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白
“二公子與世子再怎麽兄弟情深，也不可視律法而不顧。”
朱瞻圻垂下雙眸，“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馮沅輕聲一哼，目光掃了掃衆人，但見一旁的龐英，不由得愣了愣，極快她壓制情緒，看葉宗人說道，“大人，請容小人從頭開始。”
葉宗人點點頭，馮沅說來，“人人都以為如玉的死是飛天大盜所為，飛天大盜入王府盜竊玲珑珠，被如玉撞見，是以殺人滅口，看似說得通，卻也疑點重重，飛天大盜為何要殺人滅口？既然是殺人滅口，便是不讓人知道他的身份，如此，他又何必留下紙條，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長相？他的長相怕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誤殺？為何如玉中兩刀，每一刀足可斃命，他何必多此一舉？最先我并不認為這是一個案子，卻也找不到更多的證據，直到如玉的屍體失蹤，也幸得屍體失蹤，才有了更多的線索，便是如玉為何會有身孕，一個未有婚配的女子，名聲何其重要，她生前到底發生了什麽？”馮沅從懷裏取出一枚令牌。
“這是我在尋找如玉屍體時，在墓地所拾，當夜，有人跟蹤我，被我的同伴發現，逃生時遺落下此物。”
馮沅将令牌呈上，葉宗人看了看，“是漢王府的令牌。”
“不錯。”馮沅道，“正是因此，我開始懷疑上了王府。”馮沅又看了看朱瞻圻，“于是我與胡大叔再次到王府調查，得知王妃身邊的婢女全部換掉，雖有蹊跷，卻也不能說明什麽，之後我再次找到如玉的阿爹趙大叔。“
馮沅朝趙大叔點點頭，”我言語相激，趙大叔告訴了我關于如玉的一切，但是趙大叔的話有誤，或者說趙大叔是被如玉的話所誤導。“
趙奎不明白，衆人也不明白。
馮沅問趙奎，“趙大叔，你曾告訴我，說是如玉親口所言，公子會納她為妾？“
趙奎點點頭，”是。“
”那麽她說的公子是那位公子？“
”這......“趙奎一時啞然，像是在回憶，片刻搖搖頭。
馮沅道，“按時間推算，當時王府有數位公子，成年的只有世子與二公子，而那時世子還沒有受封，因此，如玉口中的公子并非就是二公子，是趙大叔誤會成了二公子。”
衆人皆吸了一口氣，簾子後頭的朱瞻基點了點頭。
”那也不能證明就是世子？“龐英插嘴道，馮沅本不想理他，但大局面前，她暫且放下自己恩怨。
”的确，也并非就是世子。“馮沅道，”但是，如玉屋內沒有吃完的糕點，又是一處疑點，那份糕點名叫翡翠珍珠糕，是當今貴妃娘娘親手所做，外面可是買不到的，因世子愛吃，貴妃娘娘常有賞賜下來，如此珍貴的東西，為何會在如玉房裏？“
”有可能是王妃賞賜？“龐英再次插嘴，馮沅對他冷眼相待，“王妃身體有疾，一直以來不能吃甜食，王妃是貴妃娘娘娘家女，貴妃娘娘會不知道嗎？”
龐英閉嘴，馮沅道，”而世子離開京城的時間正是事發的第二日。“言畢，看向葉宗人，”葉大人，但凡王爺，世子離京就藩必定會提前告之禦前，得到皇上聖旨才可前往，有講究的還會算準日子，那麽世子離開前朝廷是否知曉？“
”這。“葉宗人搖頭道，“的确是當日才知，但這些都不是直接證據，不以定罪。”
“再者，如果世子是兇手，為何朱二公子要認？”龐英問來。
