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你.....”董秋往裏面望了一眼,卻被屏風擋着,只聞見裏面的歡聲笑語,不由佯怒地甩了甩袖子,轉身走了。
而廳堂裏面,正是一片其樂融融的樣子。
“蕭姐姐,這個真的好好吃呀!”澤哥兒鼓着臉,兩個腫腫的腮幫子還一動一動地,左右開弓,兩只手都抓着食物,看起來很像某種小動物。
睿安放下手中的蜜水,笑看了一眼對着滿桌美食吃的不亦樂乎的澤哥兒,“你慢些吃,沒人跟你搶。”
“嗯嗯!”澤哥兒連忙點點頭,又站起來抓了一塊離妹妹比較遠的酥酪放到妹妹盤裏。正在吃一塊從未吃過的切成花朵一般的水果恩姐兒愣了一下,看着重新開始胡吃海塞的二哥,也彎了彎嘴角,眸裏似乎閃閃發亮。
“澤哥兒,你給我适可而止。”路承昭清俊的臉抽了又抽,他怎麽就覺得那麽丢人呢.....雖然家裏清貧,隔個五六天才能吃上一頓肉,但是從來有人送來什麽好吃的,都是先緊着兩個小的,尤其是澤哥兒。
澤哥兒這回可不怕大哥了,油油的小嘴張口就說“蕭姐姐讓我随便吃”、“蕭姐姐說小孩子就該多吃才長得高”,倒是把睿安适才說的話全部現學現用了。
睿安輕笑,對坐在她桌對面的路承昭點了點頭,“路郎中說的很對。澤哥兒你不怕腹脹了?”
腹脹算什麽,這麽多好吃的在等着他......澤哥兒也只敢在心裏這麽說,面上委委屈屈地放下了進食的速度,“怕。我.....我吃完這盤就不吃了。”
“這才對.....”睿安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身後的蒹葭似乎聽到了什麽動靜繞過屏風朝門口走去,柳眉不禁輕輕皺起,難道這個董秋這個小小驿官又要搞什麽幺蛾子嗎?
門口站着倒不是董秋,而是一個青衣小童,長得白淨,亦十分有禮數,恭敬地拱手在門外等候。
蒹葭用詢問的眼神問身邊的甲十三,對方就給她解了疑,“蒹葭姑娘,這是徽州水夢先生的座下小童,特地替水夢先生邀請殿下到先覺觀一敘。我已經驗過身份了。”
“水夢先生?”蒹葭不由一驚,她亦曾聽聞這可以算命知人的鼎鼎大名的徽州水夢先生,只是不明白這與長公主殿下有何幹系。
那青衣小童見裏面有人出來,便恭恭敬敬地上前一步來,從袖口取出一封青色筏紙,雙手遞給蒹葭,口中還清清脆脆地說道:“我家主人道,長公主殿下一閱即知。”
蒹葭心下不由更是好奇,只是這只能等殿下為她解惑了,對那個小童道:“既然如此,待我将此物呈交殿下即可,辛苦這位道童了。”
那童子不卑不亢地點頭告退,蒹葭便拿着那封筏紙轉身回了廳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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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睿安身邊,将手裏的青色筏紙交給她,道:“殿下,這是适才徽州水夢先生的小童送來的。言是殿下一閱便知。”
睿安伸出完好的右手接過,卻是放在了袖裏,并不馬上拆開,對着明顯有些失望的蒹葭搖了搖頭輕笑道,“總會讓你知道的,這水夢先生與我,原來卻無甚關系。”
蒹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卻是在過了一會兒後悄無聲息地叫了一個甲衛來吩咐了幾句才回來。
“蕭姐姐,我.....我再也吃不下了。”澤哥兒對這邊的事毫不感興趣,依舊在進行他的吃飯大業,直到現在肚皮滾圓,不住地拍這圓鼓鼓的肚皮。
“你早該停嘴了。”路承昭不着痕跡地收回望向睿安的目光,“待會來找我拿消食丸吧。”
“好.....”
澤哥兒沮喪地垂下了頭,那消食丸真的是又酸又澀,他可不愛吃了......
