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像是在極寒的冰雪地裏,被一盆冰水兜頭淋下,又像是在烈焰焚空的火堆裏,渾身澆透了油水一般。一會冷一會熱的,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卻覺得異常煎熬。仿佛回到了九重天時候,有一次我同太上老君馴養的火獅打架,不僅慘敗,還撈了一身傷回來。因為我修為太低下,複原能力太有限,便也就大病一場,也是如今這個情形,冰裏火裏的。帝尊他寸步不離地守着我,在我說胡話要再和火獅幹一架的時候,帝尊難得地特別贊同地說道:“嗯,下次長進點,把那畜生打來炖湯喝。”
此時也有個手掌覆着我的額頭,帶着憐惜和心疼。隐約中似乎聽見:“瑤兒,朕抱着你,會不會不那麽疼?”那樣疼愛愧疚的語氣讓我以為回到了帝尊身邊,便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哭給他聽:“曜華,救我。”剛喊出他的名字便覺得更是委屈,卻也不知道再說什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扶着我額頭的手掌僵了一下,我卻以為是帝尊他改變主意生了我的氣,便又哭着去蹭那手掌。
如此折騰了大半個月,我才能勉強能下地走了。鳳珏像是沒事人一樣照舊來我的永華宮。
我因為受了傷,便也就沒了以前的精神。但是我卻不會和他計較蘇素使得這個小詭計。因這些我早就預料到,我來這裏是為了讓鳳珏愛上我的,是為了得到曜華了,斷然不會矯情地因為這點傷痛就和鳳珏鬧決裂冷戰,也根本不會因為這點小插曲便就嚷嚷着要退出怎樣的。
用曜華的話說就是,這是自己寫的命格,跪着也要演完的。
那日鳳珏照舊來我的永華宮,他在批閱奏折,我端着蓮子羹過去給他。他卻突然将一堆奏折推過來給我看,笑眯眯道:“猜猜這裏面都是什麽?”
我笑道:“除了你的國家大事,還能有什麽?”
他不說話,只是翻開第一本,赫然地寫着妖妃風氏禍國,清君側之類的話。鳳珏翻了剩下的所有都是這樣。突然一個很熟悉的名字擦過,我慌忙按住他要合上奏折的手,看了又看,真的是韓澈。
他竟然做了侍郎,竟然也開始參我!這讓我很是不明白,為什麽處處都能看到韓澈?只要有我和鳳珏的地方,肯定就會出現他韓澈。
許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鳳珏笑道:“他看起來特別針對你,許是從前在書院時候你待他太差了。”
我苦笑:“興許是的。”
鳳珏接過我手中的蓮子羹放到桌案上,然後将我安置在他的膝頭坐下,溫熱的鼻息就要湊近我:“謠謠,怎麽辦呢?他們都在參你。”溫熱的唇已經快要挨着我的唇。
我一鼓作氣直接就吻上去,特別大氣道:“他參他的,我過我的。”
鳳珏失笑了,也便直接就着我回吻回來。
我大病還沒愈呢,他自然不能怎麽樣我,只是吻到我的耳廓的時候,輕聲哄道:“你可知道蘇瓊他的把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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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睜開眼睛,握緊了拳頭,半晌才抱住他笑道:“忘記了,我要想一想。”
“嗯,好。”他也不糾纏追問。
我又道:“假如你把對蘇素的愛分給我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我就告訴你蘇瓊的把柄是什麽。這樁買賣你幹不幹?”
鳳珏像是突然生氣了,眉頭狠狠地皺在一起,只說了一句:“你休想。”說罷便推開我,擺駕離開了永華宮。
我看着他的背影,苦笑,按照我的命格來算的話,我快要死掉了呢。鳳珏,我快要沒有機會了,你知道嗎?
日子依舊如從前那樣過。只是鳳珏他來永華宮的日子沒有從前那麽多了,但是依然會來,我知道他在等蘇瓊的把柄,可是我一直都沒告訴他。據說前朝參我的本子都可以摞成山了。
我差了小幺雞去了前朝打探,回來只說為了壓住那些奏章,鳳珏第一次在朝堂上發了火,雖然押了一段時日,但是問題來了,邊境蠻夷再次入侵,鳳珏要指望蘇瓊去帶兵,可是蘇瓊卻一直稱病不上朝。
我的身體一直在喝着藥,卻也一直沒見好。鳳珏便召了太醫又給看了看,開了新方子。藥極苦,我吵着不願喝,鳳珏卻哄着我喝,還說,只有五劑,喝五次就會痊愈了。
我含情脈脈地看着他問:“當真?”
