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定局落
定局落
作者：公孫謀
“你要去哪？”自從沐雲回到大廳以後，慕容雪的目光幾乎就沒有離開過這個人，但是卻一直不敢與他有什麽交談，直到他離開大廳，才敢上來與他說話。
“你要與我說什麽？”沐雲淡淡看着眼前的人，她不應該再回來的。蕭家夫人的位子，足以保證她未來的生活無憂，神兵山莊，不是個安寧的地方。
“你……剛剛，那個七皇子，他與你……”慕容雪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七皇子與他态度暧昧，這種話自七皇子與他出現時，下面就有人在議論了。但是自己若是問出來……“沐雲，你怎麽看羅怡嫁人這件事？剛剛你敬酒的時候……”
“已成定局的事情，議論還有意義麽？”
慕容雪看着冷淡的沐雲，心底突然涼了，臉上卻是笑了，“我原本只當你是性子安靜不愛說話，現在好像明白了，你根本是冷漠至極……”慕容雪坐在回廊的邊沿，看着眼前的背影，只覺得支持幾年的思念，突然變得沉重，讓人覺得疲憊。
“我本性如此。”沐雲的語氣依舊沒有波瀾，慕容雪似乎是在考慮什麽，并不急着答話。兩人間一片沉寂，沐雲的目光落在斜角的宮燈上，大紅的喜字暈染開一片紅光，落在衣服上，沾染了一片興慶，卻暖不到自己的心裏。
“我和她，可曾有一個人走進過你的心裏？哪怕只是短暫的曾經？”
“我從不談不能擁有的東西。”沐雲嘴角一陣苦笑，這種東西，自己怎麽敢奢望？“慕容小姐，還是早些回大廳吧，畢竟……今日是您兄長的大喜之日……”
“我乏了。”慕容雪閉着眼睛，嘴角牽起一個笑容，“我聽到蛐蛐的聲音了。”
回廊離大廳并不遠，還隐隐的聽得到前廳的喧鬧聲，但是慕容雪确實聽到了幾聲蛐蛐叫，夾雜風聲裏，叫的微弱，“你說過給我抓蛐蛐的，我一直等着的。”
“已經不是那個季節了。”沐雲輕輕嘆了口氣，便頭也不回的走開了。留着獨坐的慕容雪靜靜地聽着風聲，暗自咽下曾經最美好的東西，和着酸澀的眼淚。
“你原來也有這般無情的時候。”無殇的出現，并不在沐雲的意料之外，畢竟從剛剛開始，慕容雪和他的目光就讓自己覺得芒刺在身，聲音猶在耳邊，“這樣的你，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一樹風情有兩般，南枝向暖北枝寒。”沐雲依舊往前走着，身邊其實并沒有無殇的身影，只是聲音還在耳邊，想來是用了什麽法術吧。
“你的寒枝，伸向的地方不是寒冷。卻是寒枝讓人變得寒冷，”無殇嘆了口氣，看着眼前停步，遠遠觀望的人，有些無奈，“未必要讓她寒到骨子裏。”
“那是我的事情。”沐雲立在樹下，垂眸看着地上因風搖晃的樹影，“這裏，沒好玩的東西，你應該回去的。”
“不好玩的事情，你不也做着？”無殇并不回答，将問題抛了回去，“你知道的道理很多，也想活的随性，但是被束縛的還是太多。”
“心越自由，身子就越是覺得束縛。”沐雲深深吸了口氣，“你活的時間比我久，但是開心的時間，卻未必有我多。”
“說不準。”無殇輕輕搖頭，也不在乎那人是否看得到自己這個動作，“有時間聽聽我的故事麽？”
“簡單點，我不想多負擔。”沐雲随意坐在臺階上，一手撐着下巴，靜靜地等着，“你有開心的事情，是因為那個人麽？”
“是的。”無殇虛體坐在沐雲身邊，跟着沐雲的目光，看着天上的月亮。
“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知道。”無殇緩和的語氣，似乎讓時間突然變得慢了，“我認識他的時候，還是只狐貍，那時候他對我很好。沒有原因的好……很單純，所以覺得很在乎。”
“他是凡人麽？”
“不是，是個我遙不可及的人。”無殇仍舊記得當初第一次看到時，他的模樣，他的一舉一動，到如今……“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靠與他的這些回憶度過的。”
“我在狐界的身份因天生三尾成為祭司，但是年幼時過的卻極為落魄。修行時，也要萬分小心。”天生三尾的祭司，是沒有生母庇護的，因為自出生就要奪取母親的生命續尾成長，“五百歲以後被丢出狐界歷練，直到第一次天劫成功才能回狐界，也是在那個時候，我遇上了他。”