“既然大家都吃完了,那我們去準備好的客房歇息吧。”睿安對着桌上的李家三人說道,便率先起了身,低頭對雙胞胎笑了笑,“吃太撐了可不妙,你們可以在房中走走消食......但最好不要出門。”
雙胞胎點點頭,便跟着大哥還有帶領他們的護衛去了他們的房間。
驿館裏裏外外都被護衛清理過了,安全性倒是不用再過多操心。
睿安也帶着蒹葭到了準備好的卧室裏,就看見蒹葭期待地看着她。就不由得失笑,“你就那麽好奇這筏紙上寫了什麽?”
蒹葭猛地點頭,“當然了殿下,這可是水夢先生啊!神機妙算,多少人求着到她的先覺觀蔔一卦呢!”
可惜你的主子現在也約莫可以當個神棍。睿安想到自己畢竟也是重獲活一世的人,知曉許多幾年後才會發生的事,心裏不知為何卻飄過這樣一句話。
睿安低頭取出筏紙,卻發現那淡青色的紙上,只有兩個十分遒勁有力的字。
新生。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端午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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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覺
新生?
睿安眼裏閃過一絲驚異,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她把那張筏紙扔給正巴巴地望着這裏的蒹葭,就靠在床頭閉目沉思了起來。
水夢先生?
她很确定的是她的記憶裏從沒有遇見過這樣一個人,只是在帝都聽聞一些達官貴人竟然不辭勞苦地奔赴徽州,就是為了到她的先覺觀裏算上一卦,感到過荒謬罷了。
這水夢先生,以女子之身,亦能讓這麽多人信服追崇,可見是有些真本事的。
子不語怪力亂神。
原來睿安是不相信鬼神之說的,但是如今重活一世,她便是不信,也得信上幾分。更何況,對方遞來的筏紙上,赫然就書寫着“新生”二字,與她這幾個月的經歷甚是相符。
但睿安不知道,這個新生,是指她被路承昭救下重獲新生,抑或是,重活一世?
如果是前者,她大可不必去理會,因為這件事只要派人稍作調查,就可以知曉來龍去脈了。而如果是後者的話......睿安睜開雙眼,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蒹葭,替我安排明早去見見這個水夢先生。”
還在對着筏紙沉思的蒹葭聽見睿安的話,更是覺得這個水夢先生似乎有過人之處,并非尋常的江湖騙子。以她對殿下的了解,睿安是不會相信這些沒有根據的事情的。現如今,殿下居然要去見見這個水夢先生......
“奴婢知道了。殿下,讓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大哥,我不想吃消食丸。”
這邊,路家三人的房間裏,燈一進來的時候就點上了,澤哥兒正趴在桌子上,神情萎靡地盯着面前的瓷瓶兒。恩姐兒正在一邊打量着驿館房間裏的擺設,聽見二哥的話,漂亮白嫩的小臉不由露出了笑,“二哥你太貪吃了。像我就一樣都嘗了一些,也就飽了。”
“我也都想吃,可是碰見一個好吃的就停不下來。”澤哥兒嘟了嘟嘴,不情不願地拿起了瓷瓶兒,卻發現大哥根本沒注意這裏,而是徑自拿着一本書在房間裏的書架前沉思。
“大哥?大哥?”
路承昭聽見澤哥兒在叫他,從思考中回過神,俊臉就望向了自家弟弟,“消食丸可吃了?”
