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隐姓埋名(下)
剛出長廊,一聲脆響響的“姐姐”吓得柳琳一震,回頭望去,只見柳念堵在房門口張臂阻着柳軒,結結巴巴道:“小…小公子,公子甚時候來的?”柳軒雖被擋在房外卻也毫不介意,散漫的靠着門框邊,一臉壞笑道:“怎的了,念兒,一天不見舌頭打結了,還是你背着我作甚子壞事了,怕我見着心虛了。”柳念招架不住,慌亂惱羞喊道:“姑娘,您看小公子,說的甚話。”
柳琳沒料到柳軒會突然出現,心想着:若他發現嬴政的存在,一時口無遮攔,将此事先于自己告訴柳甄,豈不是失了先機。她越想越覺着不妥,情急之下有些氣惱斥道:“軒兒,沒個正形!”被姐姐訓了一句的柳軒收斂了兩分,站正撇嘴反駁道:“姐姐,我剛才可是看念兒扛着一個麻袋進了屋的,難道姐姐有甚事是不能告訴軒兒的。”
柳琳挑了其他話頭,辯解道:“軒兒,是不是最近功課太多累的眼花了,方才下學快去歇着吧,明日讓念兒到夫子那替你請天假休息一下。”柳軒更是覺得奇怪,姐姐前些日子還對自己功課抓的緊得很,自己抱怨訴苦各種方法使盡了都不見效,今日無端姐姐竟讓他休息,真真是反常的很。
“姐姐是在趕我走嗎,莫非姐姐真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他一面說着,一面探着半個身子向屋裏張望。
柳念在旁幫襯說到:“小公子多慮了,姑娘好不容易松口放小公子一日假,小公子還不快答應着。”
“哈哈哈哈,姐姐和念兒可是忘了我才下學?
柳琳被問的有些蒙,接話道:“你姐姐我還沒老糊塗,若是忘了,我怎還會讓你休息!”柳軒憋着笑道:“那就是念兒的不是了,怎忘了告訴姐姐,軒兒上課的地點!”順着柳軒所指的地方,柳琳可以說是非常尴尬了,呆呆站在原地,而柳念一臉內疚低頭不語,小公子點明之前,她還在為自己給姑娘出了個好點子而洋洋得意,姑娘喜靜,因此她的房間也很少有人打擾,用來藏一個孩童最适合不過了,千算萬算,算漏了柳軒的書房所在---西廂房前院,雖隔着一堵灰磚院牆,互不相通,然視野卻極其開闊,一扇大開的直棂窗,正對着她們剛才經過的回廊,少年戲谑清亮的聲音傳入耳中“姐姐和念兒的行蹤,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姐姐是不是知道軒兒的生辰到了,在偷偷給軒兒準備好東西”,柳軒滿是期許的神情,他原是這麽想的嗎!這白來的臺階不下那才是愚蠢,柳琳心知被他抓個正着瞞也是瞞不住的,換做一副略顯失望的神情道:“本是想給軒兒一個難以忘懷的生辰,還是被你這個小機靈發現了,姐姐的良苦用心怕付之東流喽。”
“姐姐別失望,只要是姐姐準備的物什件軒兒都歡喜。”柳軒興奮地一步跳到她跟前,合掌抓住她的手腕,撒嬌似的試探問道:“那軒兒可以進去了嗎?”
柳琳自然的牽過少年的手,柳念見姑娘并未阻止小公子,讓出身後緊閉的房門,柳軒急不可耐推開門,見到一個面色陰郁的小童立在當中,心無防備下了一跳,竟無意識退後了兩步,柳琳上前領過一言不發的嬴政,和顏悅色道:“軒兒,來認識下你的伴讀--文正,以後你們會一起學習,我也會讓文正替我時刻督促你的功課,文正比你小五歲,你要有個兄長的樣子,凡事照顧着他,可明白了?”
