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帶上了一抹淺笑,連稱呼都帶了親近之意。
她叫自己七郎?饒是他心性沉穩,心湖也不由微漾了一瞬,“殿下盡管直說,在下必盡微薄之力。”
趕走心裏莫名的想法,路承昭誠摯地望着她。他,又能幫她做什麽呢?
睿安掃視了屋裏一圈,一部分甲衛已經出去清理院子裏的狼藉,一部分遠遠藏在牆角當做影子,燭火明明滅滅,她還是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還有晶亮的雙眸。
青衣墨發,謙謙君子。還有那玉雪可愛的雙胞胎。她定要想辦法在離去之後護他們周全。那些人知道他們救了她,若是遷怒,未必不會朝他們下手。
“我還要住些時日待傷養好,又要麻煩路郎中了。”
剛剛甲衛禀告說大軍已經到達江南地界了,秦大将軍和她的一部分親衛成功抵達三州,并井然有序地發放物資,救濟災民。
水災過後,最怕的還是疫病蔓延,随軍的郎中醫者們也已經到位着手防治了。對此她也安下心來。
秦佑辦事,果然從來不用她操心。他再也不是當初只會闖禍的愣頭青了。
而此番南下,名為監察,她為的,還是另一件事。只是現在自己還是低估了那些人的手段,一些布置,還要慎之又慎,重新整改,萬萬不可再被暗中的釘子察覺了。
既然要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就需要花些時日多加斟酌,仔細安排。自己傷還未愈,在這鄉野之中養傷并思考接下來的對策,也不失為上選。
“寒舍簡陋,殿下莫怪便是。”盡管莫名有些失望,這并不是什麽能幫她的事情,但是這也是他所樂見其成的。澤哥兒恩姐兒那麽喜歡她,這麽舍得她這麽快就走了呢......
雙胞胎确實喜歡這個神仙姐姐,她肯定比故事傳說裏的那些才女美人還要好看呢。雙胞胎篤定地相信着。日日等睿安醒了就要去外房裏纏着她講外面的事情,被他訓斥要讓姐姐好好休息才泫然欲泣地作罷。
于是睿安便繼續住了下來。而路承昭在第二日似是看不到甲衛的蹤影,但是總能在旁邊的樹林裏發現一些端倪。頓時明白,他們應是隐藏起來了。
院子裏被清理過,又有一夜的風吹着,雖然地上還是可以看出一些蛛絲馬跡,不過也只有路承昭發現了,雙胞胎和張嬸對昨晚的事情完全不知。
睿安昨晚被那些無聲潛入的黑衣人驚醒,還好她還認得出一些甲衛的身形沒有出聲,等他們揭下面罩更是放心了。卻也沒想到甲衛前腳尋到她,後腳那些人就摸了來。在前面的院子裏展開了一場異常慘烈的無聲厮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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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夜裏有了這些變故,睿安在清晨亦沒有起晚。她沒有那些嬌貴的習慣,作息一直是規律且嚴格的。
她正等着張嬸過來換藥,卻聽得前院有些喧鬧聲,凝眉仔細聽了一聲,卻是一個嬌俏的女聲。
“張家嬸嬸,我就是來看看昭哥哥救回來的仙女姐姐,怎麽就使不得了?莫非,他其實救了個醜八怪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更新中~~~喜歡噠小天使們收了我吧(*/ω\*)
☆、來人
聽着這人口氣,靠坐在床上剛準備看會書的的睿安不禁挑了挑那精致的柳葉眉。
兩輩子她都沒遇到過這種事,實在是有些新奇。
這很明顯就是戀慕路承昭的女子看她這麽久還未離開,實在坐不住了,顧不上女兒家的矜持,一大早趁着張嬸來給她換藥就想跟着進來看看她這傳聞裏的“天仙般的女郎”究竟長了什麽模樣。
“巧芸诶,聽嬸一句勸,這真的使不得啊。那蕭姑娘,可是城裏的千金小姐吶。”張嬸還在外頭勸着那位女郎,但明顯對方打定主意沒這麽容易放棄。
“千金小姐怎麽了,我就是看一眼,張嬸,好嬸嬸,你就讓我滿足了吧。”
那嬌俏聲音還在磨着張嬸,“我又不會對她做什麽......”
