒。”
興許是家裏剛碰上大事兒,楊三兒難得硬氣了一次,将錢氏瞪了回去。
錢氏沒再說什麽,心裏慌慌張張的,總覺得不太平。他們家到底是遭了哪路神仙,怎麽會有人得了天花。
“柴房挂上鎖,以後誰也不準進去。”
楊老三沉着臉說了一句,提步朝屋裏走去,楊狗旺早早的睡了,杏花和孬蛋兒惴惴不安的在床上裝睡。
倆人年紀都不大,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也不清楚。他們唯一知道的就是,從今天開始,家裏沒桐花這個人了,她害急病死了。
可死了不都要閉上眼睛,不會說話也不會動彈麽,杏花清楚記得,桐花在地上蜷着身子幹嘔的樣子。
娘和爹老是說,他們要是不聽話就把他們扔到山上去,桐花是不是因為不聽話才被扔到山上的。
許安樂在麻袋裏頭朝下,被人像死狗一樣往山上背着,胃裏翻江倒海,連酸水都吐不出來了。
劉麻子和王老漢話都不多,風呼呼的吹着,她的呼吸越來越灼熱,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沒半點兒力氣。
小寒山野人溝是白河村人心目中的禁地,雖然占地很廣,但很少有人進去。
山裏總有些神神鬼鬼的傳說,但凡闖入野人溝的村民,不但會遇上鬼打牆,回來時總免不了病上一場。
久而久之,野人溝就成禁地了。
劉麻子和王老漢,一路換替着背麻袋,到山上時才點亮了火把。
他們埋頭奔向野人溝,到幽深的溝坎時停了腳步。
(女主有點兒慘……但會否極泰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求收藏……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