“還未......”澤哥兒立馬乖乖地倒出一顆暗紅色的藥丸子,皺着臉吞了下去,連嚼都不想嚼。
路承昭合起了書,放回了書架上,隐約可以看見藍色封面上寫着“徽州名人轶事傳”。
“吃完就在房內走走吧,消食。”路承昭走過去從袖裏又遞了個瓷瓶兒過去,“只許吃一顆。”
“好!”澤哥兒迫不及待地搶過瓷瓶,倒出一顆潔白的晶體,就塞進了嘴裏,那甜到心裏的滋味,每次都讓他欲罷不能。但是他又是真的不敢吃第二顆的,沒看他大哥還在盯着他呢。就乖乖把瓷瓶兒又遞了回去。
路承昭收了瓷瓶兒,叫人送了熱水來,給雙胞胎和自己洗了澡,三人就在房裏的大床上躺了下來。
燈并沒有滅掉,在屋裏明明滅滅的,燥熱的夏日窗外還有蟬聲。
澤哥兒洗澡前在房裏轉了好多圈,現在頭還昏昏沉沉的,就有些困意了,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呼嚕。恩姐兒卻沒有絲毫困意,她轉頭看着隔了二哥的大哥,大眼睛一閃一閃地,“大哥,我喜歡外面的世界。我也,喜歡蕭姐姐。”
路承昭兩只手墊在腦後,上半身倚在了豎着的枕頭上,溫言出聲,“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只有好的方面,也有一些你們不知道的陰暗的地方.....這些以後你們就知道了。”又頓了頓,“蕭姐姐.....大哥也喜歡她。”
“我知道。”恩姐兒嘴角勾起了甜甜的笑容,眼裏帶着微微的俏皮,“不過蕭姐姐那麽厲害,大哥要加倍努力才行。”
“恩姐兒還會替大哥打算了。”路承昭失笑,也想到對方那高不可攀的身份,頓時眸色轉深,心裏的想法更加堅定了。
只有成為配的上她的人,才能站到她身邊。現在的他,路漫漫其修遠兮。
“睡吧。”路承昭滅了燈,三人都靜靜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路家三人剛洗漱完,就聽見有人來敲門,路承昭開門一看,卻是蒹葭來了。
“蒹葭姑娘這麽早?路承昭清俊的臉上展開淡笑,心裏已經有幾分猜到她的來意。
蒹葭也笑着應了一句,然後就将來意說明,“我和殿下要去一個地方,約莫半天時間。殿下讓我叮囑你們不要四處走動,更不要離開護衛的保護,畢竟出門在外,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說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路承昭一眼,這路小郎中應該會明白她的意思。
路承昭微微點頭,轉頭跟正好奇地望向這裏的兩個小家夥說:“今天先不走了。蕭姐姐有事外出,我們就在驿館裏好生待着。”
“好吧。”就不能跟着蕭姐姐出去嗎澤哥兒也就是想想,畢竟蕭姐姐身為公主殿下,肯定有正事要辦呢。
“蒹葭姑娘請回去照顧殿下吧。”既然自己并不能幫上忙,路承昭便不想再耽擱她們,蒹葭也點頭才轉身走了。
不一會了,一個眼熟的護衛就送來了早晨的餐食,正是甲十三。
“多謝。不過.....可否恕我冒昧地問一句,殿下可是去先覺觀?”路承昭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對面面無表情的甲十三聞言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沒有一句多餘的話,轉身出去了。
路承昭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關上門,将飯籠拎到桌子上,一盤盤取出餐點,招呼雙胞胎吃飯,自己卻是想着事情,遲遲不動筷。
果然是先覺觀。
自己昨天看見那張淡青色筏紙的時候就有所猜測,又隐隐約約聽到了“水夢”二字,如今再一問,想必就是先覺觀無疑了。
殿下為何要去一個道觀呢?想到昨晚自己在那本書上看到的東西,路承昭眼裏閃過一絲憂慮,他雖然不信這水夢先生真有那麽出神入化,但是對方在世間可是備受推崇的,說是多智近妖亦不為過。
“大哥,回神了。菜都要涼了。”
沒有結果的思考,路承昭便也抛開不想,“好。”
此時睿安已經坐在馬車上前往先覺觀的路上了。
她靠在軟墊上,看着六衛們找來的關于水夢先生這個人的情報,也不禁感覺迷霧重重。
這是個怎樣神秘的女人?神秘到對方的身份來歷一概不知,神秘到,就連面容,也是假的。
甲衛調查出,那水夢先生,竟是戴着□□。而那張平凡無奇的臉下,究竟是怎樣的容顏?
對方出現在五年前,就像憑空出現了一樣,那麽在這之前呢?在這之前,對方究竟是以什麽身份在哪裏安居呢?
她,是不是又與哪一方勢力有着千絲萬縷的幹系呢?
對方據說還身有殘疾,日日只能與輪椅作伴,這又孰真孰假?還是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最讓她疑惑的,是對方為何要找自己?
