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書院風波
我一個箭步沖到門口,摟住沈葵的肩膀,偏頭在他耳邊耳語:“三只啃得雞。”
“五只。”他幾乎立即擺出一個手掌來和我讨價還價!我眯眼瞪他!這個鼈孫是不是故意地!興許是見我猶豫,他又立即擡頭喊道,“夫子……”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巴,咬牙切齒道:“成交。”
正待要松開他,卻聽他道:“五只分五次,每次你都要陪我吃。”
我眯起眼,握起拳,克制又克制,方才冷靜一點,問道:“你不是斷袖麽?”
他望着我,特別認真地看着我,使得看起來傻兮兮的樣子更加地傻兮兮,道:“我喜歡的是你,你是男的,我就斷袖。你是女的,我們正好就門當戶對。”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一掌拍在他腦袋上:“我心裏有人了,不準對我有非分之想。”
剛拍完,就聽見夫子呵斥的聲音:“風謠同學,剛說的你,怎麽又動手打同學?而且在學堂之上和同學勾肩搭背,成何體統!就不能安生一點麽?”見我并沒有反思的樣子,嘆口氣,自己給自己臺階下地擺擺手,“你遲早會吃了自己性格的虧。我也不想再與你計較,回到自己的位置,我們便開始授課吧。”
冗長而晦澀的古文真的是聽的我頭大,唯一的樂趣便是中間夫子提問的環節,那樣難背難懂的字句,被提起來的鳳珏竟能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且論述頭頭是道,誠然我也聽不太懂,但是也覺得他很是了不起,不愧是帝尊他老人家的轉世。但是也有令我不開心的,就是蘇素她也背誦的一字不差,且講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韓澈那個該死的還在我耳邊小聲贊嘆道:“皆是人中龍鳳啊,只是可惜啊,蘇素同學要是女兒身的話,他們看起來倒是很登對的。”
我斜眼瞪他,立即拿出手工課用的刻刀麻利地在桌上三分之二的地方劃下一道線,并警告道:“男人與狗不準過界。”他立即悻悻縮回胳膊,癟嘴不再看我。
我單手撐着腦袋斜臉望着此刻端正坐着的鳳珏,束起來的頭發更加得一絲不茍,冠玉的臉,桃花的眼,完全是帝尊的模樣,只是不肖帝尊的寶相莊嚴。鳳珏他冷漠的就像一尊冰雕,讓人畏而生寒。可是我看着他卻異常的歡喜,因我看他,只是像在看曜華。
終于熬到下課,我将抽屜裏的零嘴一股腦地拿出來堆在鳳珏的桌上,抿唇望着他道:“都給你吃。”猶豫了一下,為難地抽出其中的泡椒鳳爪,笑道,“哈哈,我留一個,留一個。”小幺雞慌忙從袖子中探出頭,焦急道:“娘親,我的肉。”我完全不理會他的哀求,直接将他塞回袖子。
鳳珏依舊冷漠地擡起頭望着我道:“謝謝。”餘光似乎瞟了一眼我塞小幺雞的袖子,但也可能是我看走眼了。
他就這樣直接接受了?讓我很是意外,立即眯眼笑道:“好說好說。”但随即看見他将所有的零嘴都推到蘇素的桌上,冷漠地開口:“初次見面,笑納。”
我握了握拳頭,克制再克制,正好韓澈過界了,我一腳将他踹出去,并警告他:“說了不準過界,你是聾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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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糾結,究竟該怎麽和鳳珏親近呢?雖然我寫過那麽多命格,卻依然談不好戀愛。那些命格如今看來也都是些紙上談兵而已,根本無任何用武之地,況且在天族的神祗中,像我這樣三萬歲的年齡真的算是很幼齒的,且我傾心的只有曜華一人,并在直抒胸臆的表白中被他當場拒絕,實在也不能為此刻的行動提供什麽經驗。我感覺我需要一個軍師,可是我的密友辰烨此刻還在天上關禁閉,思及此,心中難免傷懷的不能自己。
這第二節 課是藝能課。我于今就讀的這所貴族學院是盛安城中最一流的學府,實行分齋設科制。冷靜睿智之理算齋,齋內一應精算工具備的齊全。文化傳承之文言齋,內有盛安城中最大的圖書館,藏有各種古文言孤本。更誇張的是藝能齋,分設琴棋書畫禮樂六大分科,內建各種園林假山,亭臺湖泊,就只為了給學生營造真實的野外采風取靈感環境。這第二節藝能課就是在這用金子堆起來的藝能齋,此次學習的是繪畫。