“他收留了我，開始引導我的修煉。時間不長，但是後來想想，那樣的生活很好。”無殇嘆了口氣，“他的日子過得并不輕松，總是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所以我們相處的時間并不多。”
“相處不多，并不影響感情輕重。”沐雲知道那種感覺，“他後來怎麽樣了？”
“我成為祭司以後，只見過他六次。”第一次是在祭司即位大典上，他伸手問自己讨要一尾；第二次是在玉階前，他伸手邀自己一起同去南海；第三次神殿內他舉杯與自己對飲；第四次他追去天宮，見他頹廢傷心；第四次天雷刑法見他浴血重傷；第五次北冥探望見他狼狽模樣；第六次卻是……
“怎麽不說了？”沐雲覺察到他的轉變，似乎是有不想說的事情了吧，“我……”
“沐雲，你在這做什麽？”赫連枭看着獨坐在階邊的沐雲，有些不解。但是目光落到對面回廊的時候，似乎是明白了。對面那個人影，該是慕容雪吧？
“七皇子。”沐雲慢慢起身，輕輕拍落衣上沾的灰塵，“七皇子事情處理好了麽？”
“只是小事而已。”赫連枭并不多說什麽，只是看着沐雲淡然的模樣讓他越來越想撕破這層平靜的僞裝了，就如同那人一樣，“你好像很累的模樣？是因為被人纏着了麽？”
“沒有，只是剛剛在大廳，人太嘈雜了。”沐雲微微側身，看到對面回廊仍舊靠坐的身影，有一瞬的僵硬。她，還在那裏麽？
“在看什麽？”赫連枭明知故問，順着沐雲的目光看了過去，“那是……蕭夫人？”
“嗯。”沐雲收回目光，輕輕應了聲，識相的轉移話題，“七皇子，不去大廳了麽？”
“我剛剛去找你，聽他們說你先離開了，就過來了。”赫連枭牽着沐雲慢慢走着，“既然你覺得累了，那我就先送你回房休息吧，今日看這熱鬧勁，怕是難消停了。”
“勞煩七皇子了。”沐雲也不拒絕，跟着七皇子的牽引，慢慢走向他給自己安排的屋子，自己在他眼下還是不要有什麽動作比較好，只要靜靜的等死，或是自己找死就行了。
“诶喲……”赫連枭剛剛送走沐雲，往大廳走的路上，正被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撞上，“對不起啊……”
小孩揉着撞紅的鼻子，眼底淺淺的淚光還沒散盡，看來剛剛那一下撞得夠狠。赫連枭原本還有些怒氣，但是看在孩子長得可愛的份上，又主動道歉，郁氣頓時消散，“你沒事吧？”赫連枭伸手摸摸了孩子的腦袋，“和家人走散了？”
“沒啊。”孩子擡頭看着赫連枭，吐了吐舌頭，“我只是覺得大廳裏好沒意思，才溜出來的。你也是溜出來的麽？”
溜出來？赫連枭輕笑，這個小丫頭到底是哪來的啊？“你叫什麽？”
“名字麽？我名字很好聽的哦。”女娃笑起來小小的酒窩，還有一雙眼睛，看着很舒服，“我叫琉璃。”
“琉璃？”赫連枭點點頭，“是很好聽的名字。”只怕是琉璃易碎吧，這般的童真，不知道能護着幾時了。
“大叔，你叫什麽啊？”琉璃一雙眼睛看着赫連枭，好奇的打量着，“大叔的名字應該也很好聽吧？長得那麽好看……”
“赫連枭。”名字一出口，連赫連枭自己也愣住了，看來自己真的是受這個孩子影響太大了，竟然會說自己的名字。不過，罷了。反正只是個孩子，再說這裏誰不知道呢？
“鶴，連，消……什麽意思啊？”琉璃一時想着自己會寫的幾個字，放到一塊，也看不出是個什麽意思啊，“感覺……好麻煩啊！”
看着眼前女娃一副愁眉苦思的模樣，赫連枭心底不由覺得有些無奈，但是無奈之餘，還是覺得有些好玩。赫連枭難得會開口耐心解釋，“赫連是我的姓，至于枭……指的是一種類似于鷹的鳥類，很厲害兇猛。”
“原來是這樣啊……”琉璃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正說着，一陣熟悉的腳步傳到耳邊。
“琉璃，你怎麽跑出來了？”流沙看着自己的妹妹和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第一反應是道歉，“舍妹年幼，冒犯公子之處，還請擔當。”
“姑娘多慮了，令妹年幼可愛，并無冒犯。”
“那就好。”流沙不由松了口氣，看向琉璃的眼光，多了些嚴厲，“下次若是在這樣瞎跑，就不帶你出來玩了。”
“不要啊！”琉璃撒嬌的抱着流沙的手臂，讨饒的保證，“我下次再也不敢瞎跑了，但是大廳裏面真的好無聊啊……全都是喝酒……又不讓我喝。”