這麽多疑窦,全都只能等接觸到對方才能知曉。這種無力感讓她很是陌生。既然沒有辦法,索性睿安就不去想了。
合上那沒幾行字的紙,丢到一邊,睿安輕阖那雙美目,讓自己在到達先覺觀之前先蓄滿精力,好面對那未知的人與事。
“殿下,到了。”馬車停了下來,蒹葭出聲輕喚睿安。
羽扇般的睫毛動了動,睿安便也睜開眼,下了馬車,蒹葭替她理了理衣服,這才朝着眼前的廟觀走去。
早有兩個青衣小童在門外等候多時,看到睿安等人,不急不緩地上前行禮問候,然後才恭敬地對睿安道:“啓禀殿下,主人有言,侍衛家丁皆不得進觀。還請殿下海涵。”
“什麽!”蒹葭皺起了眉,看向她家殿下,“殿下,如果有危險怎麽辦?”
睿安倒是對這先覺觀觀主越來越好奇了,就向蒹葭搖了搖頭,對兩個青衣小童淡聲道:“帶路罷。”
蒹葭看着自家主子,又看看身邊同樣皺眉的護衛們,“你們且在這廟觀四周都留點人手,一有風吹草動就發鳴彈。”
“是!”說罷,已經向外飛奔去了好幾隊的護衛們。
蒹葭這才轉頭,護在睿安身邊跟着小童走。
這先覺觀從外面看亦是平凡無奇,就如同農家小院。門口上面朱紅色的匾額上,刻着兩個遒勁有力的“先覺”。
這字,跟那張筏紙上一模一樣。睿安猜測,必定都是那位水夢先生寫的吧。
進入到院裏,就發現裏面別有洞天。梅蘭竹菊,奇花異草,假山池塘,錦鯉蓮葉,抄手回廊,漢白玉拱橋,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精美。這裏面絕不像一個道觀,而像是某位大戶人家的私邸了。
“殿下請。”一個青衣小童在一個院子門口停了下來,恭敬地躬身在一邊候着。
睿安擡頭看了一眼前面院牆上面的刻字。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這句是很久以前,一位大謀士的名句,用在這裏,卻愈顯得這先覺觀,這水夢先生,無比神秘。
深吸了一口氣,睿安踏進了這座精致的小院裏。
“蒹葭,你且在外面等着吧。”若真有人要這樣取她性命,她只能認了自己生緣淡薄,處處都是殺機。
輕輕敲了敲門,從裏面傳出了一聲低沉磁性的應聲,一時間竟讓人無法辨別是男是女。睿安輕推門,那扇門本來就是虛掩着的,此時輕輕一借外力,就開了。
睿安踏進屋裏,鳳眼輕掃了房間裏一圈,發現裏面到處都是書架,四面八方,滿滿的書,地上桌上,亦是滿滿的稿紙之類的東西,畫着寫着她看不懂的東西。
裏面有一座藍色琉璃屏風,而聲音,似乎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水夢先生,睿安叨擾了。”睿安朗聲道,看對方似乎沒有出來相見的意思,想到對方不良于行,就輕移蓮步,繞到屏風後面去。
卻是正好與一人的目光四目相對。
作者有話要說: 小寶貝們(づ ̄3 ̄)づ╭~
六一兒童節快樂~
不管何年何月,我們都是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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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夢
那是睿安第一次看見水夢的情形。盡管知道對方戴着□□,她依然覺得那張明明看起來平凡無奇的臉是那樣驚豔。
可能是因為,那雙眼睛吧。
那雙仿佛帶着星子深邃的眼睛,綴着整個浩瀚孤寂的夜色,帶着俯視天地的悲憫,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一襲白袍,墨發低垂,,坐在那檀木輪椅上,膚色白皙到幾近蒼白,修長骨感的手正翻閱着手裏厚重的古籍。
那麽陌生,那麽熟悉。
“殿下。”對方擡頭,輕輕張了張嘴,仿佛很久不曾說話,低沉磁性的聲音裏分明還有絲艱澀。
睿安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問什麽,她的第一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對她沒有半分惡意。是她.....是她可以全身心信任的人。
可是為什麽呢?明明,明明兩輩子,她們沒有任何接觸,沒有任何交流。
睿安一直相信這個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她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對着一個完完全全陌生的人如此猝不及防地産生信賴.....
難道說,她們可能有什麽她所不知的血緣關系嗎?
這也許有可能......睿安腦海裏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念頭,面上卻毫不顯露,“不知水夢先生找睿安是為何事?”
“殿下,一切都是陰差陽錯......”那雙星眸淡淡地看着她,“一顆毫無存在感棋子亂了整盤棋......于是,有了棋盤重啓......”