這廂,張嬸被纏的有些煩了,但是又真不敢讓她進去,卻只能僵持着。哪知這女子看張嬸雖然不耐,卻是死活不讓她進去看一眼的态度,當下就一咬銀牙,越過她沖進了外房裏。
“巧芸!你這丫頭!哎呀,這可怎麽辦?”張婆子連忙跟了進去,卻見她呆立在了床前,便也順着她的目光望去。
從小窗外傳來的晨光淡淡地灑進屋裏,青白色的簾子被挽了起來,床上靠坐着一青絲如瀑的美貌女子,無瑕如玉的下巴,英挺卻精致的瓊鼻,吹彈可破的肌膚,柳葉眉形狀美好的無可挑剔,鳳眼微微眯着看手裏的書,小扇般的睫毛打下一小片陰影。
聽到動靜,對方凝眸看來,徐巧芸心頭又是一震,在那雙仿佛帶着魔魅的眸子下,頭一次知道什麽叫自慚形穢。
這是個自己怎麽都比不上的女人!
她腦海裏這樣想着,心底卻生出羞惱和嫉妒。憑什麽什麽好東西上天都給了這些人?這人出身好,長的又如此狐媚,自己再不做些什麽,昭哥哥怕是要被勾走了!
“這位姑娘,為何你還沒找人來接你回去?你的家人正擔心着呢。”她收了心裏的想法,臉上帶了一抹自以為溫柔的笑。孰不知她臉上是帶着笑,眼裏的嫉妒和惡意已經出賣了她。
張嬸着急地想要阻止她,也不敢對睿安說什麽,只一味地拽着徐巧芸的胳膊一直想往外走,卻并非那麽容易,而睿安也示意她停下動作。
睿安看着這不速之客,心裏有些玩味,宮裏争寵的女人她見的多了,總有女人想盡各種方法想要爬上她父皇的龍床,眼前這種段數,實在不能在低級了,讓她忍不住生出少有的逗弄之心。
“因為七郎醫術高明,我的傷口未愈,還需他的醫治。至于家人,路途遙遠,怕是要些時日才能尋過來。”
徐巧芸忍不住抓緊了衣袖,“那縣裏的郎中也可以治你的......”
睿安抿唇一笑,鳳眼裏光華流轉,“縣裏的郎中哪有七郎這樣的謙謙君子呢?”
“你......你就是心懷不軌......”徐巧芸忽的上前一步,張嬸吓得緊緊抓着她,就怕她沖撞了眼前的貴人。
哎喲這小祖宗,就不能消停點嗎?也不想想人家這高門大戶的,能看上七郎嗎?這徐巧芸也就是女兒家的心态,受不得心上人被別的女人吸引了注意力,生出什麽心思。
“巧芸!”
門外卻是傳來一道清朗的男音,正是剛剛摘完菜聽見動靜趕過來的路承昭。青衣上沾了露水,卻絲毫不損他的賞心悅目之感。
此刻他劍眉微皺,向來溫和的臉上是睿安沒見過的有些嚴肅神情,卻唬的徐巧芸一跳。
“昭......昭哥哥,我......你回來了......”徐巧芸有些語無倫次,她根本沒想到會碰到路承昭,原計劃她只是來看一眼睿安就走,哪裏想到還生出事端來。
“莫要胡鬧,快回家去罷。”
路承昭退出門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才進了門來。
徐巧芸卻是有些不甘心,昭哥哥這麽快就向着她了?不就是長了一張狐媚子的臉蛋嗎?
