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陵陽柳(十九)
幾日後,陵陽才到了最熱鬧的日子。
陵陽是國都,經濟發展定然是首屈一指的好,平日裏就沒少過熱鬧。只是一旦有了特殊活動,就連平日裏懶得出門的人都覺得是時候出來曬曬太陽了,這樣一來,人就顯得更多,場面更加熱鬧。
而也不知道幾年幾度的小吃品鑒會就在這個秋意撩人的日子裏,拉開了帷幕。
作為參展隊伍裏的一員,關鸠因為不會做飯,只好負責搬重物打下手一類的體力活。不過她已經很滿意了。
畢竟只要和鐘寧在一起,這家夥什麽時候不滿意。
清晨,人們還沒都起床的時候,關鸠就早早地興奮得睡不着覺。天剛亮,披了件衣服就要出門。還是屏兒把她拉了回來,考慮到今天确實是個好活動,将她好好梳妝打扮了一番,然後打算推出門去。
關鸠嫌惡地看着鏡中的人像,道:“頭上戴的這一團一團是什麽?真惡心。”說完就将那雲絮狀的發簪給拔了下來。所幸這枚簪子不起固定作用,不然方才屏兒算是白忙活了。
“小姐,你就這麽出門?”屏兒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性,語氣無奈。
關鸠輕嘆一聲,道:“我是去給人家廚房打下手的,又不是去參加什麽奇裝異服的活動,那麽奇奇怪怪的做什麽。”
屏兒還欲再說些什麽,卻已被關鸠截住了話頭:“勿要多言,我就去個一天,馬上就回來。”随後就要出門。
屏兒無力回天,陷入了絕望與恐懼之中。随後卻見自家小姐的臉,又從還在打着顫的門後冒出來:“屏兒,你要是也想去的話,我可以帶上你啊。只不過要多備點零錢,屆時裝作顧客,多買上我們家的白斬雞幾份。”
屏兒含着淚表示,我自己想去可以自己去。關鸠就不再糾纏,直接走人了。望着小姐大搖大擺的背影,屏兒怎麽都覺得不是個滋味。
正如一開始所言,今天是個熱鬧的日子。
大街上張燈結彩。可惜張的燈還沒到晚上,所以看上去總也沒有白天太陽耀眼。結的彩倒是紅紅綠綠,很是顯眼。
關鸠從街東走到街西,發現參展店鋪不下百家,菜式品種豐富非常。看得出來大家對這件事都很上心,也都很勤奮,以至于離開場還有近一個時辰的時候,大家就都已萬事俱備,只欠顧客。
“小鸠,你來的挺早啊。”鐘寧見關鸠提早前來,表示感激涕零,“這裏有些不要用的內髒,麻煩你去扔一下。”
關鸠剛到場就有活幹,頓時覺得自己的存在也有了意義,連忙去後邊幫忙了。鐘寧望着有些手忙腳亂的大家,欣慰地擦擦頭上的汗水。
未幾,關鸠就回來了。卻聽鐘寧皺着眉,确認這遠方一個人影:“咦?小鸠,你覺不覺得那邊一個人有些面熟。”
“隔得太遠,面部特征模糊,談不上面熟。”關鸠也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是一位青衫男子。果真是離得太遠,所以也認不出是誰。
不過這略微風騷的姿态……誠然熟悉。
未等關鸠終于反應過來男子的身份,他就已經看見了二人,并且徑直走來。等到反應過來,再找借口逃離卻已經晚了。
每次都能來破壞自己的好事,關鸠覺得裴于飛真是一個格外的湊巧。或者這家夥就是狼子野心,故意的。
這樣想着,她面上的表情已經明顯的不樂意了。
“二位姑娘,又見面了。”裴于飛笑得溫文爾雅,談吐彬彬有禮,“未承想又在這裏遇見,實乃緣分。你們也是在擺攤嗎?”
不知是不是偏見,關鸠覺得裴于飛這般嘴臉尤其造作,沒好氣地撇過頭去。可是又一想,自己撇過頭去,就是要鐘寧去回答。鐘寧回答,就是在促使他們交情更深一層。這和自己的計劃産生了尖銳的矛盾。
于是關鸠立馬回過頭來,臉上堆出了笑意:“真是好久不見。我們這次只不過是賣點白斬雞,那裴公子又來做些什麽呢?”
關鸠這個問題剛出口就後悔了。果然,見得裴于飛甩開扇子搖了兩下,道:“當然是過來尋找食物的。”
“秋天了,扇扇子小心着涼。”關鸠見找不到破綻,只好到一旁去幫忙了。臨走時還不忘來一句挖苦加諷刺。
裴于飛頓時像噎住了似的,尴尬地幹笑兩聲,又到一旁去閑逛了。
鐘寧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有一種微妙的氣氛。看沒有事給自己做,于是湊到關鸠身邊,用一種自以為很禮貌的小聲語氣道:“小鸠,你的反應有點反常。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那公子?”