睿安心下巨震,就連平素的冷靜也仿佛不複存在,臉上也是一片驚異之色:“你......”
對方卻又不再多說什麽,而是打開輪椅下的一個暗格,取出一個古拙的盒子,伸出一只修長骨感的手來交給她:“殿下,這是你的,也許注定是你的了......言盡于此,希望殿下好自為之。”
睿安帶着重重疑惑用右手輕輕打開木盒,卻發現木盒裏面只有一塊小小的有着奇異紋刻的玉牌,正想再問一下對方,卻發現那人已經驅着輪椅轉彎,赫然就是準備離去的樣子了。
“水夢先生?”睿安雖然心知這是對方無意多說,依然忍不住想知道的更多。
對方為什麽會知道這些?又為什麽說手裏這塊玉牌注定是自己的?
她......她究竟是什麽身份?
“殿下,請回吧。”對方并沒有回頭,而是背着睿安淡淡出聲,然後睿安就看着她劃着那木輪椅離開了她的視線。
睿安收回目光,看着手裏的玉牌,這種複雜的紋刻,倒像是北方游牧民族的圖騰,可是她仿佛在哪裏見過......然而縱是她記憶力再好也想不起來了。
也有可能,是小時候在哪裏看到過......睿安若有所思,合上木盒的蓋子,也不欲逼迫對方,就出門去了。
一出門,蒹葭馬上就着急地迎上來,“殿下!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睿安輕聲安慰她,“走吧,我們回去。”
蒹葭欲言又止,但是還是壓下心底的疑惑和問題,帶着睿安出門,上馬車,再回到驿館裏。
驿館門口的護衛看到睿安平安回來,也是松了口氣。
沒等她到廳堂裏,就聽見澤哥兒激動的呼喚聲:“蕭姐姐!蕭姐姐!”
看到他們在自己面前卻因為自己的手上的傷還沒好而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的樣子,睿安眼裏也多了幾分柔軟。
“讓你們等了一天了,等我們晚上再休息一下,明天一大早就要繼續出發了。你們可受的了?”畢竟兩個小家夥沒有出過遠門,她有些擔心。
“沒事沒事,蕭姐姐放心,我們好着呢。”澤哥兒連忙拍拍小胸脯,像是在證明他很精神着呢。
“蕭姐姐,你快去休息吧。”恩姐兒在旁邊小聲地說,大眼睛閃亮亮的,“我們三個都很擔心你呢。”
三個?睿安挑了挑眉,看向雙胞胎身後的路承昭,對方從她回來到現在就一直盯着她看,卻一言不發,這是擔心她的安危呢,還是擔心她身上的傷口又破裂了?
聽到恩姐兒的話,路承昭微微一笑,“殿下沒事就好。”對方看起來好像沒有受到什麽傷害的樣子,那麽那先覺觀就不是一個鴻門宴,那麽,那水夢先生為什麽要找殿下呢?
但是以他現在的立場,他是沒有資格問的。他只能從袖裏掏出一個瓷盒遞給蒹葭,“蒹葭姑娘,這是承昭新制成的無暇膏,還請殿下收下。”
“那我就多謝路郎中了。”睿安也回以一笑,“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早些歇息吧。”
“好的。”雙胞胎跟着大哥會去了。睿安也帶着蒹葭回了房,還沒坐下,就聽見有人來敲門。
“篤篤篤”聲微微響起,伴随着門口護衛低沉的嗓音,“殿下,是董驿官來了。”
“他來做什麽?”應該說是主仆一心,蒹葭亦十分不喜這位驿官,甚至她還覺得對方看她的目光裏也帶着讓她作嘔的欲望。
睿安目光一轉,落到剛剛放到枕邊的木盒上,心裏猜測對方可能是來打聽今日的事情了。
“蒹葭,回他說本宮今日倦了,誰也不見。”自己又何必浪費時間在他身上?
