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相持不下(4)
柳軒一走,前院只剩柳琳柳萍二人,還有不遠處一旁默立于長廊之上的柳念與她自己的兩個婢女,柳念,一個女婢她自是不放在眼裏的,細眉一挑直言相對,亦笑答:“姐姐可聽過一句話‘子不教,父之過’軒兒長年住在偏府,兄長忙碌,這教導重任可就落在姐姐肩頭了,姐姐可不能再怠于教導了,若姐姐覺力不從心,便莫要耽誤了軒兒,阿娘身出名門,習得一套教導之術,正好用得上不是。”
柳琳暗想道:現在她是連裝都不願在裝了嘛。這樣正好,她也不喜歡一味地虛僞的說着場面話,剛要開口,只見遠處嬴政踱步過來,柳萍驚呼道:“哪來的小童,生的這般喜人。”迎上去俯身言道:“你可是軒兒的伴讀。”嬴政漠然點點頭,柳萍立身回頭不屑的望着柳琳道:“瞧不出來,你還有功夫給軒兒挑伴讀。”
她輕蔑一笑道:“怎得連聲阿姐也不願叫了嗎?”柳萍恨得牙癢癢道:“若非你,這柳家嫡女的身份早就是我的了,還妄想讓我尊稱你聲阿姐,你莫不是從崖下摔壞了腦子,白日做夢不成。”
“那又怎樣,你再如何怨憤,這嫡女的位置依舊是我的。”柳琳不客氣的回道。
“放心吧,我的好阿姐,你的東西都會一點一點的搶過來,空有柳氏嫡女身份又如何呢,還不是擠在這偏府,眼瞧着自己的未婚夫婿另娶其人,最後變成棄婦。”柳萍得意洋洋炫耀着自己的手腕。只聽得一聲稚童音道:“二姑娘,您胸口有毒蠍。”她并未懷疑,儀态盡失,下意識大叫出聲:“在哪!在哪?快給本姑娘弄下去。”柳琳順着接話道:“這我們可幫不到你,蛇蠍…蛇蠍心腸,可是牢固的藏在你的肚皮底下呢。”
柳萍聽了此言反應過來,回身使勁推了一把小嬴政,他毫無防備,腦袋直愣愣的磕在臺階的臺檐上,頓時鮮血直流,他咬着牙關,仰着頭死死盯着柳萍,她被看的有些虛,言道:“這就是沖撞本姑娘的下場,一個小奴才還敢對我明朝暗諷,你看甚!”
柳琳趕忙上前查看嬴政的傷勢,只輕輕一摸就糊了一手的血,柳念在一旁也是吓壞了,呆呆站在原地,直到她聽見柳琳大聲呼喊,讓她去拿藥箱,她才回過神來,轉身跑回了住所。
望着柳琳擔憂的神情,嬴政勉強扯出了一個微笑,示意她傷情無礙,他自小便是如此忍過來的,被欺侮,被毆打,公子的身份不僅沒帶給他榮華富貴衣食無憂的生活,反而讓他成天提心吊膽,流竄于街巷民居之中,帶着面具生活隐藏起情緒,他已經做得游刃有餘了。
柳琳咽不下這口氣,大聲斥責道:“柳萍,你對一個孩子都下得去手,果真是蛇蠍歹毒。”又走近她壓低音量,用僅有她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軒兒的言行你也看到了,無論你們使出什麽手段,他對你們母女都是厭惡的,要怪只能怪你那個阿娘肚子不争氣,生出你這個廢物,我倒要看看等鄭姬死了,你一個庶女還能再柳家蹦跶多久。”
柳萍指着她的鼻子,氣急敗壞道:“你敢咒罵我阿娘!你才是歹毒!”
柳琳滿臉無辜道:“二妹妹莫要誣陷我,何人何時聽到我出言不遜了?二妹妹口說可是無憑的!”
柳念快步如飛,不一會抱着藥箱便奔了過來,柳琳無心再理會她,下了逐客令道:“二妹妹,請便吧,恕不遠送。”
“你以為我願意呆在你這個破小院裏?”柳軒适時從內室探出個小腦袋壞笑道:“二姐姐既然不願意,那軒兒就替姐姐送你出去吧。”柳萍自是看出來他的小算盤‘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想要拒絕,眼神瞥向柳琳與嬴政,又轉念道:“有勞軒兒啦。”柳念原想張口阻攔,她一丁點也不願小公子和柳萍單獨相處,可見姑娘一門心思撲在藥箱那,也不好說甚,只得安慰自己,小公子聰慧定然是無妨的。
出府路上,柳萍慢悠悠道:“軒兒,你那伴讀機靈喜人,莫怪二姐姐沒提醒你,你可要小心到時阿姐憐惜他,分了對你的寵愛啊。”
柳軒玩弄手頭上的花草道:“姐姐才不會呢,倒是二姐姐可是在挑撥關系。”少年雖是疑問句但語氣肯定,一語道明柳萍的心思,讓她有些下不來臺,她神色一頓,嘴硬道:“那我們走着瞧好了,我看那小子心機深沉,只怕我們軒兒鬥不過啊。”
“二姐姐成日想着鬥來鬥去,自是看誰都一個模樣—喜鬥!”話音剛落一溜煙跑開了。一路上光想着如何挑撥他姐弟二人,不曾擡眼注意周遭,這小子把她領到一個滿是花木的園子裏,曲徑彎折,來時身後的小徑又不知何時消失了,她哪裏知道怎樣出去,喊道:“你!柳軒,這是哪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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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聲音悠悠飄來“二姐姐挪開灌叢後的山石塊,自然便鑽出去了。”柳萍定睛一看,那薄薄的石片後還真有個大洞,這明顯是個狗洞啊!她嘴裏振振有詞氣急敗壞地罵着“這臭小子跟他姐姐真真一個混賬模樣!”斜眼瞧着那個狗洞,茫然的瞅着眼生的周身景色,這雖是個偏府,然卻是喜好精巧機關的柳甄設計的,外人不知機關何在,她咬着牙狠狠跺了一腳,系起襦裙,搬開石板蹲下身爬了出去。
躲在廊柱後面的柳軒看的一清二楚,捂嘴直笑,渾身憋得抖成了篩糠子,返身回了西廂院,自內室拿了尚未做完的風筝,興沖沖的從柳念挎在臂彎中的竹籃裏翻出了麻線,舉着做好的風筝架,喊道:“姐姐,接下來我們做甚?”
柳琳對着陌生的藥箱手足無措,與柳念捉摸着好不容易找到了金瘡藥,哪還有心思想風筝這事,有些急躁道:“軒兒,你自去玩吧,姐姐以後再教你。”柳軒雙手慢慢垂下,面上盡是失望敗興之色,瞧着姐姐緊張的神情,不知怎得,他突然有些害怕柳萍所言成真。
柳琳只顧得嬴政頭上創口,絲毫未注意到不遠處,手拿風筝的少年明亮眼眸中漸漸充溢了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