“什麽?”關鸠頓時叫了出來。随後發現周圍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了自己,才幹幹招呼了幾聲,也放輕了聲音,“你怎麽會這樣認為。”
鐘寧看她也不像是在遮掩,只好打消了方才的念頭。最後為了挽回,補上一句道:“只是從未看見你喜歡一個人,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方式。是我誤會了,沒事沒事。”說完,就飄到一旁去。
關鸠凝望着她的身影,半晌才回過頭來。
我當然喜歡過誰啊,喜歡誰就要死命對誰好,要是惡語相向,難道不是太矛盾了嗎?關鸠心裏如是想着,覺得自己在鐘寧心中就是這樣一個分外矛盾的人。她頓時有些挫敗,可究竟沒有真正失敗,還是強打了精神,等待着品鑒會開場。
人們陸陸續續地到了,開始在各處閑逛。關鸠覺得他們這樣的舉動實在多餘,畢竟還沒開場,就算想吃什麽也不會賣的,多走一步就是多耗費一點能量。
可大家顯然不這樣認為。關鸠甚至覺得,只要他們一秒鐘沒有事情幹,就一秒鐘會閑逛。這幾乎成了本能。
就不能坐下來休息休息嗎?就算自己不累得慌,這麽多人一起漫無目的地閑逛,也晃眼得很啊。她嘆了口氣,決心再也不将視線投向密密麻麻的人群了,免得眼花缭亂,無可适從。
在忙忙碌碌一陣子後,萬衆矚目下,品鑒會終于拉開了帷幕。出乎關鸠意料的是,這飯館的白斬雞銷量竟然格外的好,剛開始就有一群人蜂擁而至。
她頓時覺得先前将鐘寧安排在這裏,卻沒有做好準備工作,是十分不妥當的。畢竟賣的好就是來的人多,那麽就同掩人耳目的初衷背道而馳了。
裴于飛果真同他的說辭一樣,是來尋找食物的,且極其能吃。不出半個時辰,這家夥就抱了一堆小吃,逛到了他們鋪子旁。
大抵是發覺自己不太受待見,所以買東西的時候,就沒有多說一個字了。關鸠深沉地望着裴于飛離去的背影,突然拉住鐘寧:“我們也去外面逛逛吧。”
“也不是不行,畢竟只是賣東西的話,人手也不缺我們兩個。”鐘寧緩緩道,“只是外面有什麽好逛的?人那麽多,都不嫌擠嗎?”
關鸠晃了晃她的手臂,道:“阿寧,這麽說就不對了,人多才說明更有出去逛逛的必要性啊。你看大家都買了不少吃的,我們也學着去享受享受,有何不可?”
鐘寧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也有些忍不住了,點頭道:“也好。”
于是關鸠十分激動卻必須要故作淡定,幹咳了兩聲,牽着她的手,悠悠走到街東,打算就這樣悠悠再晃回街西。
“倒是有挺多種類的。”鐘寧點點頭,滿意地評論,卻發現身邊的關鸠已不見了蹤影。環顧四周,她就在十步外的一個鋪子裏買着冰糖葫蘆。再一看,關鸠手中還抱着臭豆腐酥油餅等一衆小吃。
鐘寧快步走上前去,好奇地問道:“你買這麽多做什麽?還每個都買兩份,莫不是要給一直忙活的大家發點福利?真是有心了。”
“其實不是。”關鸠付了糖葫蘆的錢,抱着更多的一堆東西,遞給鐘寧一些,“買給你吃的,總覺得你看奔過的小朋友,嘴饞得很。”
鐘寧盯着懷中還帶着熱氣的袋子,喃喃道:“有這樣嗎……”随後卻見關鸠又離了自己十步遠,慌忙叫道:“等等我!別買了,太浪費了,吃也吃不完啊。”
突然,鐘寧覺得關鸠的動作頓了一頓。這頓一頓出現在自己開口之前,所以不是因為自己的叫喊使然。走上前去,又發現關鸠眼神凝滞,呆呆地望着街角寥落的一端。
她望的地方不是很熱鬧,有多少人,看一眼就數的過來了。此刻她這幅神态,就好像見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情。如果是偶遇朋友,還不至于這樣吧?
“你怎麽了?”鐘寧終于還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心了,問道。
關鸠神色一冷:“他怎麽會在這裏。”這語氣聽上去倒不像是在發問。說完,竟拉着她不動聲色地回頭走去。
鐘寧一頭霧水,拉住她道:“怎麽了?有出什麽事……”
“噓。”卻見關鸠分外緊張地打斷自己,還鬼鬼祟祟回頭望了幾眼。鐘寧見她不答,也好奇地望去,只見一個有些上年紀的老人慢吞吞買着肉包子。這個年紀用這個速度,其實挺正常的。
除了這位老人,就好像沒有其他顧客了。那個角落本就寥落得很。
那老人回過頭來,視線掠過二人的目光。一會,又似反應過來什麽的,将目光投向二人。關鸠覺得,這人就連嘴角的微笑都帶着算計。
鐘寧只覺得老人和藹可親,卻見關鸠一感覺到對方發現了自己,将頭微微低下,快步牽着她越過了人群。
“今天果真是個盛大日子,什麽人都到齊了。”卻見關鸠低着頭快步向前,嘴角的笑意略帶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