蒹葭得令,走出去推開了半扇門,就朗聲轉述了睿安的話:“殿下今日倦了,吩咐我說今日誰也不見。”
門外,董秋狠狠地抖了抖胡子,卻也不敢拿喬,對方雖然是女流,但是手段實力可不是他這區區小官可以惹得起的。看來那位大人的任務自己是完成不了了。
“那老臣便告退,殿下好生安寝。”
董秋說完,就轉身走了,心裏想到即将到來的那位大人的怒斥,心裏不由一抖。自己本來只是一個小小驿官,很久都沒有用上自己的時候。這次也是聽聞長公主殿下将會在他這蘭山驿館裏停留,上面才會安排了任務來,卻沒想到他根本就完成不了。
路過睿安附近一個同樣有着守衛的房間,聽到裏面傳來的童聲童語,董秋的眉頭微微皺起,他想到這就是救了長公主殿下的那個人一家的房間,或許他可以從中套出點消息出來。
就對着兩邊守衛的甲衛說:“本官要進去看看救了殿下的人是誰,好好褒獎一番。”
兩邊的護衛巋然不動,“殿下吩咐,任何人不得找路郎中。”
哦對了,對方還是個有些名氣的鄉下小郎中。董秋眼裏閃過一絲狡詐,對着門裏面高聲說:“本官身體陳年難疾,不知這位廣施善行的路郎中可否為下官診治一番?”
“吱呀”一聲,木門從裏面打開,出來一個清瘦俊秀的青衣男子來,正是路承昭。
看見要見自己的人,路承昭毫不意外,于是就微微淡笑道:“董大人這麽晚了有何貴幹?”
董秋見對方雖然是笑着的,但是笑卻不及眼裏,怕也不是什麽好對付的人,心裏就有些打鼓,但是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一個驿館,而對方不過白身,自己有什麽好怕的,就試探地問了句,“本官聽聞路郎中妙手回春,醫術高明,正好在下有些難言之疾,可否進去給路郎中仔細說說?”
“這倒是不必,在下雖然醫術拙劣,卻一眼就能得知大人的病根所在。”路承昭微笑對眼前瞪大眼睛的人道。
他這麽講,是自己難道真的有病嗎?
董秋疑惑了,雖然自己時常感覺身體好像出現了一些小毛病,但是請來的郎中無一例外都說自己沒有問題,還可以活到七十歲,能長壽到年近古稀,他已經很滿足了。
可是現在眼前這個小郎中竟然說自己真的有病,原本只是當做借口,現在就讓他十分重視起來,連忙追問,“路郎中可是說真的?”
路承昭點頭,“自是真的。小民怎敢欺瞞大人。”
“那快說!我究竟得了什麽病?”難不成是那些庸醫診斷不出?還是說,有人收買了他們,故意欺瞞與他?董秋眼裏沉沉,想到自家後院那些妻妾兒女們,怒氣就不由得上湧。
這些賤人!竟然妄圖謀害他?他今歲也才五十歲,正值人生壯年,那些人就想要自己的命不成?
“董大人的病......”路承昭故意停頓了一下,“不知董大人是否經常痿靡不振、腰酸背痛、四肢無力呢?”
“沒錯!就是這樣!”董秋連忙點頭,灰白的頭發顫了顫,消瘦蒼白的臉上滿是得知病情的渴望。
“實不相瞞,董大人的病根其實.......”
“其實是什麽?路郎中快告訴我!不必擔憂我接受不了!”就算再怎麽難治他也要傾家蕩産去醫治自己的!
路承昭看了左右兩邊面無表情盡職盡責的兩位護衛,見他們似乎并沒有注意他在講什麽,就大大方方地将話講完:“是董大人您縱欲過度,傷了身體的根本,所以才導致了惡果。若要根治,還請大人節欲惜身才是。”
“什麽?!”董秋大驚失色,随即怒氣沖沖地質問他,“路承昭,你竟敢如此戲耍本官?你可知罪?”
董秋的內心被怒氣填滿,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小小的鄉野郎中耍的團團轉,這讓自己如何見人?不如趁勢将他押入獄中,也可以好好拷問他關于殿下的事情了!
“非也非也,大人有所不知,你之前看的那些郎中,并不是診斷不出來,而是根本不敢跟大人說罷了。”承昭臉色不變,還是非常淡定正經的模樣,“古人曾言‘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教君骨髓枯。’,這說的可就是縱欲過度的危害。大人可千萬不要懈怠輕視。”
董秋又将信将疑,幸而畢竟當了這麽多年的官,理智還在,還想着關于殿下的事情,看起來明着問是不行了,那就使些手段留下這路郎中,教他不說也得說!
“來人!”他對身後不遠處的下屬出聲,“把這出言不遜的小郎中押到獄裏!”