馮沅再次看了朱瞻圻一眼，至始至終，朱瞻圻都未說一言，馮沅揚了揚唇，“因為......”這畢竟有關王府私事，馮沅不好明說，隐晦道，“衆人可都聽過春秋時期的鄭莊王與他母親的故事吧。“
衆人皆是一驚。
一時間公堂之上鴉雀無聲，只有朱瞻圻自嘲一笑。
馮沅來到朱瞻圻面前，”二公子，我無意窺竊貴府私事，因事關人命，二公子還要再為世子隐瞞嗎？“
朱瞻圻轉過頭來看着馮沅，”這位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是我們的家事，你無須再問。“
朱瞻圻再次拒絕，馮沅目光如矩，擡頭看着“高擡明鏡”的牌匾，又看了看堂下手腳無措，極立想知道真相的趙氏夫婦，她閉了閉眼，大聲說來，“家事我自然不管，但人命關天，大明律法不會不管。”
馮沅的铿锵之言讓衆人震撼。
馮沅再朝葉宗人一揖，“大人，我帶來了人證，此女正是王妃身邊的貼身婢女吉祥，此案沒有比她更清楚了。“
”帶證人吉祥。“葉宗人命令道。
片刻，王名與富貴帶着一位少女走了進來，馮沅迎上去，”阿呆呢？“
富貴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有些喏喏道，“不，不知道。”
馮沅暫不管他，對那少女道，“別怕。”
少女雖是弱女子，但在王府當差數年，到也見過一些大場面，比起富貴來她慎定了許多。
少女來到堂下跪下，“民女吉祥見過大人。”
葉宗人問，“你就是王妃身邊的貼身婢女。”
“是。”
“何以證明？”
少女看了看朱瞻圻，“二公子認得我，還有趙管家也認得我。”
朱瞻圻微嘆一聲，葉宗人點點頭，“如此将你知道的說來吧。”
吉祥這才緩緩道來，“我比如玉入府早，如玉剛到王府時受到一些人的欺負，有一次被我撞見了，幫如玉說了兩句好，因我是王妃身邊的人，其她婢女都對我禮讓三分，此後我與如玉熟悉起來，如玉做事勤快，本份，兩年後調到了王妃身邊，我與如玉的關系更近了，她當我姐姐，我當她妹妹，她有什麽事都會告訴我，她與世子的事自然也是，因在王妃身邊當差，與世子接觸得多了，當我知道後大驚，勸過她，她說世子對她很好，還說世子要納她為妾，我也罵過她，以她的身份便是為妾也不可能，可如玉根本不聽，之後我也怕惹禍上身，便再也不過問，裝着不知，後來她告訴我她懷孕了，她問我怎麽辦？我勸她不能留下孩子，趁王妃還不知情，離開王府，離開世子，她說舍不得，可有一日她又突然說要離開，要獨自将孩子生下來，原來世子知道了，說這孩子不是他的，如玉性子倔，便要生下孩子來做證，我知道事情總會瞞不住，我也害怕，而那幾日如玉總是恍惚，我都為她掩示過去了，但直覺要出事，我打算王妃生辰之後借病離開王府，遠離事非，王妃生辰那日我與如玉都伺侯在王妃身邊，王妃讓如玉去取玲珑珠，之後黃嬷嬷又喚我去催促廚房的糕點，在我返回時......“
吉祥突然停了下來，身子微微顫抖着，咽硬無語，馮沅上前安慰道，”別怕，葉大人在這兒，沒人傷得了你。“
吉祥點點頭，”我看見如玉與世子在林子裏争吵，然後，世子抽出刀刺向了如玉......“
吉祥捂嘴而哭，衆人倒吸一口冷氣，趙大嬸直呼，”我的女兒......“
接下來吉祥的描述與如玉身上的傷口吻合，”林子是何處？“馮沅問。
吉祥道，“後院的一處小花園，離王妃院子不遠。”
“之後呢？”
“我害怕極了，怎敢申張，我立即離開了林子，卻不知要去那裏，也不敢回王妃處，一直迷迷糊糊，那時大多人都在戲臺伺侯着，沒人注意我，我就坐在水池邊，直到聽見有人大喊，如玉被飛天大盜殺死了......“吉祥又哭了片刻，”府裏己經亂了，王爺趕了回來，接着衙門的人也來了，每個人都害怕，我什麽也不敢說，第二日，來了一個人牙子，把王妃院中所有的人都帶走了，包括我。“