嫉妒的人會愚笨許多,這個道理自古早有。
因為妒火,她早忘了睿安除了美貌意外的其他東西,只想着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必定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這徐巧芸也是長了一張嬌柔的臉蛋,平時打扮的很是妩媚,又是村長家的女兒,還是這附近幾個村裏有名的好顏色,媒婆都不知上了多少次門。
然而自小她心儀的,就只有路承昭一個人,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被路承昭以弟弟妹妹尚小需要照顧為由拒絕了。
她哪裏聽不出這是借口呢,只是她一直堅信昭哥哥最後一定會娶她的,只要等雙胞胎在大一些就好了。于是她使勁渾身解數說服父母,如今也十六了,還沒有定親。
路承昭真的是對她無意,早就跟村長家的說明了,只是她一直不肯放棄罷了。家裏人拗不過她,也就這樣過了兩年。
沒想到就在這時,徐巧芸聽說路承昭救了一個美貌女子,還在他家住下了。
她哪能坐得住,在路家外面不知偷偷張望了好幾次,也沒見到人,反而被親娘看到硬拽回了家裏,三令五申不準去路家,卻沒想到還是被她溜了出來。
“昭哥哥,你......你是不是喜歡她呀......你不準喜歡她......”徐巧芸從張嬸的手下掙出來,委屈地站到路承昭的面前,一雙桃花眼仿佛浸了水一樣晶瑩,若是那些追求者看到了,必定是各種安慰體貼,七尺壯漢都化成了繞指柔。
“胡鬧!巧芸,我與蕭姑娘只是郎中與病人的關系。你莫要破壞了蕭姑娘的清名。”路承昭呵斥着她,也忍不住煩躁起來。這姑娘從小就愛粘着她,可是他從來都是把她當妹妹看的。
“那你為什麽不娶我!”徐巧芸忽然就哭了起來,梨花帶雨的樣子煞是惹人憐愛。張嬸見狀,連忙上前勸着她,想把她拉走,卻是紋絲不動。
“巧芸,莫哭莫哭,聽嬸子的話,咱們先出去說好嗎?”
路承昭朝睿安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正帶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着這裏時,于是就更是煩躁了。
“巧芸,你一直都是我妹妹,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一直是!”他用了大一個調的聲音對眼前哭泣的佳人說道。
徐巧芸的哭聲頓了一秒,忽然哭的更大聲了,但是她總算是哭着跑了出去,一路還亂叫着“我不信”。
張嬸也松了口氣,饒是她這麽大年紀也忍不住拍拍胸口,這種事,可真是自古以來最難琢磨的。
她連忙看向睿安,“讓蕭姑娘看笑話了。希望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莫怪這小妮子才是。”
睿安看了一場真人版大戲,心情正莫名的好,又怎麽會為這種事怪罪呢?更何況她從來都不是會計較這種小事的人。與這種小姑娘鬥?宮裏那群娘娘都會笑話她吧。
“無妨。我看她只是被情之一字迷了雙眼,亦可以體諒。”實話說,她自己對這種事......亦有感同身受之感。
燃哥哥于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只是對象反了過來,她只把燃哥哥當哥哥罷了。
路承昭嘆了口氣,有些深深的無奈感,卻還是沒有去追徐巧芸,他只願她真的想清楚了,不要再因為他而耽誤了人生大事。
眼下聽着睿安的回答,心裏一跳,又趕緊把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甩開,向睿安告了一聲罪,“讓蕭姑娘看笑話了。”即使知道她的真是身份,礙于張嬸在這裏,他還是稱呼她為蕭姑娘。
“沒關系,路郎中你聽聽看,澤哥兒是不是在叫你?”睿安突然聽到裏屋傳來的聲響,對路承昭說道。
“還真是,那我便先去忙活了。”他向兩人告辭,順便帶上了門。張嬸這才能為睿安換藥,幫她梳洗。
睿安在他走後,卻是想起來之前她與徐巧芸的對話,路承昭,是不是聽到她誇他是謙謙君子那句了?
睿安沒猜錯,他靠近房門的時候就恰巧是睿安說出那句的時候。
于是在幫雙胞胎打理完後,他在後面的廚房做朝食的時候還在想着那句話......
然而他不由得微微苦澀一笑,那又如何呢?
雖然是在那種情境中,但是那也僅是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贊賞罷了。
又能說明什麽呢?
他不過小小的鄉野郎中,而對方是那樣高不可攀的人兒。
他昨夜回房後輾轉難眠,腦中不停地想着以往聽過的關于睿安長公主的信息,又不停地想起這些天來的點點滴滴......
睿安長公主。
元武帝最寵愛的嫡長孫女,天聖帝視若明珠的嫡女,前皇後蕭皇後的女兒,與已故的大皇子同為當世大儒方鴻川的關門弟子,被多位名士盛贊,皇帝破例讓她擁有衆多親衛,古往今來第一位這樣榮寵備至,天賦卓絕的公主殿下。
竟就這麽讓他遇上了,而且還有這樣的際遇。
可是他非是要讓她報什麽恩,許什麽官位,賜什麽財富,他什麽都不想要。
想起昨夜裏的事情,他嘆了口氣,摸了摸晾着的碗,溫度适宜,端着到外屋敲門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現代稱 :嫉妒的人智商會下降(?ω?)