“你說什麽？”流沙挑眉，自己這個妹妹，還真的是無法無天了，這才多大？就成天想着喝酒了？真的是太慣着她了。
“我什麽也沒說。”琉璃見好就收，“那個，大叔再見！我和姐姐先走了！”
“嗯。”赫連枭點點頭，看着剛剛來到和琉璃有幾分相像的女子，根本不難猜其身份。
“那這次還多謝公子了。”流沙朝赫連枭抱拳道謝，“在下明山競流沙。”
“不謝。”赫連枭目送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明山競家，似乎是個不錯的人家啊。自己好像遇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人了，這次旅程似乎是很值得了。
“你們去了？”連城看着回來的兩人，笑的有些無奈，“你來的意圖，我已經知道了。”
“那麽明顯麽？”流沙牽着琉璃在亭中坐下，“琉璃她不适合在這，我這次帶她出來，很冒險。”
“但是她總是要與赫連枭見面的，而且我相信這個時間已經越來越快了。”
“是說剛剛那個大叔麽？”琉璃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人，“姐姐，這個大叔是？”
“不是叔叔，剛剛那個也不是大叔……”流沙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哥哥叫連城，以後你就叫他哥哥就行了。”
“嗯。”琉璃點點頭，好奇的看着眼前一身綠衣的連城，連城也沖她笑笑，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幾年沒見，已經長得那麽大了。”連城笑的溫和，“琉璃長得很快。”
“當初見她的時候，才三歲大。時間過的很快的，”流沙坐在桌邊，拉過琉璃，“你還不談正事麽？”
“京城最近出了什麽事情麽？”連城不得不開始讓自己頭疼的話題了。
“還沒有消息，但是在明山看來，一切都在蠢蠢欲動。”
連城倒滿了一杯茶，放到流沙面前，“原來你已經代表明山了。”
“很詫異麽？”流沙接過茶，并不急着喝盡，反倒将手中原本握着的東西交給了琉璃，“你先去玩吧。”
“嗯。”琉璃笑笑，接了東西就一蹦一跳的到庭外玩耍了。
“明山競家的信物，你就這般随意交出了麽？”連城看着流沙剛剛交出的七彩琉璃珠，笑的無奈，“你這般，讓競家那群老頑固怎麽說啊？”
“七彩琉璃珠本就是她的。”琉璃輕輕飲了杯茶，“京城蠢蠢欲動，我們就更要靜得下來。”
“我想知道，他到底是為什麽會對玄主進行探視。”以赫連枭的性格，斷然不會是因為一個的色，才如此行動。那麽除掉這個原因的話，那就是沐雲的另外一個身份被察覺了，如果是這種可能……那就很麻煩了。
“這次行動就此放棄，我想你也應該有察覺了。”流沙語氣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京城的消息網沒有四下崩壞的那麽嚴重，雖然有幾個皇子的勢力幹擾，好歹還算是知根知底。但是你們現在的舉動受的限制就很大了，沒有周邊的消息，也沒有京城的消息。凡事都要好好斟酌在行動了，若是遇到不好動手的事情，就像今日這般靜止不動也是可以的。”
“靜止不動純屬無奈。”連城嘆了口氣，“你該知道的，沐雲的身份根本就不能被發現。如果赫連枭已經有這個知覺，那可能其餘的幾個皇子也都有所察覺了。那麽這次活動下的命令，也就不得不執行了。”
“原來，你想過放棄？”流沙不是不明白他們的心思，只是眼下這種情況，如果不舍棄玄主，接下來的事情都沒辦法繼續了，“我這次來……”
“我知道。”連城收了多餘的感情，笑的純粹，“沐雲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想來滅神兵一事，京城也該有安排吧？”
“是。”流沙點點頭，“你們可以離開了，這次的事情已經全權交由京城的人辦了，或許有些事情，還是強制插手會比較簡單。”
“是麽？”由京城插手會比江湖化解更簡單麽？或許吧。但是神兵山莊的事情，真的是那麽簡單的麽？“神兵山莊好像……”
“神兵山莊應該在七年前就不複存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