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寧對目前的生活沒有可抱怨之處，還算是滿意吧。因為可以保持平靜就好，保持平靜就可以。如果那個男人不出現的話。
那天在店裏，那人的出現讓安寧毛骨悚然，安寧沒有慶幸當時自己是背對而坐，也不像往常那樣站在收銀臺前。要不然，今天安寧就不會仍就出現在雞排店裏。只是她會把帽檐壓得很低。
或許那人的出現是早晚的事，因為程宇的出現讓雞排店的名氣比以前更大。安寧還以為這股熱潮會消退或是被其他取代。可是像這樣，連網絡媒體都要來采訪的話——安寧低着頭，盡量讓自己的背影出現在媒體的鏡頭中。
這樣下去，會被以前的那些人知道的吧，自己在這裏的事。流言蜚語太過可怕，語言是最鋒利的武器，會殺人于無形當中。現在安寧面對顧客，已經不想再擡頭看一眼對方。
在外賣網上，同城微博裏，還有朋友圈，讓安寧最擔心的是，那天出現的男人會把猜疑告訴其他人。總有些人，會有好奇心，會想來一探究竟。是像程宇說的那樣，在事情發生之前就離開，還是再等等，說不定只是想多了，根本不會有什麽事情會發生？
再等等——安寧面前出現三個白領打扮的女人，一個卷頭發，一個短發，一個黑長直。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出現在安寧面前。安寧沒有擡頭，慣性問對方需要點什麽雞排。“曹啓說的是這裏吧。真的假的啊，有那麽好吃嗎，還非要我們來買，他自己不會來嗎？”卷發女在抱怨一個叫曹啓的人。
“不也挺好的嗎，可以趁着上班時間出來一趟。”短發女拿出手機，“反正是他出錢，讓我們出點力也可以啊。”
黑長直說：“為什麽要我們三個一起來，還說什麽有好玩的事情。哪有什麽好玩的事情？難道看外賣小哥？”看來黑長直也知道外賣網上的評價，她往店裏張望了一眼，發現只有一個工作員站在收銀臺後。黑長直打量了工作人員，問，“你們店裏外賣小哥不在？”
“嗯。”安寧低着頭，接過短發女的手機，她需要掃上面的付款條碼。如果是以前，安寧會向客戶核對訂單，但這次，她沒有。那三個女人站在收銀臺前，還在說着什麽。安寧轉身去制作雞排。
那三人并沒有發現這裏的工作人員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頂多是看上去有點怪，連頭也不擡一下。卷發女說：“聽說了沒有，我們老總老婆生了。”
“真的啊，什麽時候的事情，男的女的。”短發女問。
“是個男的。”卷發女說，“我們都以為上次的事情鬧得那麽大，兩人不會結婚呢，沒想到還是結了婚，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卷發女低着頭擺弄手機，然後給其他兩個看手機朋友圈裏的照片。照片裏是一個很可愛的男嬰。短發女像老總，很像。
黑長直說：“到底曹啓那家夥讓我來幹什麽？買雞排？”黑長直大概是嫌工作人員動作太慢，就催了一下。“好了沒有啊——”
“馬上。”安寧下意識脫口而出，可她立即愣了一下，但願，不會被她們聽出自己的聲音。但願，千萬不要被聽出來。
“不知道她去哪裏了。”短發女說，“雖然事情鬧得那麽大，說出去也不好聽，可是她做得菜确實很好吃啊。她走了以後，我們就吃不那麽好吃的菜了。”短發女也是一邊玩手機一邊說，“哎，你們快看群裏，老總在發紅包，快去搶。哈哈，你看，我搶了32，看來老總有了孩子心情很好啊。”
卷發女不滿得說：“什麽呀，我才1.67元，什麽手氣。你多少。”她去看黑長直。黑長直和她差不多，半斤八兩，卷發女這才悄悄松了口氣。“說實的，菜做得好吃有什麽，還不是一個小賤人。”
“這事也不能完一怪她吧。”短發女說，“她又不知道老總有女朋友。再說了，老總那個時候和女朋友冷場，好像是噢，我們老總還是挺花的。我看他老婆和他結婚，是舍不得他的錢。我要是也找個有錢的人就好了。”
卷發女有點哼哼地說：“曹啓那個王八蛋，也被她迷得要死要活的。她有什麽好啊，長得又不好看。不就是會做菜嘛。”
“又不會保養，個子也沒有我高，長相也沒有我好，我說我們老總怎麽會看上她呢。”黑長直跟着說了一句。短發女和卷發女聽了黑長直的話笑了起來，還說她是在做夢呢。黑長直說，“不過啦，幸好我知道老總有女朋友，要不然，身敗名裂可就是我了。事情鬧得那麽大，還怎麽見人。哎，上次小青說在哪裏見過她？她不說回老家了嗎？難道還有臉呆在這裏？”