長公主殿下一臉懵逼:這還啥都沒有呢情敵就來了?還是青梅竹馬,嗯?
七郎:冤枉啊殿下~∑(っ°Д°;)っ
☆、下地
“殿下,我來給你送飯了。”
他溫聲說着,手裏穩穩地端着碗。剛剛雙胞胎吃完飯後搶着要給她送飯,但是最終他們扁着嘴巴耷拉着肩膀不情不願被他趕去書房裏背書了。
澤哥兒嘴裏還不停地嘟囔着:“大哥真壞。”恩姐兒也用控訴的目光看着他。
不過他可不會輕易動搖。
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搶來的活計。
他們都是小孩子,與睿安接觸的機會很多。而他可不一樣,除了看傷口連進外屋的門的借口都沒有。
“請進。”裏面傳來睿安婉轉清朗的聲音。
路承昭輕輕推開門,張嬸已經回去做給家人做飯去了,裏面自然就只剩下了睿安。
睿安正捧着前幾天他從書架上拿來的書看着,低垂的頭,服帖柔軟的頭發,娴靜美好的樣子,看起來是那樣溫和無害。
然而現在,他已經知道這具柔弱女子身體裏,住着一個不輸任何男子的強大的魂魄。能收服那樣一群親衛,讓他們對她充滿忠誠,要說沒有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睿安放下書,“待我的侍女也趕到了這裏,就不用麻煩你和張嬸再為我操勞了。”
但是他願意啊......
路承昭心裏卻有些堵,等她的侍女們來了,除了藥還要他備好之外,她也就不再需要自己了吧。
“何談操勞,只是殿下,不知那些護衛們可否需要我去送一些餐食”
他收了自己的小心思,又想起早上察覺到的林子裏的那些甲衛們,就問睿安道。
“不必了,他們自有方法。”睿安沉吟了一會兒,忽的定定地望着路承昭,鳳眼裏帶了一絲期待,“今早換藥時,我的腿傷已愈,是否可以行走了”
這幾天,有什麽需要下地的事,都是路承昭喊來張嬸半背着她去的,她十分懷念可以自己行走的日子,看到傷口已不會再撕裂,就想着等他來詢問一下。
“傷口已經愈合了或許可以下地了。為了穩妥起見,我還是等殿下用完餐再探看一下殿下的傷口罷。”
說這話的時候他只有一臉身為醫者的關切,絲毫看不出那些若有若無的小想法。
睿安倒是不疑有他,在長公主殿下看來,這路承昭的醫德還是很好的,張嬸跟她說過路家的情況,她對路家的家風家訓還是很贊賞佩服的。
雖然她已經隐隐察覺到這路七郎也不是表面上的那樣一味謙和,若是觸碰到了他的底線,亦是會惹惱他的。
就像剛剛那個徐姑娘一樣。
溫潤如他,他還是說了重話,只為想要絕了那姑娘的心思。不過這點睿安是贊成的,對她越模棱兩可,對方就會越以為你對她還有情分。
殊不知,此情非彼情。
可惜,多少人不願接受罷了。
想到重生回來這幾個月,她竟是一面都沒有見過燃哥哥。上輩子被她連累,他的世子之位險些保不住。只是這一世,她定要斷了他的念想,讓他另覓良配,莫要再為她耽誤了。
睿安用餐的時候,路承昭很自覺地出去了,等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回到房裏。
他倒是也想留在屋裏,但是殿下未必會喜歡有人盯着她吃飯。
“路郎中,請。”
睿安落落大方地掀開薄被,此時正是七月盛暑,外頭知了叫喊個不停,更添了幾分燥熱,一床薄被已然足矣。
微微卷起中衣,睿安瑩白的腿肚上的傷口是一道長長的口子,這是被尖利的山石劃傷的。傷口當時皮開肉綻,現下只餘結的痂,已是恢複的差不多了。腿上其他的小傷口也恢複的很好。
路承昭卻是皺起了眉,他不願這瓷白的肌膚上留下任何疤痕,待得空他要好好翻翻醫書,找找有沒有更有效的藥膏。
“殿下已經恢複的很好,可以下地了。”他先微笑地恭喜一下她,然後沒等睿安感謝,又道:“但是左臂的板夾,恐怕還要戴上十天半個月的。”
這麽久啊......
