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隐姓埋名(上)
趙伯縮進門內,黑影早已經麻利的變回成年人的模樣等在角落,他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将懷中的雕花木牌掏了出來,鄭重地交到早已穿戴整齊的侍從手上,帶着他出了趙莊另一個不起眼的偏門。
小奴尋路找來時,趙伯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偏門前到底站了多久,只知道送走宗皓後,他好像就一直沒移過地方,木然的雙腿,挪動起來十分吃力,顯得整個人像卸了勁一般,小奴趕忙扶着搖搖欲墜的趙伯,奈何身量太小,只能充當拐杖的角色,趙伯手臂緊緊勾着小奴,借力倚着,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街口,嘆道:“一切就拜托你了”,一旁的小童堆笑天真道:“大哥哥瞧着言談穩重,定是甚事都能幹好,家主您就寬心吧。”
趙伯聞言便知小童未領會他話中之意,自語苦笑道:“老夫只想不到有一日,竟會把全莊上下老小的身家性命交到一個女人手中。”
小童呆呆半晌,略顯疑惑發聲問道:“女人?家主所指不是方才幫助趙莊的大哥哥嗎?”
趙伯輕輕搖搖頭,厚掌慈愛的撫摩着小童仰着的腦袋回道:“白喜,凡事不可觀其表象,你還年歲尚小,自是無需領悟過多。”
小童圓圓的臉上露出似懂非懂神情,還想張口問些什麽,斜仰着頭瞅見趙伯眉間微顯愁慮,雖滿腹疑問,也知曉此時不應打擾家主,默默在旁跟随,一老一小相互攙扶,兩個身影被夕陽的餘晖漸漸拉的一般長,最後與路上的花木相融,趙莊又恢複了寂靜,然其中又增添了幾分令人惴惴不安的氣氛。
疾馳的馬車上,柳琳從座墊下抽出個麻袋,笑望嬴政戲谑無言,嬴政被盯得背後發毛,偏頭直言質問道:“你還想作甚?”,柳琳佯裝無奈狀,語氣溫柔說道:“公子政,為了以防萬一,只好先委屈你了”,說罷,撐開麻袋,沖他微微一笑,目光下落自上而下打量着嬴政,趁其不備,一把套了上去,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嚴實實。
麻袋正合他的身量,其上僅留出了兩個窟窿,露出他忽閃忽閃黑溜溜的眼睛,麻袋被他無處安放的手腳撐成一個無規則的四邊形,透過麻袋傳出嬴政嘟囔不清的抱怨聲:“這像甚個樣子!”。
柳琳被他局促的形象逗得不行,笑得前仰後合,她實在是想不到自己能看到史書上威嚴霸道的始皇帝嬴政,如此憨狀可掬的一面,她合掌搓着手,盯着自己的作品滿意道:“看來我的記憶力還是不錯的,這大小正合适。” 柳念傻眼的楞看着眼前的一切,姑娘費盡心思将這個秦國質子帶回柳家,若是大公子知曉…,
府前家仆見挂着柳家标志的馬車趕忙迎上來,卻不成想馬車過府門而不入,直直沖向街巷口拐了進去,兩兩相觑正納着悶,其中一個機靈的家仆發現了尾随馬車窺探柳府鬼頭鬼腦兩個侍從模樣的身影,沖上去阻在二人面前擺手罵咧道:“幹什麽的!別在這瞎溜達,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府邸,礙了我家公子的路,你們擔待的起嗎!”說罷推搡着轟走了兩個蹤跡鬼祟的人。
柳府馬廄中,柳琳主仆蹑手蹑腳的鑽出去,柳念抱着麻袋,壓低聲音道:“姑娘真的不告訴大公子嗎?”柳琳悄聲回道:“回去我會跟兄長禀明的,小心別讓人發現。”二人一路上心驚膽戰,終于是移到了西廂院柳念的房間。
柳念謹慎的将麻袋放在床榻之上,只見嬴政從袋子裏鑽了出來,柳念喘着大氣,也顧不得其他一把拉過席墊癱倒在上,弄得柳琳哭笑不得,笑道:“這麽點路就給你累成一灘爛泥了,我就說我來吧,你非搶着。”柳念雖是奴婢出身,然一直跟随柳姬,勞力活許久沒幹,也是吃不消。大喘着氣道:“姑娘,你就別笑話奴婢了,奴婢哪能讓您做這種重活呢。”柳琳倒了杯水輕放到她跟前的幾案,溫言道:“辛苦我的好念兒啦。”
轉身坐回榻旁對嬴政解釋道:“這是念兒的房間,你這幾日先歇在這,待我同兄長言明因果緣由,再讓管家給你準備一間上好的寝榻,這地方雖然是小了點,但好在離我很近也方便照顧着。”
嬴政一臉猶豫,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出他的顧及:“既然別人不知道我會來,那以我的身份…他會同意嗎?”
柳琳會意道:“公子政的身份定然是用不得了,日後在柳府便喚你文正,如何?”
“不過是個名號罷了,落魄如斯,還談何挑剔選擇。”他低着頭表現的無所謂,但神情中不由透出幾分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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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琳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嬴政的場景,那時他也是如此悲觀厭世,不禁泛起一陣心疼,目光灼灼,正色道:“邯鄲這等彈丸之地,容不下鷹鵬展翅,并不是你的錯,掙脫束縛,直沖雲霄,搏擊萬裏長空,才是你要做的,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為別的,為你母親也要拼一把不是嗎?”
少年默然陷入沉思,從朱家巷趙姬被鄭家公子劫持時嬴政的激烈反應,柳琳能看出趙姬和嬴政之間深厚的感情,她實在是難以想象在共同經歷過趙國如此艱難的日子後,這對母子還會因一個史書上臭名昭著的男人而決裂。
安頓好嬴政,柳琳打算先和巴清講明原委,這是在馬車上她早早就打定好了的主意,這個強有力的外援,她是勢在必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