這是我唯一喜歡的一門課業了,原因無它,只是因為夫子容楚對我的胃口,大家都喊他容夫子。為了标榜我對于他的不同,我都喊他容老頭。因他誇獎我畫的好,我不好的地方他也會直接指出來,并教導我改正,是真的願意教給我真材實學的,不會因為我家裏有錢就放任我無理取鬧,也不會因為我學習不好,而看不起我。所以我的繪畫技能也是這幫纨绔子弟中最好的。
這節課講的是人物肖像描寫,容夫子将大家集合在一處假山前,只道:“這節要畫的是人物畫,同學們可以自由發揮。老夫只有一句話要說,便是你喜歡什麽樣的人,你畫出的所有人都是他,不是像他的眉,就是像他的眼。若是沒有喜歡的人,便就不要動筆了,交白卷本夫子也不會說什麽。好了,大家可以解散了,自己找地方取景罷。”
一個人一生只能畫出一副人物像麽。我靜靜地望着鳳珏拿着畫板走到一株杏花樹下坐下。那裏臨近一處荷塘,此刻二月的天,荷塘依舊還是一派枯敗的景象,可是他坐在那裏,就像整個世間都在他那裏安靜了。風拂過,杏花紛揚而落,落在他的發上,他的眉梢,他的袍子上,就連她伸出手指撚掉畫板上的花瓣也是那樣靜好。看着他,腦海中不自覺浮現九重天上,帝尊他一身紫袍,随意坐在靈若花樹下,仰靠在樹幹上,閉目養神。那天的靈若花瓣也像今日的杏花一樣,紛紛揚揚,仿佛釀成一場遮天蔽日的大雪。我輕聲慢步地走過去,跪坐在他旁邊,趴在他的膝頭。他睜眼看我,手掌覆上我的頭發,嘴角含笑:“我的長曦,今日倒是安靜,沒有給本尊闖禍。”
那日,我穿的一身廣袖紅衣,從此我愛的只有紅衣。
我鋪開畫板,畫下那日靈若花樹下,漫天花雪中曜華含笑的模樣,還有他膝頭那個埋着臉的紅衣小姑娘,他不知道她愛他至深,他只當她是個無賴又無理的小孩子,可是若不是為了讓他多看幾眼,她又何必如此無賴又無理呢。
我将畫板交給容老頭,靜靜地望着他,有些落寞卻也似乎抱着滿懷的希望,道:“老頭,可以幫我題字麽?你知道的,我除了畫畫,字寫得并不好。”
容楚看了我如此認真的形容,遂低頭看了看我遞過去的畫卷,眉頭微微皺起來,半天擡起頭望着我問道:“你想題些什麽字?”
我望了望遠處杏花樹下,荷塘邊的鳳珏,不自覺念出口:“山有扶蘇,隰有荷華。有匪君子,永矢弗谖。見之不忘,思之如狂。”
老頭将題好字的畫卷收起來,遞于我瞧,問我題的好不好。我道:“很好,老頭,這幅畫我不打算上交,我可以自己保留麽?這次的作業就當我交了白卷好了。”
還沒聽見夫子回答,我幾乎是立即飛奔到荷塘邊,因為蘇素那個小賤人已經蹭到了鳳珏身邊,且坐在他旁邊,兩人交頭接耳的聊得甚歡。
因我跑的太快,完全沒有看見橫沖而來的韓澈,又因我天生的神力,韓澈被我一下子撞飛。天下就是有這樣巧的事情,被撞飛的韓澈正好撞到正坐荷塘邊的鳳珏,蘇素又本能地伸手去拉鳳珏,于是就是這麽的巧,鳳珏和蘇素一起落入了荷塘。
來不及去揍突然沖出來的韓澈,我慌忙跳進荷塘,因鳳珏他是不會水的,且二月的荷塘是那樣冷。
我在水中抓住像死豬一樣快沉到池底的鳳珏,想奮力游上去,可是方才撞到韓澈,胳膊似乎受傷了,方才情急沒感覺,這會帶着鳳珏,才感覺胳膊疼的一陣一陣,沒辦法将他立即帶上岸邊,可是眼看着鳳珏快要不行。我拍了拍鳳珏的臉頰,他似乎微微睜開了眼,但是睜了也跟沒睜一樣,我皺了皺眉頭。突然靈光一現,這真是天賜的一個良機,我以前的命格中也有這樣的場景,男女主角同時落水,女的不會水,男的會水,于是水中渡氣這種事真的是不能更完美,誠然現在角色有點對調,但這絲毫不能影響我即将要親上鳳珏這顆猥瑣激動的心的澎湃。
唇對上唇,那感覺,啧啧,老子終于親上帝尊了。感覺有些不真實,又用旁邊的小虎牙咬了咬,溫軟清涼,心中竊喜是帝尊沒跑了。
一邊給他渡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醒過來,反正我就一直給渡着,一邊往岸邊游去。終于快到岸邊,等上了岸,我就告訴鳳珏,是我方才救了他,也是我方才親了他,且我是個女的,這樣就有了一個完美的開端了。
可是就在我快要到岸邊的時候,突然感覺有東西扯我的腿,我蹬了蹬,卻被扯得更狠,回頭看了一眼,氣得我腦袋都快要充血了,是韓澈那個鼈孫。難道方才他也掉進荷塘了麽?他似乎也不會水,此刻是想拉着我的腿上岸,可是我的胳膊受傷了,現在拉着鳳珏已是勉強,若再帶上他,我是肯定上不去的。
韓澈他越扯越狠,我的胳膊漸漸沒有力氣,慢慢松開。我眼睜睜看着鳳珏在我的手中松開,看着他的身子慢慢向上浮去。
等等……他不是在往上浮。是有人在岸上把他往岸上拉。透過水面,那個人是……是剛從水裏爬起來的蘇素!!!
待我拖着笨重的韓澈爬出水面,看到的景象便是鳳珏他咳出一口水,在蘇素的懷裏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