饒是不願,長公主殿下也不能違反醫囑,只能點頭表示知道了。能下地,睿安已是知足的。
見她蠢蠢欲動地看着他,精致的五官不施任何粉黛也比過無數女子,此時鳳眼裏透着點亮光,讓路承昭的心湖忽然之間又是蕩漾了一下。
即便知道她是為了下地,為了出去走走,而不是其他的什麽意思,他還是有一絲欣喜。
“我去叫澤哥兒和恩姐兒陪你。”
調整一下亂了一瞬的呼吸,他連忙轉身出去,青衣旋轉間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睿安正是有些歡喜的時候,也沒注意到他的異常。她對這個路郎中,從頭到尾,都是抱有極大的信任的。
她向來疑人不用疑人不用,少有馬失前蹄的時候,這次偷襲她的近侍也是個潛伏多年的釘子,不管過往還是身世都是查不出問題的,平時也在諸多近侍中沒有什麽存在感,十分低調,就為了在必要時刻給她致命一擊。
自路承昭救了她一命,而後的醫治,照顧,以及他的為人,她都是看在眼裏的。既然她直覺他的本性純良,不會被名利權勢這些迷了眼,就不會對他小心警惕,處處設防。
即便她在這小小的李山村不過是短暫的路過,只是為了治好身上的傷,她卻覺得,這是她覺得最為放松的幾天了。
不計權謀,不理諸事,仿佛與那些紛雜的世事都隔離了般。每日與雙胞胎講講故事,看看路承昭送來的書,待有空閑的時候才會去思索一下傷愈以後的事情。
“蕭姐姐!”
澤哥兒歡快的聲音響了起來,伴随着恩姐兒小聲的“姐姐”。被趕去讀書的雙胞胎聽到大哥說要讓他們倆帶蕭姐姐去走走的話,可是高興壞了。
睿安正坐在床上發呆。雖然一只手臂夾着木板夾,穿衣有些困難,但是她還是已經穿好了鞋子衣服,就等着這兩個小家夥來了。
聽到聲音,她毫不吝惜地給了小家夥們一個柔柔的笑,似乎又換來他們怔怔呆呆的可愛樣子,就不逗弄他們了,“澤哥兒恩姐兒,我們走吧。”
踏在土地上的感覺比起卧在床上來說如此美好,一邊牽着一個澤哥兒,一邊恩姐兒拉着她的衣角,,睿安也是第一次認真地觀察路家。大廳裏空蕩蕩的,沒有什麽多餘的家具物什,不過牆上倒是挂着各種各樣的藥材之類的東西。空氣中仿佛還散發着一股藥香。
到了前院,發現路承昭正在一樣一樣地翻曬着藥材。他認真細致的樣子倒是十分賞心悅目。現在太陽還不是很大,要等到下午才會炙熱難耐。估計他也是提前擺好,等着待會的日頭。
“大哥!”澤哥兒叫了他一聲,有些得意地看着路承昭。他可是牽着漂亮的蕭姐姐的嫩滑雪白的手呢,大哥可不能。
路承昭看了眼他家小弟那副炫耀的樣子,不欲理他,施施然地站起身,拍拍手,對着睿安問道:“蕭姑娘感覺如何?”