他望着我半晌,抿唇點頭:“當真,快些喝吧,要涼了。”
喝了四天藥,也沒見好,身體卻依然是每況愈下。第五天的時候,正要喝藥,鳳珏突然匆匆趕來,命人将藥拿了下去。突然神經地一把抱住我,将頭埋在我的頸窩,帶着鼻音道:“謠謠,我該拿你怎麽辦?”
我想看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無奈,我只得笑道:“你愛我好嗎?”
他一僵,卻不說話。
我閉了閉眼,又睜開道:“如果我什麽都答應你,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你愛我好不好?”慌忙又補充道,“一點點也行。”
他依舊不說話。
彼此都不再說話,靜默了許久。
他突然問道:“你這樣強求我是不是愛上你,究竟是為什麽?如果是因為你愛我,可是為什麽你不會吃醋?你這樣強求,究竟是因為愛我呢?還是你昏迷時候口中的那個曜華?”
我一愣。
他卻松開了我,望着我道:“我找遍了所有地方的人口名冊,都沒有找到一個叫做曜華的人。”突然笑道,“我連殺了他的機會都沒有。”
我完全愣住。他卻笑着看着我道:“謠謠,我怎麽可能愛上你呢?你從書院帶來的那幅畫,你珍藏的那幅畫,那個人不是朕吧?他就是你的曜華吧?你愛着的人從來不是我,這樣虧本的買賣……”卻突然嚴肅了起來,“朕!從來不做。而你,讓朕惡心。”
我望着他,我該怎麽告訴他呢?但其實我确實是将他當作了曜華的,我根本沒辦法解釋。
第二日,宮人又端來那第五劑藥。我正要喝,卻見着一個熟人。我的繪畫夫子容楚。我不知道他怎麽進來深宮,但是此刻他出現在我的床前。
他望了一眼我,又望了一眼宮人手中的藥汁,皺眉道:“你知道這藥是毒藥麽?”
我笑:“自然知道。”
“今天我來是帶你走。你可願跟老夫走,放棄鳳珏,你可願意?”
我搖了搖頭。望着他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總感覺你很是熟悉,既然能進這皇宮,自然也
神通不小,日後鳳珏還仰望你庇佑。他既然不想我活,我自然也活不成了,我事事都依着他,若有一日我成了死人,他日日懷緬,也是好的。他總有愧疚和後悔的日子,他後悔的時候便是我打賭贏的那一日。”末了又囑咐了一句:“日後,你若是有機會見着韓澈,替我問一句,當年暗巷中的救命之恩當真忘了,何以處處破壞我和鳳珏?”至此我才想起來,無論是在書院還是在皇宮,只要是破壞我和鳳珏的地方,一定是有他韓澈。
喝下最後那劑藥,感覺疼痛一點點開始爬上我所有的感官。最後我一直都沒告訴他蘇瓊的弱點是什麽?是因為他并沒有,他一生忠君愛國,平定疆場,是個好官,沒有告訴他,也是留着蘇瓊輔助他,也是想讓他時刻惦念着我最後的答案。
很悲慘,這一世,我還是死了,而且還沒有完成任務。
因我是個凡人。黑白無常來勾的我的魂。他哥倆自然是認識我的,我只消跟着他們去幽冥司跟閻王說明情況便可以恢複仙身了,臨下界前已經打好招呼了。
一切都辦妥後,拿出我的觀塵鏡,想看一看凡間的鳳珏,他有沒有後悔。
可是我看到的是什麽?
宮人将我殁了的消息呈上去的時候,他正在批奏折,聞言卻是一僵,随後便再也沒有別的動作,沒有生氣,沒有傷心。
半晌,站起身,鐵青着臉問:“她臨走可有話留給朕?”
宮人搖頭。
他像是才有一絲生氣,我知道他是恨我臨走都沒告訴他蘇瓊的把柄。
拂掉桌案上的奏折,恨聲道:“風氏行為不檢,有違婦德,不準葬入皇陵,随便葬在哪裏,不必告知于朕。”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宮人道,“你,從今日起,風氏的一切封號都由你襲承。”
我皺了皺眉頭,施法将觀塵鏡的時間往後拖了拖,看見的便是他治國有方,國泰民安,四方來賀。而他和蘇素依然恩愛有加,亦非常之寵幸他和蘇素的女兒。直至駕崩,他當真不再踏足永華宮一步,也不再記起我。
我失敗了,他到死都沒有愛上我,甚至厭惡我。
我真的沒能改變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