“什麽!”在屋裏正聽得津津有味的雙胞胎聞言一驚,急急忙忙地看向大哥,發現對方依舊淡定地站在那裏,沒有半分失色,就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哼!老匹夫,他們的大哥才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呢!
沒等驿館那些兵士圍上來,從旁邊就飛速出現了一圈黑衣護衛,将路承昭和房門掩護的嚴嚴實實,“董大人,路郎中是長公主殿下的貴客,任何人要帶走他,想必都要經過長公主殿下的同意吧?”
其中一個人冷聲回道。
“這......”我就是想抓住他好問出殿下的消息啊!不過這話董秋可不敢說出來,他只能叫自己的下屬退下,轉頭恨恨地對路承昭道:“你等着!”就帶着一群人轟轟烈烈地走了。
“承昭給諸位添麻煩了。”他拱手對周圍的人道。
“無妨,路郎中好好歇息就是。”那個人擺擺手,一群人便又如出現時一樣消失了。
路承昭回到房間裏,哄着雙胞胎睡下,自己卻是久久沒有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裏才又響起了另一個輕微的鼾聲。
一夜天明。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的路郎中是不是信口胡謅了呢?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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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怎麽亮,他們就重新上路了。不過這次路上只在一個提前找好的空院落裏休整,并沒有再去驿館之類的地方。
他們的目标是揚州。
從出發地李山村到這揚州城本來只要六天,因為路上耽擱,他們總共花了整整八天才到。而在這路上,睿安的木板夾終于也拆掉了。其他地方的傷疤塗過了路家秘制的無暇膏,完好如初,這讓蒹葭差點喜極而泣。
遠遠地還沒有到揚州城,過往的商隊就源源不斷地往城門湧去,那一車又一車的琳琅滿目的貨物,足以初窺這揚州城的繁華興盛。外面的一切讓透過小窗向外看的澤哥兒驚嘆連連,更何況還有蒹葭在一邊有聲有色地介紹着,雙胞胎都看的津津有味,心裏也迫不及待地想出來逛逛。
“殿下,秦将軍帶人來了。”門簾外,甲衛聲音低沉地禀告着,睿安放下手裏的書,讓蒹葭微微掀起馬車門口的簾子一角,就看見烏壓壓地一隊黑铠兵正朝這裏趕來。
其中最前面的一個人,一身暗紅色的胄甲,頭上也戴着相應顏色的盔甲,手持銀槍,腰佩利劍,面色白皙俊秀,隐隐還有些少年人的影子,正踏着大步朝這裏趕來。
周圍商隊以為這新來的一隊看起來十分厲害的人馬有什麽可疑的地方惹來官兵前來捉拿了,吓得紛紛往周圍遠遠地躲開,就怕自己遭受無妄之災。
“殿下!”那領頭的少年将領模樣的人一路疾步走來,那馬車周圍的護衛看竟也絲毫不阻攔,反而讓開了一條路讓那紅铠将軍通過到隊伍中間的馬車前。
商隊的人都遠遠驚訝又好奇地觀望着,這隊從城裏出來的黑铠兵,看起來應就是當今聖上派下來發放鬧水災地區銀糧的秦家軍了。
那紅色铠甲的少年将軍,可不就是小小年紀就驅逐海寇威震四方的少年将軍,秦佑秦将軍麽!
那馬車的簾子原本只開了一道,如今已經全部被拉開了。遠遠地,周圍商隊裏的人只見到一個紅衣烏發的女子從馬車裏下來,伸出雙手輕扶起那已然恭敬地半跪着的少年将軍,想起半個多月前的傳言,他們中的有些人這才恍然大悟,眼裏頓時就狂熱發亮起來,緊緊地盯着那邊馬車的方向。
那個紅衣女子,定就是在半途上被暗中刺殺的長公主殿下!
竟然能見到長公主殿下的真人!一些商賈頓時就幾近熱淚盈眶起來。
問他們為何會如此?
答案卻正是因為長公主殿下十三歲時向皇帝陛下建議,“農事固為根本,行商乃是積富之業,今中洲南接海域,北鄰異族,西通番邦,東臨琉球,而中洲卻少有這些地域的貨物,何不互通往來?一來可使稅收大增,國庫豐盈,二來亦可遏制其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