“尚好。”睿安已經好幾日未曾見到陽光,此時來到路家的院子裏,在舒适的微風吹拂下,感到甚是惬意。舉目四望,青翠的山連綿起伏,大朵大朵潔白的雲漂浮着,天空蔚藍,很是一派美好的樣子。
不由對着路家三人誇贊道:“這裏很不錯,怪不得你們世代不肯離開這裏。”
澤哥兒搖了搖她的手,歡快地說:“姐姐你可沒看到春時李樹開花的樣子,可招人稀罕了。”
恩姐兒羞澀地笑了,笑裏還帶着一絲小小的自豪,“是呀,祖父和阿父都很喜歡這裏。”頓了頓,“我也很喜歡。”
路承昭笑着看着他們,對睿安說:“不如我們去村子裏逛逛。”想必有暗中的那些護衛在,在村子裏走走應是沒什麽的。
本朝民風其實比以前開放了許多,至少女人出門的自由大了許多。現在的大戶人家的姑娘不流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一套了,沒出門見識一下,都不好意思在姑娘們的小聚上有發言權。
畢竟聽得多了,總是不如親自看到的真實具體。
去過的地方多了的姑娘,在這種宴會小聚上都挺受歡迎的。姑娘們都會圍着她,一臉向往地讨論着,暗暗地記下這個地方。有些附庸風雅的才女,還格外青睐于那些郊外的湖光山色,在小亭子裏對景自憐,感慨一番。
如今睿安帶着雙胞胎兩個,跟在路承昭後面,一路走過去,許多人家的門都是開着的,裏面卻沒什麽人在,只有零星幾個人,看到她受驚般地躲了起來。
這讓睿安不禁懷疑她是不是什麽兇神惡煞的母夜叉般。
正想問路承昭村子裏的人都去哪裏了,忽的又想起來現在正是農忙時節,而且是一年之中最忙最累的時候,農人不但要搶收稻子,又要搶着種植下一季稻子。
村裏的壯年勞力,還有那些婆子媳婦,肯定都是下地幹活去了。
路家因為世代都是郎中,而且遺傳下來都是像路承昭這種清瘦的身板,根本無暇去地裏幹活,只留了一小塊地種菜,其餘的糧食都是要去鎮上買現成的。
雖然貴是貴了點,但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反正日子過得下去就好了。路家人天性裏就沒有追求富貴權勢的心思,該說好還是不好,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睿安一路聽着路承昭的介紹,澤哥兒的念叨和恩姐兒的不時補充,看看一路淳樸的農家風光,倒是也不覺無聊。關鍵是這種切實的重獲生機的感覺太令人着迷了,讓她有些欲罷不能。
“姐姐,我帶你去看小河,裏面還有小魚小蝦呢!”
澤哥兒興沖沖地指着前方一條小路,路承昭在前頭聽見了便也往那裏走去。恩姐兒亦步亦趨地跟着,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角。
澤哥兒和她說着他在這裏玩耍時候的趣事,還有過往的種種英勇事跡睿安便也笑着附和着他。
李山村裏有幾條小溪流穿過,幾個村子裏的婦女婆子們正在河邊洗衣服洗菜,上游一些的在洗菜,下游一些的在洗衣服,三三兩兩聊着天話家常,倒是有些悠閑的不像是在農忙時節的樣子。
有個在洗衣服的婆子眼尖地看見了他們,不由低呼一聲,趕緊跟身邊的人示意着什麽,于是那群人便叽叽喳喳地讨論了起來,還不時對這裏指指點點。
她身上穿着張嬸找來的尋常女郎的衣服,但是因為長得好,在這村子裏還是很出塵的。本來村子裏最好看的人就是村長家的小女兒徐巧芸了,睿安與她打過照面,一比就知道誰高誰低。
此時跟着路家三人走在一起,即便知道這女郎是路家七郎救回來的女子,她們也忍不住八卦一下,浮想聯翩。
那些人的聲音有些大了,一些話語就流入了睿安的耳中,讓她微微皺起了眉。
不過她還沒有什麽動作,路承昭搶先一步就先出了聲。
作者有話要說: 甲衛:殿下,我們在啃冷饅頭啊(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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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
“諸位嬸嬸,還請賣我一個面子,莫要再讓我為難了。”
路承昭臉上帶着一絲笑意,眼裏卻是不那麽客氣。
河邊這群嬸子婆娘,幾乎都是村子裏有名的懶散人了。
七月這農忙時節,家家戶戶恨不得把一天的時間當成兩天花,勤快點的農家婦都匆匆忙忙的,想着趕快把家務活做完好去地裏忙活,而這些人卻還悠哉游哉地話家常,都這個點了還在磨磨蹭蹭洗菜洗衣服,實在讓人看不過眼。
那幫婆娘啞了聲,不敢再說什麽,悶頭搓洗着衣服,動作倒是快了不少。她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過個嘴瘾,真要得罪了這路家七郎來很多人都是不敢的。
