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嬴政去留(下)
柳琳正色說道:“西周将覆亡,秦人雄起西方,稱霸西戎,成為霸主是天命!兄長深謀遠慮看不出嗎?”
柳甄望着她道:“你費勁心思相助趙政,為兄倒是好奇他給你了何種好處?”柳琳目光飄向雕花木盒道:“不是趙政給了我好處,而是小琳咽不下這口氣。”
柳甄疑惑道:“氣?甚氣?”柳琳避而不答,話頭一轉分辨道:“我不懂兄長在怕什麽,先前念兒與我說鄭姬處處打壓我們,難道兄長就忍氣吞聲了嗎? ”
“這與鄭姬有何關聯?”
“我既然用了她的身份,就要為她做些事。”兩人都知道“她”是指的誰,察出柳甄面上神情有變,繼續說道:“兄長,你只知她醉心藥學,可曾想過原因。”
“柳家遭變時,兄長無暇顧及她和軒兒,主母鄭姬視她為眼中釘,處處難為,體罰更是常有的事,兄長可聽過她提及一句?可有過絲毫察覺?”
柳甄冷冷道:“你從哪知道聽來的?”柳琳打開雕花木盒拿出羊皮卷,輕答道:“這是我今天在藥房無意間翻出的,兄長自看便知。”柳甄接過羊皮卷的手有些顫抖,“這木盒難道是?”柳琳颔首,他一把推開堆在幾案上的幾卷竹簡,小心翼翼展開羊皮卷,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他不敢往下細想,自己疼愛的妹妹在那幾年經歷的甚事,他面容悲怆,目光落在最後幾行,雙手緊纂成拳青筋爆出,神情狠厲,起身徒手将立于窗前的主母鄭姬遣人送來的青銅鶴燈砸倒在地,似要将其撕碎般。
半晌,柳甄緩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讓鄭姬稱心如意我有的是法子,原本念及柳氏同族,兩廂殘殺于柳氏一族不利,但既然她不仁也休怪我不義,朝堂同僚之負義,猛于毒蛇之尖牙,這也是柳氏祖訓不入朝堂的緣由之一,鄭氏受隆寵卻也不是鐵板一塊。”
柳琳見他言行如此,內心歡喜至極,在旁附和道:“兄長要做好随時全身而退的準備,與鄭姬撕破臉面,趙國便不再是我們安身立命之所了。”二人雖對嬴政的去留只字未提,然柳琳心中已有了數,柳甄既已決定與鄭姬相敵對,嬴政便可順其自然的留在柳府之中。
“你說的我知曉,過幾日便是秋祭,屆時你便會見到鄭姬,時機雖尚未成熟,但也不必對她恭敬,日後沒了鄭家的加持,諒她也無可奈何。”
柳琳的本意是想讓柳甄看在柳氏的面上,收容嬴政,不成想他竟是想對付鄭家,道:“兄長要用計扳倒鄭家嗎?”
“既然要除,便要斬草除根,否則死灰複燃又是棘手之事。”柳甄返回案前将羊皮卷重新放回雕花木盒之中,
“兄長想如何做呢?”柳琳扶于案旁,俯身向前不禁發問道。
“鄭家雞犬升天,主因乃是鄭夫人,若是她失寵了…”
“可我聽念兒說鄭家在朝中也是有人才的,況且鄭夫人侍奉趙王丹于王宮之中,何種法子才能輕易拉其下馬?”
柳甄冷淡的語氣中帶着隐忍的憤恨情緒道:“即便身懷大才,也要有識人之君才是,至于鄭夫人不過是趙王一件玩物罷了,原先拿她沒法子,不代表現在她還能猖狂。”柳甄眼神總是無意識的瞟向那堆竹簡。引得柳琳有些起疑,她淡笑道:“既然兄長胸有成竹,小琳也便寬了心,瞧這竹簡堆得雜亂,我給兄長整理一下吧。”說着伸手就要去卷最上面展開的竹簡,柳甄眼疾手快止住道:“天晚了,你自去休息吧,為兄收拾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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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琳展顏一笑道:“那好吧,兄長也早些休息,小琳告退。”走出書房幾步後,柳琳回身站定,望着燈火通明的房間,神情由疑轉明,若她所料不錯,方才那篇竹簡上赫赫的呂字符號,便是先前清姐與她徹夜長談時提到過呂氏商社的标志,而呂氏商社的主人便是史書上大名鼎鼎的呂不韋。
柳甄早就同呂不韋暗通款曲,而今他能信誓旦旦言明扳倒鄭夫人,概與那竹簡上的內容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只是她實在是沒想到,遠在秦國的呂不韋,竟還能控制趙王宮的某些宮人,如此遮天本事,為何還要留趙姬母子在邯鄲受罪呢。
柳琳對這位千古留名的商人有了更多的猜測,慢悠悠走到西廂院,嬴政的房間果然如她所想還亮着燈,孩童的身影透過燭光映在窗紙之上,柳琳對着在空氣中比劃着那一動不動的側顏,堅毅的線條讓她有些期待嬴政長成後的模樣,腦海裏浮現趙姬傾城傾國的容顏,都說男子随母相,日後只怕也是個令女子心動氣宇不凡的翩翩君子吧。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笑出了聲音,嬴政在房中聽到門外異響,探出身子見到有些許詭異的景象---柳琳站在回廊下正對着他的房間傻笑,嬴政故意咳嗽了兩聲,拉回了她天馬行空的思緒。她斂了笑容,故作正經的說道:“我知道你這小子一準沒睡,過來督促你休息。”說罷,進屋就要剪斷燭火。
嬴政也不阻攔,只是不經心問道:“拿木匣中裝的何物,能讓大公子回心轉意。”柳琳訝然瞅着神情自然的嬴政道:“本想着逗逗你,可你偏無趣的先猜出來了,孩子還是要多些童趣才是,既然你要在柳府生活一段時間,那就由我來教導你做些符合你年齡的事吧,你還沒玩過泥巴吧,哪天帶着你和軒兒找個濕土多的地方做泥塑。”
嬴政臉上寫滿了嫌棄,故作老成道:“玩物喪志,我既是伴讀,便要潛心修習,敦促小公子學業,玩泥巴像甚樣子!”
柳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語氣歡快道:“真想知道你長大會是什麽樣子。”嬴政小臉一紅,眼神飄忽不定,別扭說道:“你一直在我身邊,不就知曉了嗎!”
“那我就拭目以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