柳軒皺着眉沮喪說道:“姐姐,怎得連生辰的時候都要提功課,再者伴讀不是要來伺候我的嗎,還要我照顧真真是麻煩。”
柳軒甩開她搭在肩上的手,氣鼓鼓地滿臉委屈,鬧着脾氣,蜷在桌案前。“軒兒可懂得待客之道?文正是客,你當然要盡地主之誼,好生照顧他了。”柳軒不滿得回嘴道:“我不喜這種死氣沉沉的伴讀,看着就喪氣。”
柳琳也有些惱火,心下生氣柳軒不懂事,她可是在為柳家未來的榮華鋪路,未來有了嬴政的王權加持,柳家飛黃騰達指日可期,偏偏這兩兄弟是一個也不領情。厲聲道:“你不試試如何知道不合适?軒兒,你的想法過于偏激了。”眼瞅着柳家姐弟争吵在即,站在她身後的嬴政拉了拉她的袖口,沖柳琳示意一眼,而後平靜的走到柳軒旁,柳軒輕哼着,沒好氣的嗆道:“你要做甚!這可是柳家,我的…”話音未落,嬴政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柳軒的臉色漸漸緩和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在得到嬴政的确定後,竟露出了由內而發的笑容,一拍大腿,激動的起身擁着嬴政的肩,就要大步邁出房間,臨了經過柳琳身邊對早已看呆她說道:“姐姐,明日的假期可還算得。”
柳琳不明覺厲道:“自然是算話的。”柳軒滿意地點點頭,吩咐道:“念兒,明日記得跟夫子請假,我要帶着文正四處轉轉,盡地主之誼。”
“小公子放心吧。”柳念眼見房內氣氛緩和,輕快的答道。
柳琳跟随柳軒其後,走到門外與柳念兩人并肩而立,目光凝視長廊上的兩個身影,輕聲問道:“念兒,你可聽見他們耳語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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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念久久未回神,感慨道:“姑娘,念兒也好生奇怪,怎得還有比姑娘更能制住小公子的人,還是個八歲孩童。”
正說着,門人來報:“偏門有一自稱姑娘侍從的面生之人在等候。”恭敬地雙手遞上一塊雕花木牌。柳琳一看便知是宗皓回來了,誇贊道:“來的好快。”那木牌是她與趙伯約定:‘事已成,木牌歸。’
雖然拿到木牌,但事與否關乎柳家生死存亡,她不敢馬虎,更迫切想了解後續原委,與柳念行至偏門,宗皓見柳琳神情焦慮,還未等她開口發問,率先言道:“小的回府途中,特意到城東頭的民居小巷繞了幾圈,就算有尾巴也該暈乎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姑娘盡可寬心。”話畢,她提着的一顆心才完全放下。
宗皓個性穩重,遇事處事張弛有度,若非早将他安排給了巴清,定會是自己身邊一個有力的幫手。思量至此,她語氣略顯惋惜道:“以你的性子到清姐處,必然大有所為。”
聽了這話,原本與柳琳并肩而行的宗皓,大步邁下臺階,跪倒在地懇切說道:“姑娘救小的于水火,小的感念姑娘恩情,願終身為姑娘之犬馬,望姑娘留小的在身邊,小的定當盡心,萬死不辭。”一番話說得是誠摯殷切,倒叫柳琳十分為難,且不論這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若是尋常關系悔便悔了,可對方是疼惜關照自己的清姐,叫人如何開得了口。
一陣腳步聲響起,聞聲看去,巴清與乳母兩人一前一後緩步走來,巴清笑吟吟道:“琳兒,何必強人所難呢?強扭的瓜可不甜。”想來她是聽見了宗皓那番表白陳詞。她走到宗皓前語氣冷清道:“我不願強人所難,但你要記着對琳兒須得照顧仔細,辦事盡心竭力是你的本分,若有半點違背,休怪我醜話說在前頭。”
宗皓低眉颔首,恭敬地答道:“小的謹遵夫人教誨,多謝清夫人。”磕了個重重的響頭,退了下去。
看着宗皓遠去的背影,巴清言明道:“此人是個孝子,惦念其家中病母,蜀地遙遠,千山萬水,只怕再見便是天人永隔,他不願前往也是人之常情,卻也證實了此人重情有義,實可信任。”
聽得巴清此言,柳琳方才明白這中深意:“原來如此,清姐不愧是久經商事,觀人思事一語中的。”
巴清神情複雜,目光凝視柳琳,緩緩說道:“姐姐既盼着你八面玲珑明哲保身,又望着你還如這般天真無憂高枕安寝,可這世道不由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