短發說：“她去哪跟我們有什麽關系，世界那麽大，總得給她一個安身之處吧。”
“你現在說好話了啊，當初可也沒對老板老婆打小報告吧。”
“沒有，誰說的，這是污蔑。”短發急着辯解。“小彤才打小報告呢。”
卷發到也不否認：“對啊，我就是說了她壞話怎麽了。但是比起曹啓來，我還差得太遠了吧。曹啓那家夥才是最壞的人。”
“他那麽壞你還喜歡他？”黑長直說。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卷發女說着笑了起來。
這時一輛摩托車帶着轟鳴聲停到路邊，熄火之後，騎車的男人摘掉頭盔朝店裏走了過來。其實在他停車時，這三個女人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因為他的摩托車很拉風。再加上人也很高大，所以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同樣的，還有他身上穿着的雞排店的橙色工作服。
雖然工作服是減分項，可他的顏值和摩托車都是加分強項，三個女人小聲議論，這個從大概就是網上傳說當中帥爆了的外賣小哥吧。“早知道，應該叫外賣啊。曹啓那個混蛋，非要讓我們親自過來，還說有好事，難道是指這個？”卷發完全被雞排店的外賣小哥程宇吸引得神魂颠倒，目光跟着程宇進了雞排店。
“那個，我們要點飲料。”卷發沖到收銀臺前，正好這時安寧把三份雞排放到她們面前。原本安寧會告訴顧客，雞排好了之類的話。可這次，安寧什麽也沒說。“你沒聽到嗎，我們要點飲料。”
安寧一定要說話了，她要問對方需要什麽飲料，可安寧很害怕。她低着頭轉身，拉住正好放訂單的程宇，示意讓程宇對接待顧客。
程宇是覺得有奇怪的地方，以前安寧不會這樣。他還以為是安寧不舒服，因為安寧頭也不回直接走進儲物室，關上門。這是要幹什麽？要知道儲物室裏又小小悶，呆在那裏一點也不會舒服。
“帥哥，我們要三杯飲料。你看哪個好推薦給我們。”卷發女靠到收銀臺上，望着程宇暧昧地笑了起來。
“我們這裏只有可樂。有三杯嗎？”
“有，三杯。”卷發女說着拿出手機，“可以用支付寶嗎？”
“可以。”程宇接過卷發女的手機在掃碼機上掃了一下，收下三杯飲料錢。就在他把手機還給卷發女時，卷發女馬上問程宇有沒有微信，說是想他加好友，方便點餐。“這樣，你掃掃我們店裏的二維碼好了。”程宇指着牆上雞排店的二維碼說。
卷發女只好接過手機，但她并沒有掃牆上貼着的二維碼。到是站在一邊的短發女問了程宇一個問題。“小哥，剛才你們店裏的店員，是不是叫安寧。”她此言一出，與她同行的那兩個女人立即咦的一聲，萬分驚訝的樣子看着短發女。
“你說安寧，剛才炸雞排的是安寧？不會吧，我怎麽沒發現？哇，那我們講的話她不會都聽到了吧。”卷發女一驚一乍地瞪大眼睛，同時眼睛不由往裏店裏看。她沒看到安寧，安寧在儲物室裏。
“你說什麽人，安寧嗎？不好意思，我們這裏沒有叫安寧的人。”程于臉上帶着真誠的笑容。
“剛才的人不是安寧？”短發女還想往裏張望，可儲物室的門關着，她看不到。“這麽想想剛才的聲音也有點像安寧，不過看上去你們的人更瘦噢，可能是看錯了。”短發女笑着說，“我們走吧，再不走等回到公司，雞排就冷掉。”
卷發女似乎不死心，繼續問程宇：“小哥，如果我點外賣，是不是你來送啊。”
“是我來送。”程宇臉上帶着客套的笑容。“慢走。”他說了一聲。
等那三位走開之後，炸雞排店門口才安靜了下來。有人說一個女人的聲音等于五百只鴨子，那麽剛才就是一千五百只鴨子在呱呱叫着，确實有夠吵的。雖然程宇說不是，但黑長直在問短發有沒有看錯，短發說應該沒有看錯。走時，卷發女嘗了一塊雞排，說了聲：“比起我哥做的，這個也太難吃了吧。真不知道曹啓什麽品味。”
直到那些人走得看不到了，程宇才搖了搖頭，走到儲物室門口。他敲了敲門：“出來吧。”
儲物室的門并沒有鎖，可以說根本沒有鎖這個東西。程宇打開門，看到安寧縮在一個角落裏抱着膝蓋雙眼無神的樣子。“安寧。我認為逃避不是辦法。”
安寧苦笑：“對，不是辦法。我以為我不會再看到她們。”
“除非你離開這座城市。”
“對。”安寧哭了出來，想來是壓抑了太久，此時無法隐藏內心的觸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