”你是如何到的常州？“
吉祥道，“我被一商客賣下，我坐了兩日的船，那夜船漏水，我趁機逃了出來，流落到了常州，被一漁夫所救。”
馮沅點了點頭，看向葉宗人，”大人，王名正是通過人牙子，查尋到吉祥被一揚州商客買走，但船在常州附近擱淺翻船，死了幾人，失蹤了幾人，吉祥正是失蹤人之一，因常州離京城不遠，王名親自去了趟常州。”言畢，看了看王名，王名上前做證道，“禀大人，正是如此，屬下到了常州，到也巧了，屬下坐船過江，船老板正是搭救吉祥的人，當屬下向他打聽是否有商船擱淺翻船時，船老板說他救過一人，通過船老板屬下才找到了吉祥，屬下臨行前，小元告訴屬下，不管查到什麽都不要申張，所以屬下悄然趕了回來。“言畢，有些抱歉的看了胡榮一眼，他本是衙門的人，胡榮的手下，卻聽馮沅使喚了，然而現在誰都沒有顧得上這個問題，因為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場殺人案背後還有目擊者。
葉宗人頗為感概卻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麽。
”大人？“馮沅的聲音将葉宗人拉回現場，他一拍驚堂木，”朱瞻圻，你可有什麽說的？“
朱瞻圻垂下雙眸，在衆人的注視下，在人證面前終于承認了實事，”其實那日我見吉祥神色慌張的從林中出來，極為奇怪，便入林查看，見大哥愣愣的站着，而地上躺着毫無生息的如玉。“
朱瞻圻回憶起當時情景。
”誰？“
”大哥？“
朱瞻圻沖到世子面前，”大哥你這是做了什麽？“
世子有些癫狂，“一個婢女而己，這個婢女該死......該死......對了，她仗着我的寵愛，敢盜取玲珑珠，所以我殺了她，呵呵，殺了她。“
世子語無倫次，朱瞻圻才知道如玉回院取珠，珠不見了，如玉本欲回禀王妃，遇上了世子，一蕃糾纏世子怒殺如玉，朱瞻圻為救世子将如玉屍體移回了王妃寝室，布置成飛天大盜盜珠殺人的假像。
一切真相大白。
公堂上沉默異常，直到龐英起身笑了笑，他來到朱瞻圻面前，朝他一禮，”咱們都誤會了二公子，二公子為了救自己的兄長，不惜以命抵罪，此情真摯，讓人敬佩。“言畢又看向葉宗人，”葉大人，案子似乎己經結束了，哦，還沒有，還有飛天大盜沒有抓到，龐某也要回去忙了。“
葉宗人向龐英回禮，龐英笑着離去。
“二公子。”趙管家沖上了公堂，驚喜連連，“二公子沒事了，沒事了。”他心疼的将朱瞻圻左右看了看，生怕他受過刑罪，“趙管家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刁奴”，絲毫不擔心別人拿他說事，他慶幸朱瞻圻沒事，卻不擔心世子，“葉大人，既然真相大白 ，那麽二公子是否可以回府了？”
朱瞻圻卻問，”葉大人，我大哥将會如何？“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馮沅搶先道，葉宗人瞟了她一眼，”本官會上奏于皇上，由皇上定奪。“
朱瞻圻不再言語，在趙管家的攙扶下走出了公堂。
外面陽光明媚，朱瞻圻伫立于門前，不由得擡頭看天。
”朱二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朱瞻圻回過頭來，卻是馮沅。