誰不知道鎮裏看病貴着呢。很多地方的人生病了寧願捱着也不願去請郎中或者去藥鋪。
這路家好幾代人都住在他們李山村,收的診金又少,藥開的都是些實惠的,而且醫術高明,附近的村子的人都聞名而來找他看病。
要是惹怒了他,指不定以後不給她們看病怎麽辦。
“蕭姑娘莫要理她們才是。”路承昭走到睿安旁邊,輕聲說到。他也是無奈,沒想到剛好碰見在這偷懶的這群人。
臭味相投說的可能就是她們,因為都做出一些事惹人嫌的事情,或者脾性讓人不喜,隐隐受到村裏大部分婦女的排擠。她們互相之間接觸的反而更多,經常湊在一起。
睿安雖然對那些話有些反感,只是因為她們無中生有的碎嘴,也不至于動怒,卻是不想在這待下去了。
她正欲走,卻發現那群婦女中有個婆子正在盯着她猛瞧,目光中可沒有什麽好意。見她望過來,對方趕緊假裝四處亂看,好一個欲蓋彌彰的樣子。
睿安留了個心眼,記住她的樣子和衣服,等着回去問問看張嬸。
“澤哥兒,帶姐姐去別的地方吧。”她對右邊正瞪着那群人的澤哥兒說到。
“好,姐姐我們去山上看李子吧。現在還有一些果子沒有掉光呢。”說到李子,澤哥兒又興沖沖的,“我們這裏的李子都是野生的,個頭小,但是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就是不能多吃。”他瞧了大哥一眼,又補充了一句。
路承昭看了他一眼,眼裏帶了一些笑。
澤哥兒确實很愛吃這山上的李子,一到成熟的時候就很容易吃多了。李子可不像桃子一樣能一直吃,吃得多些可是會出毛病的。
半個月前他還因為偷吃了太多而腹脹,被路承昭好一頓收拾。
“還有賣不出錢。”恩姐兒小聲嘟囔着。家裏就哥哥看診能有點收入,其他掙錢的生計根本一竅不通。
她以前以為這李子也是可以摘去賣的,還拉着二哥摘了好多,回到家跟大哥一說起,卻被大哥摸着頭安撫着說這是賣不出價錢的。因為這邊的李子實在太多了,有拿去賣想法的人也太多了。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初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的難過呢。
“現在已經沒多少李子了,而且日頭已經上來了。”路承昭不贊成地搖搖頭,看睿安臉上帶了一絲疲色,她應該是不想澤哥兒這麽快就回去失了好興致,“澤哥兒,你沒看到蕭姐姐有些累了嗎?”
澤哥兒一驚,趕緊看向睿安,發現她真的有一絲倦意,馬上就改口了,“沒錯沒錯,我也累了,我們回去休息吧。”
小孩子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哪有那麽容易累。只是為了他喜歡的蕭姐姐,他願意做個貼心小棉襖。
睿安真是喜歡澤哥兒這懂事的樣子,而且她沒說的是,澤哥兒讓她想起了宮裏一樣可愛的的五弟。五弟因為後天癡傻,反而心性極其單純,這在皇家裏真真是難得的。
她用完好的右手捏了捏他的臉,“那我們就就回去吧。”
這次倒是澤哥兒帶着睿安慢慢走在前面,恩姐兒還是牽着她的衣袖一角。
路承昭落在後面,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那群又在偷偷望向這裏的人,臉上還是帶着一絲淡笑。
然而她們卻再不敢望過來了。尤其是某個帶頭的婆子,更是縮了縮脖子,徹底消停了。
可是回去的時候卻不是那麽順利。
睿安看着眼前沖出來的嬌美少女,挑眉看了眼路承昭。這個路七郎的愛慕者,可真是不離不棄。
她兩次看見這徐巧芸,她都是一副沖過來的樣子。有了情郎的妙齡少女,有時可不能小瞧。
“昭哥哥!”徐巧芸當然是跑到路承昭的面前,微微嬌喘着,豐滿的胸脯不斷起伏着,很有一番風流體态。
“你是出來找我嗎?”她自動無視了旁邊的睿安,一臉期待地望着她的心上人,妩媚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這勾人的樣子,實在讓不少人動心折服過。
她這樣說,是因為路承昭很少在村子裏四處逛。
因為他沒有這個時間。
路承昭的父親突發絕症而死之後,柔弱的母親也憂思過重随之而去。
他父親是祖父的獨子,母親是父親在出診過程中救下的飄零孤女,他們家雖然深受敬重,有着好名聲,但是卻實在沒有什麽親戚。父親的好友倒是有些,只是他并不想麻煩他們,他有手有腳,有好醫術,何愁養不活兩個弟弟妹妹。
他肩負着一家三口養家糊口的重任,要廣讀醫書,要上山采藥,要炮制藥材,要洗衣做飯,要出診救人。
年少時父母尚在,他無憂無慮地去游歷四方的日子,遠的就像一個夢。
不過他并不對這樣的生活有什麽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